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话说贾瑁丝毫不提及欧罗巴小农破产、布尔乔亚崛起、亚非拉水深火热的血淋淋的事实，大谈原始积累之利，蛊惑皇帝、樊守义建立海军，皇帝自然而然地怦然心动。

    但准部的威胁、罗刹的侵扰就像两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一般，随时可能降下来给予致命一击；

    于是皇帝道：“如此说来，朕是一定要主动参与海贸并建立海军了。但海军之事事关重大，若没有一个详细的章程，极易弄巧成拙，比如海军建立后，是归属兵部，还是殿前？朕觉得，东北西北，至少要解决一样，才有余力着手此事，当前还是先解决东北边界吧！”

    简单谈论了一番东北局势，永颉四年，贾瑁的最后一次陛见圆满结束。

    皇帝对贾珍的一句调侃之语，使贾家未来的最大的靠山贾元春惶惶不可终日，于是去信贾母王氏，千叮咛万叮嘱一定要好好对待贾瑁母子，倒成了一个意外之喜。

    钟声敲响，鞭炮之声震耳欲聋，预示着穿越者正式在异界过了一个新年。

    除夕之日，贾府展开了声势浩大的祭宗祠仪式（详见原著第五十三回或上本书第15章），其后，家宴、拜年按部就班进行。

    贾瑁和母亲见面时，同时言不由衷地笑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薛蟾听说他又和皇帝见了一面，酸了几句，最后意味深长地说道：“贾瑁，你入内朝，我是为外臣，有朝一日，你位极殿前都检点，我高居内阁大学士，你我内外联手，岂不是重演张居正和冯保旧事？到那时，什么皇室，什么士大夫，都在我们的股掌之中。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岂不快哉！”

    贾瑁笑道：“你先过了今年的乡试再说吧。南直隶人才辈出，你虽有才名，但唐伯虎、蒲松龄、吴敬梓哪个没有才名，不也是半路折戟？积沙成塔，鱼贯而行，善飞能舞世人敬，皇天不负有心人 。”

    又拜托他帮忙照顾着自己的母亲，尤其是提防赖家一家人暗中作梗，方结束对话。

    贾珍父子在贾母的要求下不得不向贾瑁道歉；又有冯紫英、卫若兰、陈也俊、韩奇等原著中有名的花花公子来访，觥筹交错，逢场作戏，大抵如此。

    除夕之后，史湘云来到贾府，自此，“红楼三美”齐聚。

    史湘云同样是个颜值、才学兼具的女子，性格开朗，一进荣庆堂就充满了欢声笑语。

    见过了贾瑁，对他大闹宁国府之为极其感兴趣，一直缠着他要他讲整个事件的经过。

    贾瑁笑道：“你问问你的爱哥哥。”

    那宝玉不好意思笑了，因说道：“云妹妹，别听连城胡扯，他自个儿胡闹，竟还扯到我身上来了？别理他就是。”

    湘云闪着水灵的大眼睛愈发好奇，当下扯住宝玉的手臂嗔道：“爱哥哥，你好歹是个男人，怎么就如此婆婆妈妈的？你就告诉人家嘛！”

    宝玉不理，找他林妹妹去了。

    少时，薛蟾邀请一众金钗齐聚梨香院，或抹骨牌，或行酒令，或吟诗作赋，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洽洽，好一个暖风欲醉，好一个繁华盛世，在金陵十二钗的粉饰下，一切都那么和谐，一切都那么美好。

    宝玉的丫鬟晴雯便拿了一个竹雕的签筒来，里面装着象牙花名签子，摇了一摇，放在当中，按点数抽签。

    果如原文那般，宝钗抽了个“艳冠群芳，任是无情也动人”；黛玉抽了个“风露清愁，莫怨东风当自嗟”；湘云抽了个“香梦沉酣，只恐夜深花睡去”。

    薛蟾抽了个“梦里不知身是客”，贾瑁抽了个“山外青山楼外楼”，倒让一众少女们调侃了好一阵子。

    不片刻，贾瑁便凑向黛玉，问她有没有看他送的那些书。

    黛玉很不好意思，小脸儿飞红，含羞道：“瑁哥儿，我、我读不下去。”

    贾瑁暗道“果然”，黛玉见他不语，忙说道：“也不是读不下去，就是觉得这西洋人忒自相矛盾了，一面对教会有着疯魔般的敬意，一面成天讽刺人家腐朽堕落；一面私会情人，寻欢作乐，毫不遵从该有的妇德女诫，一面又说‘宗教治下，理应禁欲’，说它“故弄玄虚”还是轻的，直叫它“世风日下，礼崩乐坏”才是！”

    贾瑁笑道：“你能读出来这些，已经算有进步了。实话实说，即便让我说读后感，我自个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有些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林姑娘，你之聪慧胜我百倍，我相信你一定会有读懂的那一天的，我很期待。”

    黛玉小脸儿飞红，忙拽住他衣袖道：“好哥哥，你别与别人说我看过劳什子的《十日谈》，啐，那委实不是什么好书，尽讲些没羞没臊的放屁的故事，叫人知道了，我还怎么见人？你也是的，不给人家好书，尽送些没边没际的瘾词艳语，人家哪里能读得下去？”

    贾瑁一怔，确实，《十日谈》过于提倡发扬人之欲望，因而对男女之事毫不避讳，竟让小姑娘给误解了。

    当下只得道：“林姑娘，别光看那些个故事，你要透过故事看它透露出来的本质。男婚女嫁，生儿育女，这是天底下最正常的事儿，有什么奇怪的？”

    “呸，好个贫嘴贱舌讨人厌恶的臭男人！谁让你跟人家说这些没皮没脸儿的害臊事儿来！”黛玉啐了一口，脸上的红晕良久没有散去，不自然地绞着衣带子，竟垂下螓首娇滴滴说道，“臭男人，你、你能不能多送点儿西洋书来？”

    “林姑娘，透过现象看本质，本质是啥？是人！人性！”贾瑁严肃说了，又苦笑道，“我给你这些书，可不是让你当小皇叔看的……”

    “人？人性？”黛玉蓦地怔住，小脸儿很快恢复了正常，果然目泛光彩。

    贾瑁补充道：“对，人，人性。你再读一读《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对比儒学和神学，品一品，仔细品一品……”

    黛玉若有所悟，片刻盈盈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坏人，还不剖开你的小腹，让我好好看看，是不是胆大如卵？”

    这边儿还在诨闹，那边厢，薛大才子又开始显摆了，当下便“作”了一首《论诗》：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众人拍手叫好。

    黛玉便嚷嚷着要贾瑁也作一首诗，薛蟾跟着起哄，还说：“快抄，快抄，我看你要抄哪一首？”

    湘云掩嘴笑道：“瑁哥儿要抄诗了吗？”

    贾瑁恰好浮思如潮，看向林黛玉，因笑道：“我抄的这一首，原作者同样是个‘林妹妹’。林妹妹，你听好了。”

    正是民国四大才女之一的林徽因的代表作，《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

    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

    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

    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黛玉初时觉得不伦不类，暗啐他没文化，连最基本的平仄都不懂。可重复了几遍，竟不能自已，浑身酥倒、站立不住，小脸儿愈发羞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忸怩地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