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四个一等仵作到场勘察
显然,朱正龙更倾向于张庸文真的在蹲厕所,而且他还有个毛病,喜欢在蹲厕所的时候,手里拿上一本书,一边蹲一边看,就像一些现代人,最喜欢上厕所的时候玩手机,然后经常把手机掉到便池里去一样。
而这出租房的厕所就在厨房的旁边,里面可以不用点灯烛,只要不关门,厨房的里灯光就会透过去,足够看书方便之用了。当然,你想让里面明亮一点,也可以拿一支蜡烛进去,放到厕所里的烛台上,这样看书会更加清晰,但抠死个先人的张庸文,一张草纸都要撕两半来擦屁股的家伙,怎么舍得四处都点亮灯烛呢?那多费油烛钱呀。
所以,他蹲厕所不灭厨房的灯也很正常,可是当朱正龙又看书看了半个多时辰后,抬起头放下书,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时,又习惯性地看看对门的情况,发现厨房的灯还亮着,对面仍旧安静得没有任何声息。他的汗毛一下就竖起来了,敏感的神经告诉他,朱庸文可能真出事了。安静往往是可怕的代名词,尤其是不该安静的时候。
他立即叫来老佣人,赶紧点上灯笼,然后二人立即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向张庸文的厨房走去。
然后推开厨房门,走在前面的老佣人也知道主人的心思,他胆子稍大,第一个冲进厨房,然后就看到水缸上还弯着腰撅着朝天屁股的一个人,他当然不能确定这个人就一定是张庸文,紧随其后的朱正龙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心里的恐惧感已经空前高涨,浑身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上半身没在大水缸里,不管是谁,怕是都没救了。
朱正龙停止了脚步,他不敢靠前了,只叫佣人过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那老佣人哆嗦了一阵,还是上前了,然后还用力把已经硬邦邦的张庸文给拉了出来,仿佛拉起一截埋在土里很多年的乌木,沉重而冰冷。
然后,二人都惊叫了,几乎异口同声。“天呀,真是张大人!”佣人叫完之后,又喊了一嗓子。
朱正龙几欲吓倒,他的尖叫声完全失真,他赶紧向厨房门外跑了出去,然后又冲到院门口,对着东江米巷尖叫起来:“不好了,张庸文张大人出事了,快来人呀,快来人呀……”
正好一队巡逻的锦衣卫走到了附近,闻声后赶紧冲了过来。
当他们看到浑身已经湿透,在地上弯曲成小于符号的硬如铁的张庸文的尸体后,都吃惊不小,他们迅速保护现场,然后又马上派人分头去通知相关衙门和官员。
天冷,徐瑛已经睡下了,接到消息后,就赶紧起床带着已经赶到徐府门口的刑部四名一等仵作,坐上马车,匆匆赶往东江米巷,张庸文租住的小院,里面自然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东江米巷或更远地方赶来的居民住户,其中不少是身着便服的官员,他们显然也非常震惊和心惊,尤其是听说张庸文没有挨黑枪而是淹死在自家水缸里后,就更加目瞪口呆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了。
徐瑛是办案现场最高的长官,他一来,大家纷纷让路,然后他让仵作先进去勘察现场,随后下了第一条命令:“立即清场,与案子无关的闲杂人等立即退出小院。”
刑部的差役和锦衣卫一起,立即将挤在院子里看热闹的人,都通通赶了出去。然后在小院门口迅速拉起警戒线。
四个仵作代表了当时明朝最高的现场勘察水平,他们几乎把差役手里的所有灯笼都用上了,仔细地分头察看着现场一切蛛丝马迹。当然,也包括张庸文的尸体,他们也检查得非常仔细。然后还问了第一个报案的朱正龙和他佣人发现的具体情况,二人自是有一说一,朱正龙甚至还把案发前一天,张庸文和他说的话,也提供给徐瑛了。
徐瑛无可奈何看着天,叹叹气把头摇,除了漆黑中的几点星光,天上什么也没有,更不可能有这个案子的答案。
他叫人当场记录下朱正龙和他的佣人说的每一句话,将来肯定会作为呈堂证供。
然后静静地盯着张庸文的尸体,估计装进棺材都会很困难,弯弓似的,要想撸正溜直就得加热以后才行了。
经过现场一个多时辰的折腾,经验丰富的仵作们短暂一碰头,叽叽咕咕统一意见后,当即向徐瑛汇报:“徐大人,经过我们初步侦查,张大人呈现出来的一切特征显示,他是在水缸边打水时,脚下一滑,失去重心,导致弯腰过猛,一头栽倒在水缸里,因为手忙脚乱再加上天气寒冷,他短时间内双手没有抓到有力的支撑,使他无法摆脱上半截身子和脑袋全部栽进水缸无法自救而出的意外。整个现场没有发现有第四人的痕迹,除了报案的朱大人和他家人的脚迹外。因此,我们初步得出结论,张大人死于意外,不是他杀,更不像自杀的结论。当然,我们接下来还会扩大勘察范围,至少整个小院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会列入我们的勘察范围,包括屋里的一切。”
徐瑛道:“你们只是单纯从技术上作出此结论,我想的是,就算脚下失去重心,人在栽到水缸里的时候,他的本能会是紧紧抓住离自己最近的缸沿,头和上身完全能脱离缸里的水面,怎么会失去自救能力而丢掉性命呢?所以,你们的结论还是下得早了一些,虽然,我这只是一个想法,但还没有证据来支撑,最好,你们现场模拟一下,假装脚下一滑,然后载到水缸里,看看效果如何?”
两个倭兵头子用的那一招,徐瑛很快也想到了。
四个仵作面面相觑,徐大人能想到的,他们其实也想到了,只是这大冷天的,这水缸里又刚刚淹死过人,说不定张庸文的灵魂还在水缸里沉浮着。他们虽然阅尸无数,什么惨烈的现场都勘察过,还是有点虚火。但徐瑛的话就是命令,尽管他是以商量或探讨的口气说出来的。
四个仵作互相对视一眼后,其中三个都把目光对到了资历最浅的四号仵作身上,此人,级别最低,干仵作的时间只有6年多,在另外三个干了十多二十年的仵作面前,他不下去谁能下去?何况他们三个都是他的师傅级别的人物。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去试水了。
那仵作也不傻,看到目光过来之后,赶紧把帽子袍子一脱,然后很快光着正在冒热气的上半身,就准备把自己的上半身往水缸里插秧似的栽下去了。
徐瑛对他投去赞许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