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发达
强忍着不适玩乐了一下午,方一出来,贾瑁便扶住高墙呕吐。
薛蟾笑道:“从古至今,‘贵圈真乱’便是一个从未断过传承的永恒话题。即使在后世,有钱人的玩儿法亦令人叹为观止。你还年轻,多跟着兄弟见一见世面,就啥都明白了!”
贾瑁苦笑道:“在座的娈童、戏子,年龄都在十五岁以下,无一例外。如此变态,如此低俗,你让我怎么保持淡定?”
薛蟾嗤笑道:“既然适应不了,不再参与便是,眼不见为净。在这里哔哔赖赖的怨天尤人有什么用?有本事,就大干一场,改天换日,把这浑浊的世道变个天朗气清!”
“有何不可?”贾瑁抖擞地站了起来,放肆地笑了笑,眼神睥睨。
薛蟾不屑道:“吹牛皮,谁都会。但是,做人呐,还是要脚踏实地。你真以为你是圣人,单凭一人之力,就能扫荡妖魔,改天换日?贾瑁,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老乡的分儿上,要不是你看过红楼,知道各个人物的结局,我怎会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你,甚至不惜引荐副册之首的香菱?认清现实吧!别做春秋大梦了!”
贾瑁拱手道:“薛府之行,所见、所听、所闻,皆让人大开眼界,贾某人受益匪浅。薛兄,受教了!”
“哼,你明白就好。这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和你结交,完全是出于老乡情谊。否则,我堂堂薛家之嫡子、府试之案首,岂会正眼儿瞧你?”
“都是成年人,话儿说开了,对大家都好。走吧,去拜见我的二伯:薛蝌之父,薛熙!”
“话糙理不糙。成年人,自当如此!”
来到薛府廊下,管家连忙引两人进房。
此时薛熙已经病入膏肓,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二十四小时都离不离了人,薛蝌、薛宝琴还是孩子,但仍坚持不懈地侍奉在床边,递汤喂药,尽着身为人子的孝道。
薛蝌亦是小帅哥一枚;薛宝琴梳着总角,两髻各一缕秀发自然垂下,皮肤如奶油般白皙润洁,齿如瓠犀,螓首蛾眉,明眸皓齿,姿色惊人,毕竟是可以竞争红楼第一美的人物,颜值之高自不必多说。
可惜,两人均一脸愁容,薛宝琴更是满面泪痕,抽泣的说不出话来;薛蟾进房问候了几句,又痛哭一场,一家人如此,反倒显得贾瑁多余。
薛蟾出来后,喃喃道:“其实,我薛家也有做海外的生意,二伯薛熙和本朝市舶司,荷兰、英国的东印度公司都有着密切的联系。如果要学习欧洲,把目光投向大海的话,我二伯这边也是一个门路……”
贾瑁道:“原著中,你二伯最远到过真真国,虽然不知道那是哪里,但足以看出来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可惜,他现在的状况……”
“人力有时穷,天道自有定。不奢求他再次出海,只盼着他能多活几日就好了。”
是夜,又来到秦淮河画舫,见过薛蟾的“朋友”,大致分两个圈子:
其一,纨绔子弟圈,主要有薛家的薛蟠、薛蝌,贾家的贾珙、贾珀,王家的王仁,史家的史晏、甄家的甄祉;
贾珙系贾家长房贾敛之子,贾珀系贾家二房贾敞之子,这两人,算是贾瑁的“仇人”,方一见面,一个冷嘲热讽,一个阴阳怪气,搞得众人都很尴尬,贾瑁冷哼一声,去了另一个圈子。
另一个圈子即读书人圈,有同窗好友邹敬题、“秦淮寓客”吴敬梓、程廷祚、刘统勋、查克承等人。
这个圈子,除了同窗邹敬题,其他的皆系大佬:吴敬梓,《儒林外史》的作者;程廷祚,颜李学派的重要传人;刘统勋,“宰相”刘罗锅之父;查克承,查慎行之子,金庸金大侠的先祖!
这些人到底是自诩“斯文人”的读书人,虽不大瞧得上贾瑁,但出于礼数,还是敬了几杯酒。贾瑁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一坐,大快朵颐,欣赏众人舞文弄墨,欣赏清倌人表演技艺。
“山不青山楼不楼,西湖歌舞一时休,暖风熏得游人臭,还把杭州做汴州……”
玩乐数日,贾瑁回到家中,刘氏初时指着他鼻子痛骂,后搂着他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一边儿检查身体,一边儿唠叨着,问这两天都到哪儿去了,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贾瑁如实回答,刘氏听说和薛家结交,赶忙虔诚地念叨“阿门”,令他又感动又无奈。
聊着聊着又聊到禁教的事儿上去了,刘氏道:“我的儿,还真让你说中了。昨儿你蔡叔来了,他告诉我,朝廷真要禁教了,利国安神父很快要被驱赶至澳门。这可如何是好?失去了主的庇佑,咱娘儿俩该怎么办呀……”
贾瑁握住母亲的手坚定道:“妈,即使朝廷禁教,您自个儿在心里信着不就成了?效新教之义,因信称义即可。更何况还有我呢。以前儿子年纪小,不懂事儿,凭让人家欺负咱们,随随便便地甩脸色。经那一回,儿子长大了,以后,绝不再做那畏畏缩缩之徒。”
“因信称义倒也尚可。我的儿,咱们家虽然是信教的,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规矩总是免不了。没有了主的陪伴,妈只能依靠你了……”
“嗯!”
刘氏挤着脸儿笑了笑,半搂着儿子,望着墙上的天主教油画愣神。
翌日,早早起来,折了一根竹子当作武器,练习了一个时辰的“迅捷剑术”,方洗漱、梳头、整衣,那一头乌黑的长发,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却委实难以打理。
刘氏隔着门帘子观察儿子的行为,也不打断他,只暗暗记下,默默对比。
因底层百姓一日两餐,是以刘氏并没有做饭,只得花八个铜板买了两个包子,一边儿吃,一边儿小跑至巡抚衙门,也不雇驴车了,权当锻炼身体。
正院儿里,三班衙役还没有来齐,没法子点卯,领班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底下人坐在石阶上谈天说地。
进了承发房,幕僚也没有到齐,只高阔论一人倚着书架小憩。
听到动静,打了个哈欠醒来,见是贾瑁,忽笑道:“贾小先生,恭喜恭喜!”
贾瑁诧异地问:“何喜之有?”
高阔论笑道:“前些日子,大人看过你写的《西夷耶教论》,对之赞不绝口,正逢具折皇帝,索性一块儿呈了上去。没想到,你的文章,不光引起了内阁诸位阁老们的注意,甚至得到了皇上的称赞。你小子发达了!”
说着吧唧着嘴嘟囔,“真搞不懂,你小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有这么好的运气呢?连高某人都羡慕你了……”
贾瑁感到惊讶,“怎么可能?钦天监、礼部不是有很多西夷官员么?他们……不会连欧陆最基本的历史都不懂吧?”
高阔论叹道:“你问到点子上了。你一篇文章,解释清楚了基督教、天主教、东正教、新教等数个教派的来龙去脉,连西夷官员都为之叹服,却引的皇上怀疑西夷官员蒙蔽圣听、欺君罔上,明知自己教派的历史,明知东方之‘上帝’与西方之‘上帝’迥异,却藏匿不报,实为别有用心之举,犯了欺君之罪。因而龙颜大怒,甚至将礼部右侍郎戴进贤戴大人下了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