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薛府见闻
说起身世，薛蟾似乎比贾瑁更惨：贾瑁好歹有一个寡母在世，薛蟾却是自小丧失双亲。但薛蟾由薛蝌之父薛熙养大，和薛蝌、薛宝琴两兄妹一起玩儿大，衣食无忧，生活充实，实则比贾瑁孤儿寡母好太多。
薛蟾吆喝道：“香菱，把爷平日用的洗手的工具拿上来！”
香菱盈盈一礼，“是。”
少时，捧着一个三色雕花攒盒来了，轻轻打开，呈上来一块儿黄色块状物什。
薛蟾笑道：“贾瑁，你看这是什么？”
贾瑁观摩了片刻，又闻了闻，惊讶道：“肥皂还是香皂？碳酸钾还是碳酸钠？”
“果然是懂行的。可惜，我也说不清楚，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只管好不好用。”又得意一笑，“我薛家作坊产的，感觉如何？”
香菱是个贴心的，当下打了一盆水来，贾瑁洗了一回手，用那肥皂擦了，泡沫油油的，一股沁人的芬芳散开，茉莉、玫瑰、紫藤等香味儿层层弥漫，恰如刹那间百花盛开。
“薛兄好手段！单此一物，便能让你薛家日进斗金！”
薛蟾苦笑：“想的很美，做起来却很难。”
“这是为何？”
“因为，以现在的条件，没办法大规模制碱啊！”
贾瑁憬然大悟。
香皂的制作方法不难，原料是油脂，烧碱。油脂好寻，但烧碱……后世香皂之所以普及，原因是苛化法、电解法可以大规模制碱，现在哪来的这些技术？
薛蟾道：“目前还没有找到天然的碱矿，所用的碱，提纯自草木灰，所以，委实难以量产。蟠哥儿和户部的人商量好了，目前所产，大部分送往宫里去了，自个儿卖，底层百姓没钱买，豪门大户能有多大的市场？赚不了几个钱。”
贾瑁笑道：“你倒是个营销鬼才。送进皇宫，岂不是让皇家的人帮你宣传？你就知足吧！”
薛蟾摇了摇头道：“其实，我就没打算拿它来赚钱。我让蟠哥儿把香皂送进皇宫的原因，是为了薛宝钗。”
“这话从何说起？”
“薛宝钗要进京待选，你知道吧？我估摸着，此物或许对待选之事有利。”
“确实如此。想的很周到，难为你了！”
薛蟾叹道：“待选之事，实为为公主、郡主挑选入学陪侍，即使充为才人、赞善之职，也不是嫔妃、贵妃等后宫之流，对宝姐姐有利无害。所以，我当然希望她待选成功的。总不能让她重蹈原著的覆辙，死皮赖脸地住在贾府吧。”
“贾府高墙之内，皆系养尊处优的女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的男性——帅气的贾宝玉常年混迹于其中，任宝姐姐是多么的无情动人，任林妹妹是多么的清高无尘，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总会托情于那唯一的男人。”
“所以，要从根源上杜绝此事，要在一切还在可控之时将之扼杀于摇篮之中，木石前盟、金玉良缘岂不就不攻自破？”
“昨夜朱楼梦，今宵水国吟。金大侠有言：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梦里真真语真幻？既然来了，唯有尽人事，听天命，方不枉此生矣！”
“你之理想，我不及也！”贾瑁又问：“对了，按照时间推算，你薛家早该进京了，为什么到现在还在金陵？”
薛蟾笑道：“这都想不明白？答案很简单，我还要参加明年的乡试啊！到时候，无论中与不中，都会进京。”
“哦。”
贾瑁心里一叹，这家伙，双管齐下：内修身，立志科举，走传统的入仕之路，以官护商；外齐家，搭救香菱、促成薛宝钗待选，从源头上阻止金玉良缘的幻想；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不过，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
忽听外面有人喊道：“爷，贾公子，大爷在园子里等你们呢！”
薛蟾道：“走吧，带你逛一逛我薛家的园林。”
