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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西府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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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一众穿金戴银、红飞翠舞的女眷从仪门上匆匆而来,为首者两人:一人体格妖娆,既体面又美艳;一人姿色惊人,明艳无俦,雍容华贵,袅娜纤巧;乃是尤氏和秦氏。

    尤氏叹道:“都是一家人,本该欢聚一堂,享受久违的阖家之乐,何至于闹成这样?”

    秦氏道:“那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家?相府如潭,侯门似海,那得烟霄尔许高?”

    贾珍、贾蓉、贾蔷也出来了,看到贾瑁,皆目光躲闪,欲言又止;

    贾瑁哂笑:“哟,珍大爷,小蓉大爷,不好好在天香楼偷鸡摸狗,出来外面做甚?难不成出来送我了?”

    贾珍道:“你……瑁哥儿,话不能乱说,谁偷鸡摸狗了?”

    贾瑁道:“谁偷鸡摸狗,谁自己心里清楚。身正不怕影子斜!”

    贾珍哼了一声,使了个眼色,赖升家的、喜儿、寿儿忙跪在熙凤面前磕头,哭诉道:“求琏二奶奶为小人做主!”

    熙凤瞪了一眼贾瑁,因问:“你们且起来,慢慢说与我听。若真有冤情,我自会为你们做主!”

    赖升家的道:“琏二奶奶,您看看,赖二他……唉!”

    说罢,两小厮便抬了一辆担架来了,其上躺了一人,正兀自流着酣水、黄子,浑浑噩噩的,赫然是赖升。

    “怎么能打成这样?”熙凤立眉瞋目,“死杀才,都是一家人,为什么下这么重的手?”

    贾瑁骤然一跃,拿箭抵着赖升家的脖颈喝道:“浑囚攮的,妄下雌黄,鬼话连篇,堂堂国公府下人头目,就如此的不堪入目吗?我本善良,素来不打女人,但如果被逼急了,也会毫不犹豫出手的!”

    赖升家的抖似筛糠,慌张惊叫:“琏二奶奶救我!”

    熙凤大怒,厉声喝道:“作死的孽障,今儿姑奶奶非拿你不可!”

    贾珍附和:“凤丫头你瞧瞧,这孽障当着族长的面儿打人,任他这样下去,谁能治得了他?来旺,来喜,你们莫要怕他。照我说,大家一拥而上,不就可以拿下这孽障了?”

    贾蓉亦附和:“喜儿寿儿,拿弓箭射他!我就不信,他是个铁人?”

    来旺来喜、喜儿寿儿等头目哭丧着脸,望着赖升那副傻样儿,显然不敢上前,生怕步入他的后尘。

    焦大怒道:“小蓉大爷,技不如人,以多欺少,您能给九泉之下的太爷再丢些脸吗?”

    贾珍骂道:“忘了本的野老头子,才见了一面儿,就向着外人了?”

    贾瑁转过头来,如鬼魅般掠至贾珍身前,双指疾出,风声烈烈,倏忽之间便卡住贾珍的脖颈,如平移般瞬间逼退数丈,直至抵在影壁之上,大声喝道:“贾珍,你再添油加醋、胡搅蛮缠,我可就不客气了!”

    “啊!”

    尤氏、秦氏等一众女眷惊呼,皆对贾瑁说发难就发难而感到不可思议。

    那可是,贾家的族长,贾珍呐!

    尤氏惊了半晌,忽泫然而泣,怜声道:“老、老爷……”

    秦氏以帕捂住那樱红的檀口,明媚的脸蛋儿上尽是不可置信,忽转头看了看贾蓉,明亮的眼眸立时黯淡了下来。

    贾珍老脸涨得通红,脸、脖青筋暴露,两眼瞪出来狰狞的血丝,老嘴一张一阖的,“咳咳咳”之声如若游丝,浑身不由自主地打颤。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老东西,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宝玉哭道:“连城,何至于此?”

    贾琏忙道:“瑁哥儿,我们给你赔罪还不行么,快放了你珍大哥!”

    熙凤惊叫:“孽障,你疯了么?”

    贾瑁冷哼一声,猛然一甩,那贾珍便如小鸡般被撂在地上,瑟瑟发抖;

    继而指着赖升冷冷道:“此人无视贾珍、贾蓉的喝止,为非作歹,逞凶肆虐,图谋不轨,奴大欺主,欲以三十恶奴置我于死地,我奋力拼杀,将此人反杀,使此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我正当防卫,且未动他一根汗毛,是他自己太过猥琐,才被吓成这样,我竟然有错?真是天大的笑话!”

