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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久别重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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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陆适庸努力适应了半个月,为了能够缓解悲伤,他让自己一头扎在兵书之中,试图用这种方法忘记身世。

    悲痛在时间的帮助下,得到了缓解。

    但对于兵书的兴致,则始终没有提起。

    他真的不适合做统帅,更不适合当皇帝。

    桂州东郊有一块堆满怪石的荒原,相传是松南老道得道成仙,从此这里便成为松南派的演武场。

    今日,陆适庸终于不用再苦读兵书,此刻他正与宋远知对掌,一股股真气自两人身上喷薄而出,青草被气浪吹得向四周倾倒,如同将一块石头投入了湖中,掀起阵阵涟漪。

    直到不远处的山石被拦腰削断,两人才最终停了下来。

    “军帅,我的内力如何”

    “与你的剑法比起来,内力实在浅薄。”

    宋远知赢得十分轻松,他甚至没有用足七成功力;而陆适庸则气喘吁吁,刚刚他已拼尽了全力,但仍旧难以撼动宋远知半步。

    恣意抟飞功,乌鹏卫修炼的上乘心法,宋远知已修炼至九层,天下少有。

    正是靠着这份难得的内力,宋远知虽已年过六旬,但仍旧体格健硕,行走如飞。

    “这千屠剑法若要施展,耗费的真气极大,以你现在的内力,四五十招应该已是极限”

    陆适庸缓缓坐在地上,运功调息起来。

    宋远知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头,当即便有一股凉爽宜人的气息传输过来,令少年忍不住轻吐一声。

    “修炼这恣意抟飞功,需要静心凝神、摒弃外物,心境与天赋缺一不可,老徐执着于授你剑法,却忽视了内力”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内力修为,还得靠你自己。”

    在宋远知的帮助下,陆适庸迅速恢复了体力,周身感觉竟比之前更加舒畅。

    “这松南派的掌门张灵运是我故交,你若想在内力上有所增进,不妨去找找他。”

    “只是那老头性子古怪,一般很难见到。”

    “他与你一样喜欢剑,你将老夫这柄剑拿着,到时他自会见你。”

    宋远知转身取过跟随自己多年的中和剑,显然他早已即将一切准备好了。

    陆适庸应下了,不待一刻停歇,顺着蜿蜒的山路渐渐跑远。

    “这孩子,若是将练武的一半心思放在修习军政上面,也断断不会令我如此忧心”

    宋远知远远望去,他之所以允许陆适庸修习内功心法,完全是出于今后考虑,毕竟当年仓皇南渡时,先帝的八子中,有三位在半道惊死,实在令人惋惜。

    大新国,确实需要一位体魄强健的皇帝,支撑到山河光复的那天。

    湿滑且布满青苔的小道直通深林,顺着直走十里,便能看到松南派那看上去并不气派的大门。

    甚至有些破旧。

    不知是弟子懒得打扫还是有意造此意境,总之门前的石桌上摆放着未及收拾的茶具,残存的茶汤还微微冒着热气;门前的石阶上有两把崭新的剑鞘,但看上去像是被人随意丢弃的。

    陆适庸走上前,刚一抬手,大门便微微打开了。

    “敢问”

    陆适庸顺着门缝往里面窥探,一种异香扑面而来,闻着似是多种气味混合起来。

    定睛一瞧,门内的景象却比门前更加脏乱。

    庭院中种有三棵古树,光秃秃的,满地的枯叶无人打扫。

    “奇怪,这初春的天,怎会落下这些枯叶?”

    少年整了整衣冠,抬脚迈了进去。

    “这松南派好生奇怪,门前不见弟子,这派中却也这般冷清。”

    陆适庸站在空旷的庭院前,周围静得有些可怕,本想再去里面看看,却不料低头一瞧,少年竟顿住了身子,眉头紧皱起来。

    “这是”

    少年在浓烈的异香中嗅到了一丝异味,他缓缓拾起一片枯叶,仔细嗅了嗅,上面还残存着一丝包含生机的香气,似是刚刚枯萎落下。

    但当陆适庸将枯叶翻转过来,竟骇得险些跳起。

    枯叶的背面,沾满血迹!

