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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雨夜笔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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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大步走的邢疏柯突然停了下来,孙越见此,赶紧闭嘴,示意宋沧楠跟上去。

    “沧楠姐,我下次再和你说,快走吧。”孙越有些心虚。

    “你俩在后面嘀咕什么呢?”邢疏柯转过身来。

    孙越立马追了上去“头儿…我们在说,你的身影是如此的高大,让我觉得是如此的安心,哪怕是在夜晚,贼人也不敢靠近。”孙越把头靠在邢疏柯肩膀上。

    邢疏柯嫌恶的侧了侧肩膀,用手拍了拍刚刚孙越头放着的地方,“你正常点,不然你就回去,别跟着。”

    “头儿,你果然变心了。”孙越委屈的嚷嚷着。

    宋沧楠虽离他们还有些距离,但刚刚孙越的动作她看的一清二楚,邢疏柯不会有什么龙阳之癖?不接受父母送来的小娘子,是因为喜欢男人?宋沧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邢疏柯见宋沧楠还站在原地,“在那站着干嘛?还不跟上。”宋沧楠回过神来,快步跟了上去。

    东街饼铺

    一个女人鬼鬼祟祟的拿着一个包裹,打开坊面门,左右观望着,看没人,把门拴上,出去了,正是那饼铺掌柜的妻子,只是这么晚,不怕犯宵禁,被金吾卫抓到?

    邢疏柯三人缩在一个布坊旁边,看着她出了门。

    “这么晚了,她出去干嘛?”宋沧楠盯着她离去的方向,那边不是长安城郊的林子,去那干嘛?

    “这么晚出来才有问题,丈夫死了不到五日,不在家守丧,大半夜冒着宵禁跑出来,鬼鬼祟祟,跟着她。”邢疏柯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那妇人,来到长安城东郊林子。

    借着月色,看到那妇人挖了个坑把那包裹埋了起来,还铺了层叶子在上面,欲盖弥彰,四处看了一下,才放心的离开。

    待那妇人走后,三人来到她埋东西的地方“孙越,挖出来。”

    孙越把那包裹挖了出来打开,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一时孙越竟觉得有些恍惚,看不大清东西,模模糊糊的,站不太稳。

    宋沧楠看他这样子,一把把那包裹打落在地上,又狠狠掐了孙越几下,痛感刺激着孙越,他才清醒过来,还是觉得有些晕。

    地上的包裹赫然是几朵干枯的花,宋沧楠定睛一看,“是曼陀罗,致幻。”

    孙越甩了甩头,让自己不那么晕,“沧楠姐,这东西这么厉害吗?只是不小心闻到了,就意识不清楚,看不清东西。”

    “西域曼陀罗,只一点,便可致幻,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宋沧楠拿出帕子,捂住口鼻,把那包裹捡起来重新封了起来。

    “这女人不简单,如果凶手是她,那她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丈夫,孙越,再查查她最近还和什么人接触过。”

    “好。”孙越一向对邢疏柯的话唯命是从。

    “我们再去饼铺看看她回去了没。”三人又往回走。

    月色朦胧,夜色中,更有了一丝静谧与安详。

    “头儿,她没回来,能去哪?别是跑了。”孙越担忧道,这人要是畏罪潜逃怎么办。

    “现在是宵禁,她跑不掉的。”邢疏柯笃定她不会走,她既然敢杀了自己的丈夫,就一定不会这么蠢,现在就选择逃跑。

    “邢大人,这会太晚了,先回去吧,她今晚应该不回来了。”久久没有说话的宋沧楠有点困的睁不开眼睛了,不知今日怎么这么困。

    “孙越,你先送她回去,别让金吾卫抓了,我去找那妇人。”看着宋沧楠瞌睡的样子,早知道不带她来了,邢疏柯的身影隐入夜色中。

    “好,沧楠姐,我们走吧。”宋沧楠看着邢疏柯离去的背影,有些呆住,突然觉得,他好像一直都是如此的孤独,他与那些官员一样,又好像不一样,为了查案,不眠不休,为了家国大义,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他…一直都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我们走吧。”孙越察觉到宋沧楠情绪有些许的低落,不知是怎么回事,也不好问。

    赵老翁还在院中坐着喝酒,感叹道“月色朦胧,美酒相伴,夫复何求啊!”

    “赵老,我在院外就听到你说的了,还是少喝点酒吧!”孙越跟在宋沧楠后面进来。

    听到宋沧楠的声音,赵老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小沧楠,你怎么这么晚?”赵老凑近她身边道“这都宵禁了啊,把你抓走了怎么办?”

