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来旨
来者计有：礼部右侍郎戴进贤、钦天监监正白晋、鸿胪寺少卿傅圣泽、皇六子导师徐懋德、宫廷画师郎世宁、宫廷钟表匠人颜理伯。
来者隐隐以戴进贤、白晋为首，白晋是法国人，贾瑁却对此时的法国传教士很警惕。
因为，凡从法国来华的传教士，都是间谍；他们往往背负着为路易十四、十五窃取中华情报的任务，比如参与勘测地理环境后，将山川水文、军事布防等信息传递回去。
历史上，白晋的好友——法国传教士张诚在《尼布楚》和谈之时担任翻译，却收了俄方使团贿赂，因而将我方的底线告知了对方，使得我方在谈判时处于下风，最终导致大清失去了额尔古纳河以西的大片土地。
白晋等人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
一是听说贾瑁被皇帝召见，大谈西洋事却安然无事，便兴了结交之意；
二是试探贾瑁对于耶教的态度，如果态度尚可，大可借他之手继续传教；
三是想认识贾瑁的母亲，目的不言而喻。
贾瑁“义正言辞”地回绝：“各位大人，我确实对西学很感兴趣，所以，如果想和我交流西学的话，随时欢迎；但西学不等于西教，除非你们说服罗马教皇，同意西教入乡随俗，全面‘中国化’，否则，我必然会支持禁教的！至于我的母亲，她已经退出耶稣会了，我劝你们别打她的主意！”
趁他们叽叽咕咕用异国语交流的功夫，又提出让他们帮忙搞几本书，大抵是《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罗密欧与朱丽叶》、《仲夏夜之梦》、《哈姆雷特》等。
白晋皱眉道：“英国佬非常吝啬，尤其喜欢在产权上面做文章。搞英国佬的书籍，不是件容易的事。莎士比亚的书还好，出好几版了，给广州海关的朋友写一封信，很快就搞到了。但《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一书，好像是牛顿写的吧？此人虽然夸夸其谈，有剽窃莱布尼茨的嫌疑，但他的书被看管得很严呐……”
贾瑁道：“我愿意付出一定的报酬。”
白晋眼睛一亮，忙说道：“我们不要报酬，要你的一个承诺。”
“承诺？什么承诺，白大人明言！”
“我们保证不在天朝传教，但天朝的党争很让我们担心。如果未来我们被某个党伙攻讦了，你要和我们出入相友，守望相助。”
贾瑁秒懂，这些人还挺入乡随俗的，连官场上的暗语都会说了，“承诺”一词，就是暗语的标志。
他的意思是，我们结党吧！重举太上皇年间西法党的大旗，抵制顽固的士大夫地主阶级。
轻笑一声，大声说道：“第一，我无官无职，没有资格参与到你们之间的争斗；第二，白大人，您知道前朝的东林之祸吧？如果要这样的承诺，我做不到！”
戴进贤道：“不如这样，如果未来我们被某个党伙攻讦，你要出手相救。如何？”
贾瑁苦笑道：“各位大人，你们太看得起我了。如果你们真有被攻讦的那一天，且是被冤枉的，那一天我还有那个能力的话，我当然会出手的……”
“贾小先生，你太谦虚了。凭我对皇帝的了解，他一定会重用你的。”
“借您吉言吧。”
白晋看了看戴进贤，当下伸过来手，贾瑁愣了片刻，亦伸手来了个西式握手礼，齐声道：“成交！”
贾瑁主要是抱了薅羊毛的心思，以便更方便地从这些人手中抠出一些实用的物什。
趁热打铁般说道：“等一等，白大人，实不相瞒，我想学拉丁语……”
“哦，这不是什么难事儿，传播西学，将荣耀撒在中华大地，既是我等的使命，也是我等之荣幸。我明儿便送来一套拉丁语的入门教程。”
“谢白大人！”
西洋官员刚走，传旨的太监来了。
随着鼓乐声齐鸣，太监精神抖擞地来到正堂，贾瑁、张梁忙检查穿着、准备香案，待太监选好了位子，便跪在下方。
太监翻开了黄色的圣旨，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宁国公贾代化之后、下江巡抚李卫幕府之孔目贾连城，著《西夷耶教论》有功，又于江宁禁教之时立了大功，少年英才，忠心可嘉，朕心甚慰。特授参赞处散骑舍人、署乾清宫行走，殿前考核之后，补安东都护参军事，钦此！
殿前两大核心机构，参赞处和侍卫处，参赞处编制为三舍人二章京一平章：散骑舍人、閣门舍人、带刀舍人、左右章京、内平章事；侍卫处编制为四等级侍卫：一等龙威尉、二等龙武尉、三等龙禁尉、四等蓝翎侍卫。
散骑舍人、乾清宫行走，意味着成为了一员“内臣”，天然就和科举出身的外臣对立，从此，再也没有入内阁的可能了……
贾瑁忙高呼：“草民接旨。皇恩浩荡，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笑道：“未经武举，未入三舍，直入殿前，咱家进宫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几个。贾小先生，恭喜了！”
“公公客气了。”贾瑁再次道谢，“皇恩浩荡，草民不胜感激！”
“呵，贾小先生，不必再自称草民了。”太监转头吩咐，“来啊，呈上来！”
身后的小太监便推着一辆架子车来了，有闪闪发光的黄金，丝滑鲜亮的缎袍料，天青色荷包，西洋望远镜，各式笔墨纸砚等物，正是陛见时赏下来的玩意儿。
贾瑁只得再磕头谢恩。
张梁起身后，瞪了贾瑁一眼，暗骂他小子把啥事儿都推给他，只得先命人上茶，后谄笑着奉上了该有的孝敬，再问他还有什么交代的。
太监笑道：“贾小先生，皇上说了，可巧赶上年关，宫里忙得很，也不要你去殿前值班了，只要把该办的手续办了，就好好写文章吧，年后有你忙的！”
“是！”
接完了圣旨，张梁酸了几句，贾瑁便和他说让他搞定牙行帮忙找房子的事儿。
张梁翻了个白眼儿，抱怨道：“臭小子，敢情把老子当成管家了？”
贾瑁笑道：“张管家，好好干，我会给你提成的！”
张梁大怒：“你……哼，死囚攮的，张某人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贾瑁笑道：“呵，真香！”
ps：“章京”一职，来自于满语，大清以前，没有这个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