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大闹宁国府（二）
话说那贾宝玉说了一堆神神叨叨的奇怪之言，众人一时都愣住了。
贾瑁和薛蟾对视一眼，暗道贾宝玉之痴名不虚传。
薛蟾附至耳边，不屑道：“分明是害怕兴男风闹到贾政那儿反致挨打，嘴上却说得如此的冠冕堂皇，当了裱子还立牌坊，这家伙，看似痴呆，实则精明着呢！”
贾瑁没好气地道：“还不是都怪你？”
天香楼正厅落了个一地鸡毛，贾珍的脸色很不好看，按理儿贾琏、薛蟠都应该站他这边的，然而却是……唉。
“宝玉啊宝玉，你也忒善良了。老子的本意是借此机会给贾瑁那小子点儿颜色瞧瞧，你倒好，反过来坑自己人了，不愧是你啊！”
贾琏作为玉字辈第二人，意识到该自己发话了，便说道：“瑁哥儿，宝玉是宝玉，珍大哥是珍大哥，这是两码事儿。你到底怎么想的？”
“还有，你和金陵的两位老爷，结了什么梁子？他们来信说，你和你娘……”
贾瑁冷冷道：“我方才不是解释得很清楚了吗？贾宝玉不务正业，莫名其妙兴了男风，却被我制止。珍大哥不问青红皂白而偏袒宝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金陵的大老爷和二老爷欺我孤儿寡母多年，你们不提此事，反倒质问起我来了？”
“当年，我父沾上了赌瘾，把家产抵给两位老爷堵缺儿，其中巧取豪夺、坑蒙拐骗者数不胜数，手段之恶劣令人心惊。”
“我念及血脉相承，同出一源，也就没有计较，不曾想在我拜入下江巡抚的幕府之后，他们还敢跳出来生事儿，妄图讹诈我在衙门里获得赏钱。那数目，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五千两白银！琏二哥，珍大哥，你们能一下子拿出来五千两吗？”
贾珍、贾琏听了“五千两”这个数字果然吃了一惊，贾琏吁了一声，惊道：“好囚攮的，金陵的大老爷、二老爷好大的口气！”
因低声对贾珍道：“珍大哥，金陵的族人好像吃得很饱啊，这些年，你似乎对他们疏于管教了……”
贾珍立时把贾瑁和贾敛、贾敞的恩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眼里只剩下白花花的银子，脑里只想着怎么从贾敛、贾敞两个老头子手中讹钱。
贾瑁适时讥笑：“呵，两位老爷为了银子也是挺不择手段的，恶人先告状，都告到族长这里来了！”
贾珍笑道：“如此说来，是我们误会你了。哼，堂堂金陵族务的负责人，竟然公然勒索同出一源的族人，这还了得？瑁哥儿放心好了，大哥一定会替你母子做主！”
与此同时，那赖升竟带着二十来个手持铁棍、镰刀等家伙的下人来了，拥在楼下的花坛前摩拳擦掌，就等带头之人一声令下呢。
赖升呼道：“都给我听好了，我贾家乃是诗书簪缨之家，现金陵十二房竟出了一位不孝子。此子以下犯上，目无尊长，不仅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我国公府甩脸色，还当着一众老爷的面儿欺负宝玉，谁不知咱们家的宝玉如宝似玉，他平日里待你们如何，不必我多说了吧？”
众下人高呼：“如宝似玉！”
赖升问道：“你们能忍吗？”
众下人继续高呼：“不能！”
赖升道：“很好。因这位不孝子是个练家子，所以本二爷奉了珍大爷之命，调集人手，拿下不孝子，以家法处置。来啊，随我冲杀进去，活捉贾瑁！”
众下人狂热地呼道：“活捉贾瑁，活捉贾瑁，活捉贾瑁！”
此时，正厅中，贾珍突然听到赖升等人的吆喝之声，因皱眉道：“赖升这老货，怎么才来？蓉儿，你去看看，他弄什么鬼？”
不料，他话音未落，就听到“冲啊”的呼喊之声，赖升一马当先，猛然推开大门，掀开卷帘，便扛着一根烧火棍朝着贾瑁招呼来了。
“珍大爷，宝二爷，赖某救驾来迟，请两位爷恕罪！”
贾珍愣道：“救驾？救什么驾？”
贾蓉暗道不妙，忙摔手道：“唉呀，赖爷爷，快住手，快快住手！”
一边儿吆喝着，一边儿抱头往角落里钻去。
“小蓉大爷，您不是让我调人来拿下不孝子吗？”赖升匆匆答了一句，指着贾瑁喊道，“看见了吗，那穿直裰戴幞头的粉头儿，就是贾瑁！来啊，给我绑了！”
贾珍怒道：“赖升，救个哪门子的驾！快给我住手！”
“爷，不用怕他，您就当看一场大戏好啦！”
“噼里啪啦……”
下人们似乎陷入了癫狂，不顾贾珍贾蓉拼命地喝止，一拥而上。
“赖升，住手，我让你住手！”
薛蟠拽着薛蟾道：“蟾儿，动真家伙了，咱们赶紧走吧！”
“这闹的，叫什么事儿呀！”
薛蟾四下搜寻贾瑁的踪影，暗道一声“好自为之”，只得紧跟薛蟠悄悄溜出去了。
贾瑁则怔了片刻，好家伙，赖升这厮是来护主的！
眼下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地儿发泄呢，送上门的大礼包，焉能不收？
当下一个梯纵直拔而起，先以指成剑，一个挟制夺了两根铁棍，后再次重复星爷的经典语录：“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以势赢者势颓则，以力胜者力尽则亡。”
赖升冷笑：“小子，你很能打是吗？”
“还是那句老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声未止，便一脚趟开拦路的八仙桌，手持两根铁棍双管齐下，龙行虎步，冲入恶奴堆里，手脚并举，左右开弓，畅快淋漓地施展着一身技艺，贾家那欺软怕硬的恶奴哪有什么真本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或捂着胸口干嚎，或抚着被打折的胳膊直叫，或歪腿躺在地上干哭！
穿越三个月，身体素质、自身武艺之进步堪称神速，区区二十来人，还不够他塞牙缝儿呢！
赖升瞠目结舌，兀自发愣的功夫，忽见一道人影如大鸟般飞掠而来，只听得噼噼啪啪之声如撒豆成兵般作响，“咚”的一声一锤定音，太阳穴重重挨了一记，便感觉晕头转向的，还没来得及眨眼儿，左右太阳穴处就各出现了一个大凹、褶皱的老脸上亦出现了两个硕大的红色五指印！
桌椅四散，佳肴飞泻，昂贵的檀香依旧散发着氤氲起伏的烟尘，“嗳呦”之声经久不息。
狼藉、疮痍、满目萧然。
在场之人，能动弹的，只剩贾珍、贾琏、贾蓉三人！
贾琏惊道：“贾瑁，你闯大祸了！”
贾珍冷汗直冒，扑通地瘫在地上，虽只跌了几滚，竟比被打得鼻青脸肿还心俱。
贾蓉竟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还好，自个儿没有亲自参与……
赖升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般，脑壳震荡、老脸火辣辣的，嘴张得老大杵在桌前，一动不敢动。
贾瑁捉住赖升那伸在半空的老手往自个儿脑门上一锤，阴测测笑道：“用力。”
赖升没有反应。
贾瑁再次拿他手一锤，“用力。”
赖升仍然没有反应。
第三遍重锤，“用力！”
赖升还是没有反应。
“打人都没力气，还说是黑……还敢胡乱拿人？哈哈哈哈！”
贾瑁放肆大笑，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