    当下看向贾琏,因问:“琏二哥,当时是什么情况,你亲眼目睹。我说的,可有一分不对?”

    贾琏一边儿安抚宝玉,愈来愈感觉头皮发麻,只得打断了他们的互骂,无奈说道:

    “蓉儿,喜儿寿儿,你们带珍大哥回去歇息,先敷上消肿药;再请王太医来,看有没有落下病根。”

    “瑁哥儿,你歇会儿吧!一直喷下去,不觉得累么?”

    “凤儿,闹到这个地步,你还想怎样?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咱们就不必在门上丢人现眼了,还是到老太太那儿说吧!她老人家自有公断。至于赖总管,安排个大夫诊一诊就是了。”

    贾瑁道:“琏二哥是个明白人。嫂子,小蓉大爷,请吧?”

    说罢,大袖一甩,率先走出了角门。

    经此一事,他看得越来越清楚,宁荣两府近两千人,其中数百丁(丁指成年男性),有胆气者不足一半,能战者只有区区百余人。如果准备充分,装备得当,他一人就能将两府闹个鸡犬不宁。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薛蟠欲往劝说,薛蟾忙拉住了他,轻声道:“这是人贾家自个儿的事儿,咱们在天香楼上已经做得够多了,还掺和什么?”

    薛蟠恍然,略一思忖,还是默默来到贾瑁身侧,为他引路。

    贾琏、熙凤望着那寂寞无主的身影,竟有种三观碎了一地的感觉,四目对视,勉力消化着短短一日内的一切。

    此子,莫不是天煞孤星?

    当是时,一众人胆战心惊地来到了西府西路院,颜值颇高的鸳鸯带路,直入荣庆堂明间。

    熙凤叽叽咕咕地和鸳鸯说了会梯己话,鸳鸯面色微变,瞅了瞅贾瑁从焦大手中夺来的箭矢,再联想到父亲金彩的来信,心沉了下来。

    想了想,鼓起勇气说道:“瑁大爷,老太太年纪大了,你、你稳当些吧,千万别把她气出个好歹来……”

    贾瑁轻笑道:“老太太是贾家的定海神针,我焉能不知?姑娘放心,我自有分寸。”

    鸳鸯抚着高耸的胸处松了口气。

    明间之内,堂前贾母、贾赦、邢氏、王氏、薛姨妈、贾瑁之母刘氏、李氏等有妇之夫、有夫之妇齐聚,均脸色阴沉,等待多时;堂后三春、宝钗、黛玉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或好奇,或关切,或抱着吃瓜心态看戏。

    至于西府当家人贾政,尚在工部当值,暂不在府。

    此时贾瑁之母刘氏和赖家“老太太”赖嬷嬷分坐贾母左右,均脸色惨白,眼睛红肿,低头哽泣;

    赖大、赖大家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忽听鸳鸯喊道:“琏二爷、琏二嫂子到了!”

    琥珀忙敞开大门,并掀开帘子,示意众人进来。

    贾琏夫妻、尤氏秦氏、贾蓉、薛蟠兄弟等朝众人一一作礼,然后介绍贾瑁;

    贾母忙忙看去,但见他衣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身材修长,面色微黄,弯弯的柳眉衬得那深邃的眼睛愈发明锐,高高的鼻梁像一件精心雕琢出来的艺术品。但面带煞气,手持箭矢,凌厉之意跃然而现。

    贾瑁进房后,什么奢华、什么长辈的,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眼睛里只剩下汩汩而泣的母亲。

    一时间泪如泉涌。

    自己在东府胡闹,自己倒是爽了,可是,竟然忽略了这一世对自己最重要的人。

    她承受的远比自己要爽的多的多。

    “扑通!”

    重重跪在地上,朝母亲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久久无力抬头。

    刘氏瞅了瞅贾母,亦泪如泉涌。

    熙凤若有所悟,当下大喜:好囚攮的,软肋在这里!

    忽见贾母下方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人猛然一拍,震得那小几哗啦啦作响,继而骂道:“黄口小儿,忤逆犯上,六亲不认,好狗胆,我贾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混账!赖家三代对我贾家忠心耿耿,为何对赖升下那般狠手?珍儿乃堂堂贾家族长,连宗人府的老爷们都敬他三分,凭的敢公然和他叫板?母亲,依我之见,当先重开宗祠施以家法,再于族谱除名,传告天下!”

    “求老太太开恩!”

    刘氏大惊,忙翻下来拼命磕头,血染青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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