    陆适庸心头一沉,抬脚重重一踏,周围的枯叶便纷纷震起。

    立于当中的少年扫视一圈,果然,这些枯叶的背面,全是血迹,新鲜的血迹。

    陆适庸紧紧握住中和剑,他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哈哈哈”

    后院中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

    陆适庸越往里走,一种熟悉又刺鼻的气味越发浓烈,在踢开一扇木门后,少年呆住了。

    松南派并非无人,只是这些弟子,此刻都满身血污地倒在后院之中,许多人已经死了,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好美,好美”

    角落里,一位还没咽气的松南派弟子倒在地上,双臂直直地伸向天空,口水从他嘴角边滑向耳垂。

    “这位师兄,这里发生了什么!?”

    陆适庸一把抱起那名弟子,不料他早已神志不清,竟对着少年痴痴笑着。

    “我跟你走,我跟你走,我要娶你做婆娘!”

    “你瞧这些蝴蝶,多美啊!”

    听到“蝴蝶”二字,陆适庸的脑子、鼻子仿佛一下子灵光起来。

    “张掌门在何处?”

    一连问了三声,那名弟子却在笑容里咽了气。

    “老夫在此,来战便是”

    当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陆适庸抄起长剑便冲了进去,只见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捂着胸口,正靠在墙边喘着粗气。

    “小子,快走!”

    老者一眼瞅见了少年手中的中和剑,方知眼前的人是友非敌。

    “张掌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适庸伸开双臂,想要为张灵运疗伤,不料老者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道:“十十方灼气散”

    这五个字,陆适庸并不陌生,因为祝南天也是死于此毒。

    “赶快回去告诉宋军帅,小心一个少年”

    “少年?”

    “今日清晨,那少年揣着一柄宝剑前来,老夫本就爱剑成痴,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不料那少年竟掏出一针,向老夫背上猛刺。”

    张灵运呕出两口黑臭的鲜血,胸膛起伏得更加剧烈了。

    “那少年刺完便跑,老夫带剑追了出去,却不料屋上屋上站着”

    张灵运的双眼已满是血丝,双唇也渐渐变得黑紫起来。

    “少年郎,你手中的可是中和剑?”

    突然,屋外传来一声颇为娇媚的声音,听着像是酒馆里招徕生意的美妓。

    “莫要去!”张灵运一把扯住陆适庸的衣袖,面露惊慌道:“这妖女内力颇为深厚,还会施展邪术,庭院里那些原本枝繁叶茂的古树,便是被其内力所摧,尽皆枯死”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站在了门前,她的脸上戴着一副兽纹的面甲,手里捏着一支刚摘的山茶花。

    “夜侯”

    那女子见少年识破了自己的身份,竟轻声一笑,声音就像是清脆的莺叫,动听极了。

    “少年郎,给姐姐瞧瞧你手里的宝剑,好不好?”

    说罢,那女子稍一用劲,她手里那支山茶花便渐渐失去色泽与水分,迅速枯萎。

    张灵运缓缓站起,伸出两根手指举在胸前,努力调息着;他还不知少年的实力,想着要为少年杀出一条血路。

    “老东西,你这剑用着倒还顺手。”

    女子将手中的宝剑缓缓举起,日光一映,当即闪出七彩光芒来。这柄剑便是松南派的镇派之宝,也是历代掌门的信物:轩兆剑。

    望着自己的宝剑被人夺去,张灵运情绪更加激动,这也使得体内的剧毒扩散得更快。

    “小子,你你快走”

    “他走不了了,”女子咯咯一笑,又向前迈了一步:“本来还想去宋远知那里求剑的,没成想这少年竟主动送上门来了。”

    “妖女!”

    张灵运飞身而出,举起全身精气一掌拍出,乍起的真气如同一股狂风,直叫人遮目回避。

    “啪”的一声,应是两人已对上了掌。

    没多久,气息便消失了,一丝夹杂着臭味的血腥气缓缓钻入陆适庸的鼻子。

    张灵运死了,若说的详细些,他更像是被人吸干了血气,整个人如同一具风干多年的古尸,看上去十分可怖。

    “这是”

    陆适庸第一次见如此阴邪的武功,不由得心里畏惧起来。

    “我从小便习练这武功,还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情意绵绵功’。”

    女子又笑了起来,虽然看不见面甲下的面容,但陆适庸觉得她就是地狱里的恶鬼。

    “受死!”