    “还有啊,你看这小子,是大理寺的人,万一他是来带你走的呢?”赵老看着孙越觉得他不像个好人。

    “赵老,你怎么这么想我呢?我可是保护沧楠姐回来的。”孙越忙为自己辩解道,很是委屈,怎么能这么想他呢。

    “宋姐姐,你回来了。”阿韵一身青衣素裙,松松挽着的发髻上除了并蒂的两朵素银珠花外别无他物,一缕头发挡住脸上的伤疤,却更衬得她清丽动人。

    孙越听到声音看向阿韵,月色打在她的脸上,照得她分外的好看,再一次看呆了。

    “阿韵,怎么还没睡?”宋沧楠淡然笑了笑,从阿韵在这住下来,性格越来越好,也没那么怕事了。

    “宋姐姐,我们都没睡,在等你呢!”阿韵过来挽上宋沧楠的手臂。

    “孙都官,你先回去吧,我们也要休息了。”宋沧楠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回头看着他,只见他呆呆的看着阿韵。

    怎么又看呆了?

    “这小子…”赵老喝了一口酒,踹了孙越一脚,他终于回过了神。

    “啊?什么…什么?”孙越反应过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你这臭小子,看到好看的小娘子就移不开眼睛了,我把你踹醒过来。”赵老盯着他,孙越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那个…库迪小娘子,我不是故意的,我和你道歉。”孙越朝着阿韵鞠了个躬。

    “赵老,我没有看到好看的小娘子就移不开眼。”孙越还是想解释一下,尤其是想让阿韵听到“我…只是看到库迪娘子…才移不开眼睛。”

    孙越本来想要勇敢承认一下,没想到,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就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说罢,似是觉得不好意思,说话的语速十分的快“沧楠姐,我先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啊。”

    眼神又与阿韵撞在一起,孙越的心跳的很快,似是要跳出来了,他转过身,深呼吸,飞速走了。

    “这小子,奇奇怪怪的。”赵老喝了一口酒,往自己的偏院走去,他喝酒喝得稍有点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宋姐姐,阿玉姐和朝烟姐在房中等着呢!我们先过去吧。”

    屋内,阿玉有些许的不高兴,宋沧楠进去一眼便看出来了,兀自坐下,倒了杯水喝,有些凉了。

    终是阿玉按捺不住,开了口“你还知道回来啊?”语气有些幽怨。

    宋沧楠抬眼看她“怎么了这是?”

    “沧楠,这酒楼是你开还是我开啊?一天到晚都不在的。”阿玉声音有些小了,似是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宋沧楠握住阿玉的手“我们之间还分得这么清楚?你的我的都一样,我不在是因为我要帮邢少卿,这园子都是他找的,我不能不帮他。”

    “那…这园子,我们不做了,换个地方,我们重新开。”阿玉有些任性道,她实在是担心宋沧楠的安危,大理寺做的可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事。

    “阿玉,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这…园子,是圣人亲赐,我所做的事也是圣人让去做的,若是不遵,便是抗旨。”宋沧楠不得已道出了真相,有些事情越是想瞒,越是瞒不住。

    阿玉惊住了“圣人?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这皇城正街的邂园,单单只凭借邢大人大理寺少卿的四品官职怎么才能把它盘下来作为坊面呢?你的阿耶都不曾有这个权利,只有圣人,公主,还有太子殿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到,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牵扯太多,我不想让你们卷进来。”

    宋沧楠长呼一口气,这些事情只是瞒了一月余她便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说出来,似乎舒心了不少。

    “所以,你帮他查案,是圣人准许的?”阿玉小心问道。

    “对,阿玉,朝烟,阿韵,你们记住,这里表面是一个酒楼,实则是一个隐秘的情报所,来这的客人,不见得就是普通的客人,收集线索才是这儿最主要的,酒楼只是次要的。我告诉你们这些,也全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和平常一样就好,明白了吗?”

    阿韵有些呆住,这是她第一次觉得离大唐天子是如此的近,也没有想到这里是天子亲赐的。

    “沧楠,我知道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是你?”阿玉蹙眉,沧楠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身份,没有名声,怎么就会是她?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良人,一个没有那么明显的人,一个帮助他们清理这浑浊池水的人,而我,恰恰在那日遇到了邢疏柯。”

    月亮悬挂在窗外,似有一层纱衣罩在它的身上,也罩在宋沧楠的心上,她知道她没有退路了,她只能在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这长安城,总是让人觉得四平八稳,是贩夫走卒地,是烟火深深处。好喝酒的李白,虾蟆陵下的琵琶女,白居易眼里的里坊,“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那是大唐的里坊,可这盛世长安,也朝堂混乱,百姓荼毒,我不知…我帮邢疏柯是对还是不对,人活一世,不就该遵从自己的心吗?”宋沧楠看着窗外的月亮淡淡道,似是在感叹。

    宋沧楠也觉得自己好似不是从前的自己了,从前的她只想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守着她的霓裳坊也挺好,就这样,一辈子。

    阿玉三人安安静静的,未说话,或许是不想打断宋沧楠的思绪吧!

