第110章 两个绝不放弃能有用吗
这回没有人把四号仵作往水缸里投，他得靠自己的力量了，为了模拟得更真实，他手里也拿着张庸文拿过的舀水瓜瓢，在缸边低头舀水时，脚下一滑，重心一失，他便一头栽了下去，他的瓜瓢自然第一时间丢掉，然后两手拼命往缸沿抓去，但由于失去重心后，他的上半身非常快速地往水缸深处滑，他努力了好几次，两只手却是离自己的支撑着下半身的缸沿越来越远，他还努力想去抓住对面的缸沿，显然舍近求远，越求越远，他的结局，就是两只手只能在缸底刨了。已经靠近观察的另外三个仵作和徐瑛都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了，不敢相信真有这种现象发生，尤其是四号仵作还是有思想准备故意跌进去的，而且，他现在跌进去的水缸从水量上来看，至少比张庸文跌进去时的水少了四五十斤，张庸文体重大概120斤，他的大半个身子栽进去，自然会把水缸里的水给压溢出来，扣除水缸没有完全满的因素，再看看厨房地上湿润程度，徐瑛已经得出张庸文这一栽弄出来的水量，眼下，身高体重和张庸文差不多的四号仵作，除刚载下去时溅起的水花，之后，便没有任何水滴溢出缸沿了。
大家都去思考观察到的现象时，不过一二十秒钟，四号仵作便停止挣扎了，大家才回过神来，再观察下去，就会有第二具屁股朝天的小于号尸体了。
他们赶紧手忙脚乱地将四号仵作捞了出来，还进行了紧急的心肺复苏，按胸加人工呼吸，才终于把四号仵作从死神的手中给夺了回来。
现场拿命试验的结果，证明四个仵作的初步结论是站得住脚的。
四号仵作被快速擦干身上的水后，紧急裹上张庸文的绵被，然后送到灶间，赶紧生火取暖了。他自是冻得浑身比筛糠还抖得圆，那上下牙齿不停地发出“格格格”的磕碰声，听上去像用筷子打茶碗那么响。
好在，他还活着。
然后，徐瑛又下令：“先把张庸文的尸体拖到刑部停尸房，等待进一步勘验，其余仵作，继续在现场勘察，绝不放弃任何他杀的可能！绝不放弃在现场发现任何他杀证据的机会！”
作完两个“绝不放弃”的指示，徐瑛这就算给这个案子定了调，虽然现场模拟非常不利于他的两个“绝不放弃”，但多年在刑部的历练，经验和结果告诉他，很多案子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直接和简单，尤其是他的直觉非常准确的时候。
作完批示定完调子，徐瑛就离开现场了。他知道真正的案发现场，永远不在案发现场，而是在很多人的脑子里。
他还知道，他接下来会有很多工作要做了。
天还在黑着，虽然半夜三更了，但张庸文遇害的消息还是长了翅膀，在更多的口耳之间不停地传递着，一条人命不过一点传奇的谈资而已，对永远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来说，兴奋地添油加醋地把这个案子演绎下去，便是他们接下来最开心的事。
徐瑛回府后，没有打搅已经睡下了的父亲大人徐阶，他是内阁首辅，朝廷现任5品言官御史突然死亡，肯定是大事，不光要上报给内阁首辅，嘉靖皇帝也得知悉并作出最新批示。
事实上，天亮后，很少上朝的嘉靖皇帝很快就作出了指示，成立303专案组，刑部侍郎徐瑛任组长，尽快侦破此案，无论他杀还是意外，都一定要给死者家属和满朝文武一个交代。如果是凶杀案，一定要查出真凶及其幕后指使者，不管波及到谁，不管他的品级有多高，功劳有多大，一律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皇帝老儿的批示可谓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显示了并不昏庸的嘉靖老儿的信心和魄力。可惜，他的前提是要确认这是他杀，如果是自己失足造成的意外死亡，他后面的批示就等于是说了也白说的屁话。
不管朝廷上下是否翻了天，倭兵头子一号二号睡得那叫一个香甜，嘴角都浮着甜蜜的微笑呢。
严肃和严世蕃甚至分宜介桥老家的严嵩都知道朝廷一个素有廉名的五品御史言官，被自家水缸里的水给淹死了。这是一桩整个嘉靖朝甚至整个明朝以来都非常罕见的奇闻，所以比长了翅膀还传得快，要不了多久，整个大明的人都听说了，除了聋子。事件的后遗症就是，很多官员再不也敢靠近自家水缸甚至水井以及其他储水的地方，能加盖子的都加上了盖子，家里请不起佣人老妈子之类的官员，啥事都跟张庸文一样亲力亲为的，无法避免靠近水缸和井水，那么水缸里的水不再是八九成满了，而是三四成就可以了，甚至更少也行，总之，不想成为第二个淹死在水缸里的朝廷命官，虽然很多人都自然而然地得出幕后真凶多半姓严的结论，但全都阴在心里打死也不敢对别人说，严家的暗杀手腕越来越高明了，他们还想继续留着脑袋戴乌纱帽，虽然俸禄微薄，但有社会地位，还能搞到一些灰色收入，如果你跟张庸文学要去当那出头鸟，就会死得莫名其妙，甚至永远找不到伸冤报仇的机会。
大家都想好好活着，除非实在活不下去了。
这也是严肃和严世蕃杀张庸文所期待的效果。
整个严府仍然风平浪静，除了夜里的床板声比以前更响亮更密集。当然，这也是太平无事岁月静好的象征。
严肃知道消息后，不用直接问还在睡觉的一号二号，他就知道他们的任务完成得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案发现场作出的结论，他也知道了，非常完美地符合预期，尽管徐瑛表示了自己的怀疑，还作出了两个“绝不放弃”的指示，但严肃并不怕他放弃或不放弃，要想指认是我严府干的，请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你不拿出来，光“绝不”顶个屁的用，嘉靖老儿那一关你都过不了。
对我严家更是连毫毛都摇不动。
严肃再次杀人后，胆子越来越大了，一个优秀的幕后杀手正在成长起来。
还是那句老话，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还是杀，再杀千百万个，自己就能杀成严太祖，杀成明朝最伟大的政治家、思想家甚至军事家，而且不用加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