贾瑁笑道：“早听闻江南园林风景如画，今日一定要亲眼一观。”
“那是，后世的园林，半真半假的，显然没有此时的纯真。香菱，陪大爷转转吧！”
香菱乖巧地答道：“是。”
论红楼中金钗们的颜值，秦可卿、薛宝琴、林黛玉、薛宝钗位列第一梯队，香菱、晴雯则是丫鬟中当之无愧的第一。
有雕梁画栋的府邸，有重峦叠嶂的风景，再加上香菱这么个养眼的大美人，薛蟾、贾瑁都感到心旷神怡。
带路者是一位衣帽周全的管事，容长脸、眼神阴鸷，和美人、美景同聚一个镜头，显得格格不入。
薛蟾笑问：“贾瑁，你猜一猜，此人是谁？”
贾瑁当然不知，薛蟾得意笑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葫芦僧！现在，他是我薛某人的管家。”
“葫芦僧？”贾瑁停下了脚步，认真打量此人。
葫芦僧点头哈腰地作揖，自动过滤了只有贾瑁薛蟾才能听懂的“大名鼎鼎”一词，继而谄笑道：“小人庞亮，见过贾公子！实不相瞒，小人曾是姑苏阊门外葫芦庙内的沙弥，又在江宁府府衙做过门子，是以爷给了个‘葫芦僧’的浑号，小人深感荣幸。”
贾瑁笑道：“很好，我很看好你！跟着薛蟾好好干，有朝一日，他虎躯一震，位极人臣之时，你葫芦僧必然一呼百应，风光无限。”
葫芦僧笑道：“贾公子真幽默。爷以真诚待我，小人自十倍还之，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君不见朱亥助信陵君窃符救赵，荆轲为太子丹图穷匕见……”
“行了行了！”薛蟾不耐烦地笑骂：“死杀才，谁让你在这里显摆来？”
葫芦僧赶忙闭嘴，贾瑁直呼“有趣”，不禁哈哈大笑。
逛了一圈儿，至东路院上房明间，兴许是薛宝钗常来的缘故，房间的陈设大气、古朴，并不华丽，和薛蟾、薛蟠的房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个穿戴显耀的贵妇坐在榻上，婆子们有序靠边，丫鬟们纷纷回避。
所谓“登堂拜母”，意味着两家结为通家之好，从此，母亲、妻妾等女眷不必回避。而今薛蟠、薛蟾皆没有成亲，贾瑁能见的，就只有薛姨妈了。至于薛宝钗，尚待字闺中，想要见，还要看薛蟠以及她本人的意思。
“我的儿！”
薛蟠、薛蟾亲切地喊“妈”，并一左一右地坐在她的旁边，任她摩挲来摩挲去的，母慈子孝地说着梯己话。
“妈，这位是我刚结交的兄弟，贾瑁。他还是贾家的人呢！”
“哦？贾家的人？”
贾瑁忙躬身向薛姨妈请安。
薛姨妈观察了半晌，因笑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蟾儿是个来咋呼的，认了你这么个好兄弟，是他的福分！”
贾瑁不卑不亢：“谢薛姨妈夸奖。”
“既是蟾儿的结拜兄弟，来了不必拘束，只当在自己家里。”片刻向贾瑁招手：“瑁儿，你过来！”
贾瑁逾步上前，薛姨妈半搂着他摩挲来摩挲去的，搞得他十分尴尬。
又问了些梯己话，比如“多大了？”、“可曾读过书？”、“家里还有什么人？”、“贾家大房的贾敛身子如何？”等等，贾瑁一一回答。
薛蟾去屏风后转了一遭，和一个绰约的身影咕咕唧唧地说了一会话，音波婉转，煞是好听，贾瑁一看那动人的倩影便知那是薛宝钗。
不片刻，薛蟾悻悻出来，对贾瑁说：“兄弟，妹妹说，男女七岁不同席，若不避，亦必以袖掩面。因此她不愿意见你。”
贾瑁疑惑：“妹妹？”
薛蟾笑道：“咱俩都比人家大，难不成真要喊人家‘宝姐姐’？”
贾瑁笑道：“宝姐姐成了宝妹妹，这就有意思了。”
薛蟠嚷道：“你俩絮絮叨叨地说什么呢！园子里摆饭了，窟档里早饥咳难耐了，快出来喝两杯，好叫哥哥乐上一乐！”
薛蟾、贾瑁忙入座，吃酒，看戏，听曲儿，玩弄娈童、美人，大抵如此。
薛蟠自不必说，荤素不忌，最喜贴烧饼；薛蟾虽不是同性恋，但来之甚久，早习惯了当世的“风俗”，丝毫不以为意；唯贾瑁如坐针毡，所见所闻堪称遍态，呆了片晌，几欲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