    一夜伴随着蝉鸣声很快就过去了。

    一大早,园子还没什么人,邢疏柯便差人带了消息,让宋沧楠去大理寺,一时也不知她到底是邂园的掌柜娘子还是大理寺随叫随到的奴仆。

    大理寺正厅内,那女子跪在地上,旁边躺着一个胡人男子,络腮胡子,被五花大绑,昏倒在地上。

    宋沧楠走到那女子的正面,她还是如那日一般,白纱衣,清淡的梅花妆,贴花钿,涂口脂,十分的淡然,一点也不慌张。

    “真是个美人胚子,为什么要杀了他呢?”宋沧楠撑着下巴蹲在她面前问道。

    两人眼神对视,那女子笑了,笑得很是好看,就好像她从未杀人,一直都是如脸上的笑容这般干净。

    “杀他?我那是为民除害,他根本就不是人。”那女子淡淡道。

    宋沧楠未说话,那女子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我是商人之女,家中虽无权利,却很富有,我爹居然就为了当初的承诺把我嫁给了一个卖饼的。起初,我觉得也没什么,粗茶淡饭,日子过的舒心就好,后来我发现他把卖饼的钱全都拿去赌了,家里一点钱都没有,我不得不舔着脸去找我爹要,我是个出嫁了的女子,怎么能让娘家补贴我们呢?”

    那女子看向宋沧楠,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是在问她,这样对吗?

    “后来,他倒是不赌了,改成练字了,饼铺的活一点都不干,他本来就没读过什么书,我说我会,我可以教他,他说…我看不起他,居然和我动手了。”眼泪流过面颊,无声的哭泣最痛。

    “从那以后,每每他有什么不顺心,就对我非打即骂,我不敢和我爹娘说,怕他们承受不了。”她抹了一把眼泪,掀开自己的袖子,胳膊伤痕累累,全是伤疤,有些地方是新伤叠旧伤。

    众人不免看的有些瞠目结舌,尽管杀人偿命,可这样打女人的男人,难道留着他继续祸害别人吗?

    宋沧楠把她的袖子拉了下来“你怎么杀的他?”许是宋沧楠的行为触动了她,原本不打算说的她,竟然交代了。

    “是曼陀罗,在一个胡商那里买的,只有几株,都被你们挖出来了,每次只用很少的量,次数多了,他渐渐就产生幻觉了,直到越来越严重,等到他晕的昏了过去,我用特质的笔插入了他的胸口,他一点都没觉得痛,哈哈哈。”她笑得有些疯魔。

    “你们要治我的罪吗?无所谓了,我只是想给我自己报仇,抓了我吧!哈哈哈哈!”她主动把手伸了出来。

    那躺在地上的应该就是卖给她曼陀罗的胡商,胡商醒了过来,用着不太熟练的中原话说道“你们…你们这样随便抓我是犯法的。”

    “犯法?你卖曼陀罗犯不犯法呢?根据大唐律例,这是禁药,这里是大理寺,你还想去哪里告?”邢疏柯一拍桌案,十分威严。

    那胡商见此,忙求饶道“官爷,我错了,我不该私自卖禁药的。”

    “你私自售卖禁药,拉下去关三个月再放出去。”那胡商瞪大了眼睛,三个月,那他的货物怎么办,他刚想说话,就被侍卫堵住了嘴巴,拉了下去。

    宋沧楠看着那跪坐在地上的女子“邢少卿,我有一问,若是你的女儿被人虐打,你会如何?”

    邢疏柯有些犯难,他没有女儿,但以他的性子,应当会杀了那人,他知道宋沧楠想救她,可照大唐律法,应当问斩。

    “若是我,我会杀了那人,不论是何代价。”宋沧楠语气坚定。

    邢疏柯让人先把那女子关了起来,三天后问斩。

    宋沧楠瞪大了眼睛,她也知道这没办法,总不能违背律法,但她就是想试试。

    宋沧楠双眼无神回了邂园,越觉得那饼铺掌柜本就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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