    陆适庸出招了,一剑如弩,快似流星。

    女子根本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竟有如此身手,再想躲闪已是来不及了,只得抡起宝剑去挡,怎奈少年手中的剑瞬间化作万千重影,叫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叮!

    中和剑当真锋利无比,竟将女子的面甲割出一条裂痕,旋即便有鲜血顺着面颊缓缓滑下。

    女子终于为自己的大意轻敌而付出了代价。

    “臭小子”

    女子的声音不再娇媚,反而变得如同发怒的妖婆一般。

    陆适庸清楚看到,女子的指甲逐渐变得鲜红,似是融进了人血一般。

    “把剑给我,我让你死的好受些!”

    “哼,”陆适庸伸出两指,缓缓将剑刃上的血迹抹去,冷笑道:“今日看来,夜侯中还是恶人居多!”

    陆适庸将长剑缓缓换到左手,宋远知曾告诉他,他左手习练的本事,便是千屠剑法。

    “宋帅曾说,以我的内力,最多施发四五十招,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陆适庸完全变了模样,这等自信与狠决的神情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无论是对待点到为止的比试还是决定生死的厮杀。

    周围的空气正变得寒冷彻骨,少年的剑刃上仿佛会生出寒气,让人手足冰凉、躯体麻木。

    “师兄!!!”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惨呼!

    陆适庸与夜侯女子同时顿住了,各怀心思。

    但陆适庸终究慢了一步,他的剑刃最终没有追上女子,只差分毫。

    “少年,你的本事好生了得,若不是这位妹妹及时现身,姐姐我今日还真要有一番缠斗呢。”

    女子将身子躲在松南派女弟子身后,一只玉臂紧紧勒住,锋利的指甲马上就要嵌进无辜之人的皮肉之中。

    “把剑给我,这可怜的小妹妹便能活。”

    “姐姐我不想说第二任遍。”

    松南派女弟子紧紧闭着双眼,尽管她十分害怕,但却没有开口求饶。

    “那我可要下手”

    噌!

    剑气将夜侯女子的鬓发整齐削断,中和剑仿佛一支羽箭般深深插入石墙当中,震荡的剑身仍在嗡嗡作响。

    “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历”

    幸好有面甲覆面,要不然夜侯女子的惊慌便要暴露无遗了。

    陆适庸又将剑鞘踢了过去,在他心中,剑再名贵,也不及人命分毫。

    “把人放了”

    夜侯女子再不敢大意,直到中和剑握在手上时,她才缓缓松开了双手。

    “小子,后会有期了!”

    夜侯女子一把推开人质,飞身之际又一挥手,一只形似璇玑的暗镖猛地在地上炸开。

    陆适庸凝神屏息,慌忙将倒地不起的女弟子背起。

    “爹爹呢”

    原来,少年背上的人名叫张萱,是掌门人张灵运的掌上明珠。

    陆适庸久久没有回答,直等到张萱缓缓闭上了双眼,她脖子上的伤口渐渐发黑发臭,没多久便如同他爹爹一样,尸体干枯了。

    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难过,陆适庸呆呆地站在这对父女面前,他武功超凡,却总是扑空。

    剑没保住,人同样也没救下。

    这就是他性子的软弱之处,若是换成顾少炎,他宁愿杀了张萱,也断不会放走那名作恶多端的夜侯女子。

    “借剑一用”

    陆适庸缓缓拾起地上一柄长剑,他要去追,执拗的性子推动着他不辞疲累。

    松南派的后院外是一片幽深的林子,里面常年瘴气环绕,就算是朗朗晴日,也吹散不去这些迷人双眼的浓雾。

    脚步声!

    陆适庸听到了,心中的怒火促使着他加快脚步,根本不在乎前方有何凶险。

    浓雾中,一个身影渐渐清晰,仔细看去,更像是一个少年蜷缩在地上。

    “何人!?”

    对方没有回答。

    “转过身来!”

    “救救命”

    这声音竟有些熟悉,还有些亲切。

    陆适庸小心上前,用剑尖挑起少年的衣衫,稍一用力便将他虚弱无力的身子拨了过来

    “大哥!!!”

    这声嘶喊直冲天际,就连刚刚带人冲进松南派的宋远知,都隐隐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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