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修女再现
却说李卫带着两淮巡盐御史林如海、甄家大老爷甄应臻来到众人面前,徐鄞、雨村、周辕等地方官员色愈恭,礼愈至,或低头折节地奉承,或颔首低眉地谄媚,把甄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给夸了个遍,甄应臻笑得越发合不拢嘴。
替罪羊曹绥,得到了和姚作古同样的待遇——无人问津。
李卫忽然问:“对了,安游击,曹绥的妻子呢?本官听说,他还有一个甚是忠心的老仆,这两人是否押来了?”
安有常到:“回大人,末将的心腹已经在赶往曹绥家的路上;而且,城门内外皆有重兵把守,除非曹绥的妻子和老仆都是神仙,否则他们绝对逃不了!”
“嗯,很好,辛苦你了!”李卫满意一笑,向林如海道:“如海,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林如海笑道:“李大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林某心服口服!”
说罢,三位大佬耐人寻味地大笑,雨村等人隐隐窥得冰山一角,索性陪着他们大笑。
就在这时,安有常的心腹慌张来报:各位大人,不好啦,曹、曹参将的妻子……
安有常一脚踢了过去,厉声斥道:“谁让你进来丢人现眼?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李卫心觉不妙,快步走至心腹的身前,也不顾上什么官不官威、体不体面的,揪住他的衣领大声问道:“曹绥的妻子怎么了?说,快说!”
心腹胀红了脸,连咳数声,继而发出嘶哑而又惊恐的声音:“大人,出大事了!半个时辰前,沧、沧波教堂旁边的一户人家起来倒夜壶,没成想……”
“没成想什么?”
“没成想发现了曹参将妻子的尸体!”
李卫愣住,安有常、雨村等人则是一脸茫然。
甄应臻忽然插嘴说道:“像没见过死人似的,不就是一具尸体么?死了也好,更省事儿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心腹哭诉道:“大人,如果只是一具简单的尸体就好了,重要的是,曹参将妻子的死法,和修女一案中的三位受害者的死法一模一样啊!修女杀手来分奇,我是亲眼见过他的尸体的!他怎么可能……”
说着竟汪汪大哭。
众人大惊失色,连对修女案知之甚少的甄应臻都惊呼一声,下意识道:“什么!李大人,修女案不是结了么?曹绥怎么和修女扯上关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李卫、高阔论用复杂的眼神看向贾瑁,此时,他两人终于明白,贾瑁为什么始终对修女一案怀有疑虑了。
安有常急问:“曹绥之妻死了,老仆呢?老仆是死是活?”
“这……”心腹愣住,声音越来越低,“暂、暂时没有老仆的消息。”
安有常勃然大怒:“蠢货,一群蠢货!连一个七老八十的年迈老仆都看不住,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李卫稍显颓然,淡淡道:“安游击,算了,歇歇吧。区区老仆,能翻起多大的浪花?眼下,还是先想想怎么处理修女重现之事吧!”
安有常恭声道:“是。”
贾瑁听说此消息,反应与诸人不同: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曹绥的妻子沈氏,是否和常薇一样,生前有过生产?有过生产,也可以有很多种解释,比如婚前打过胎,比如婚后胎死腹中,等等。
至于第二个念头,则涉及到昨夜出现的离奇杀手。那人和曹绥到底有没有关系?
安有常犹豫着问李卫:“大人,需要通知大牢里的曹参将么?”
李卫叹了一声,因道:“不必了,让他在人生最后的阶段安稳些吧。”
他抬头望天,喃喃自语道:“修女一案,真的被我办成冤假错案了么……”
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他和甄应臻、林如海、江旧年商议盐政、海贸时的情景,心里一颤,猛然意识到,自己自从做了巡抚,心越发地大了,初心似乎忘了……
正想着,忽听贾瑁郑重说道:“大人,死者死亡后的三四个时辰之内,是破案的最佳时间。我们没必要在废墟之中浪费口舌,当前需要做两件事:第一,尽快赶到现场,在现场还没有被彻底破坏前寻找蛛丝马迹;第二,提审曹绥,问询有关沈氏的一切,比如身世,比如钱财、感情方面的纠葛,比如有没有仇人等。当然,既然要让曹绥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安稳些,提审时万万不能透露沈氏已死的消息,否则,很有可能败事有余。”
李卫道:“对,对!”只得向甄应臻、林如海表达了歉意,“事发突然、招待不周”云云;
当下做出安排:高阔论负责提审曹绥;安有常负责废墟现场的收尾;其余诸人简单收拾一番,浩浩荡荡地朝着沧波教堂而去。
甄应臻、林如海见李卫幕府之人年纪轻轻就如此的冷静,暗暗拿自家的晚辈和他做对比,大抵是甄宝玉、薛蟾云云。
贾瑁暗道:沈氏的尸体,一定要让凌一指也开一刀,以验证我的猜测。便走至江宁府三班衙役的队伍,让捕头孙不进前去通知弟兄凌一指。
出发后,又喊住那传信的心腹,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心腹道:“回大、回小先生,我叫金二顺。”
贾瑁咂了咂嘴,暗暗吐槽了一句“你咋不叫金三顺呢?”继续问:“金二顺,你说教堂旁边的一户人家起来倒夜壶,然后发现了一具尸体,便告诉了你,是这样吧?”
金二顺道:“是的。”
贾瑁娓娓道来:“这就有了两个问题。第一,前三位死者的所死之地都在正厅最深处的告解室,倒个夜壶,还要倒到告解室?”
“第二,即使果真如此,那人发现尸体后,为何没有到县衙或者府衙报案,而是告诉了你?你的出现,巧合得有些过分了吧?”
金二顺白愣了半晌,因笑道:“小先生脑子转的太快,我差点儿跟不上您的思维。您说的两个问题其实都很简单,第一,沧波教堂是一座废弃的教堂,什么正厅、十字架、讲坛、告解室等等,早坍塌得没个原样儿了。”
“第二,您应该知道吧,安游击命我等严守内外城门,以防曹参将的妻子和老仆逃离,我所值守的城门,正是沧波门。当时,那人发现尸体后,魂儿都快被吓散了,又大喊大叫的,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本以为只是一具普通的尸体,没成想又是修女,我这运气,真倒霉到家了……”
“是这样啊。”贾瑁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对曹绥的妻子沈氏了解多少?”
金二顺思索片刻,因答道:“在健营中,曹参将很少提及他的家事。不过,我听曹参将最信任的心腹张三说,参将夫人虽然是继室,但两人相敬如宾,琴瑟调和,他可是羡慕的很呢。”
贾瑁惊道:“沈氏竟然是继室?”
金二顺讪笑:“我、我也不太清楚,都是听张三说的。”
“张三人在何处?”
“他、他昨夜跟着曹参将犯上作乱,已经被巡抚大人麾下的标营将士斩杀了。”
“曹绥其他的心腹呢?”
“大部分被关进了大牢,小部分被当场斩杀了。对了,曹参将夫妇成婚多年,却始终无子,张三说,很可能是他的妻子身体有异,无法生育。也曾劝过他纳妾,但有没有回应就不得而知了。”
“哦?”
贾瑁听了,越发地相信自己的猜测。这也就意味着,修女杀手选择沈氏为下手目标,与禁教一事没有太大的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