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雨夜笔童(一)
“你等到了机会,我的妹妹却因为你,躺在床上,虚弱成现在这样,你不该这么做。”宋沧楠大声喊道,精神有些崩溃,邢疏柯上去把她拦了回来。
“我不该?”王荣跪在那里直起身来,头发散乱,极力的隐忍着自己,血丝布满了眼睛。
“那我的女儿就该吗?她还没有长大,就长眠于地下,她就该吗?”王荣大声反问道。
“来人,既已经招认,签字画押,明日问斩。”邢疏柯一声令下。
王荣却大声笑道“即是如此,我也不后悔,哈哈哈哈,女儿,爹爹为你报仇了。”被两人拖着带入了牢中。
宋沧楠此刻却有些虚脱,已然没了力气,若不是邢疏柯扶着她,此刻她已经坐在地上了。
“赵老,我们回去吧,邂园还有事。”赵老听此,上前来搀扶宋沧楠。
“孙越,备马车,送她们回邂园。”邢疏柯扶着宋沧楠吩咐道。
天空有些阴沉沉的,有些要下雨的迹象。
一路的颠簸让朝烟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撑不住了,宋沧楠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休息。
“朝烟,你和我细说说,怎么就被那王荣抓去了呢?到底怎么回事?”宋沧楠眉头紧紧锁在一起,满目都是担忧。
朝烟张了张嘴,但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罢了,你好好休息,先好起来再说。”宋沧楠抚了抚她的脸,朝烟闭着眼睡了过去。
邂园
赵老翁跳下了马车“小沧楠,那你们先忙,宋小娘子还需好好休息,我呢,去偏院院搬个桌凳,就在那里坐诊了,还有,你不说我不告诉你姓名嘛,我爱喝酒,你就叫我赵酒翁吧!”
赵老翁嘻嘻哈哈的,叫宋沧楠也没个正形,宋沧楠也没和他计较,先把朝烟送去休息。
他去偏院寻了寻,从屋子里仰着腰搬了个桌子回来,费力的把桌子放了下来,脸有些红,喘了口气,手插着腰“唉,老了老了,连个桌子都搬不动了。”
扭头看了看屋子,椅子还没搬出来,突然想到“唉,这…这,邢疏柯这个没良心的,也不给我配个跟班什么的,我还要亲力亲为,真是的。”说罢又晃晃悠悠地去把椅子搬了出来。
邢疏柯那儿没活干,他也乐得自在,一个人忙前忙后的,跑去了原先租下的院子,把东西一趟一趟的搬了过来。
跑到第三趟的时候,回到偏院累瘫在椅子上,屋子里摆了一堆东西,“哎呦,不行了,累死我了。”
赵老翁休息了一会,“渴了,去找点酒喝。”他跑到前院,宋沧楠在照顾朝烟,阿玉一人在招呼着“哎,玉娘子,给我来壶酒。”
“你这老头儿,就知道喝酒,每天醉醺醺的,怎么给人坐诊看病啊?”阿玉嘴上开玩笑似的,递给了他一瓶羊羔酒。
“你这小娘子,怎么说话的?不知道尊敬老人,没礼貌。”他打开酒瓶子闻了闻,一脸的傲娇劲儿。
“这羊羔酒,酒香四溢的,上品啊!再说了…那我…又不是不给钱,去找邢疏柯要,他说的他包了。”他喝了一口,拿着酒,美滋滋地离开了。
阿玉无奈摇了摇头,看着赵老翁高兴离去的背影。
突然听到有食客说“不知你们听说了没?”
“仁兄,什么事啊?”那人凑近耳朵听到。
“是这样的。”听那人的叙述。
阿玉好奇,放下手中活计,走了过“你们在讲什么呢?”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那二人竟然以为,阿玉是来找他们麻烦的,神色慌张,不敢说话。
“哎呀,你们说,我也想听。”两人见她如此,稍放松了些,但还是未说话。
“让你们说就说,两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阿玉不耐烦道。
“玉娘子,昨儿晚上,裴郎君宿在了清月楼,就是吏部尚书的公子。”那人见阿玉如此,便开口了。
长安城谁人不知清月楼,那里面的女子相貌可都是上上乘的,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就是价格贵了些,但裴泫可不缺钱,最常去的便是那。
“可昨晚都已经宵禁了,那裴郎君…竟然衣衫敞开,神情疯魔的从清月楼跑了出来,简直让人笑掉大牙。听说巡逻的金吾卫一时竟不知该抓还是不抓,那毕竟是吏部尚书的公子,玉娘子…您说这裴郎君怎会如此?”那人低头思索。
“那裴郎君就是再不着调,那也是吏部尚书的公子,不顾自己的脸面,也该顾自己老子的脸面,就如此衣衫不整的跑了出去。”那人的语气带了点兴奋,有点嘲讽的意味在里面。
阿玉听此,脸上的笑意掩盖不住“他那种酒色之徒,我看啊,就是招了老天爷的报应,活该。”
“哎,我还听说,这裴郎君,昨夜被带回尚书府,打了一顿板子,这会估计还在榻子上上趴着呢。”
阿玉站起身“那最好了,最好把他腿打断,以后再也不要出来了。”那二人听此话,这玉娘子和裴泫什么仇什么怨啊?
阿玉心情颇好,哼着曲子忙自己的去了。
夜色深沉,大雨放肆倾泻,在一片喧哗的雨声之外,似乎有某种神秘在徘徊。
东街的饼店,店主在捏第二天的烙饼,突然窗上刹上了一摊血迹。
伴随而来的是尖叫声,随后便没了动静,那尸体第二天才被发现,来报案的是隔壁的邻居,说是昨儿晚上听到了一声惨叫,但因为宵禁,还有害怕不敢出来,怕被人灭口,所以今早才去报案。
天气阴沉沉的,雨停了没一会儿,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地压了下来,那饼店的门口挤满了人,大都是来看热闹的。
那人的妻子哭的很是伤心,甚至有点过头了,杜书瀚从刚进来时便观察到了,她虽然哭的很伤心,但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她自己。
“你最初来现场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邢疏柯眉头紧锁,看那尸体被一支笔直直插入胸口中,那人眼睛瞪的很大。
那老翁声音颤着说道“我每天都来他家买饼,和他是老邻居了,我昨晚听到了大叫声,我害怕呀,不敢过来查看,今天正好要来买饼,我敲门没人回应,房门虚掩着,我就进去了,就…就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官爷,我可真什么都不知道啊。”
房门虚掩?晚上都宵禁了,不把大门拴上。
赵老翁在那里翻弄着尸体,“这尸体新鲜啊!死了没几个时辰,就是这死相不雅观。”赵老摇头道,似是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赵老,这人的死因是什么?”赵老抬头看着他,指着那尸体道“你瞎吗?看不出来?他这么明显,被这支笔直插入心脉而死,不过具体的还要搬回去让我验一下再下定论。”
一人见邢疏柯对他都恭恭敬敬的,忙上前道“那赵老,尸体我们给您搬到邂园。”想着赵老是在邂园坐诊行医。
赵老照着他的头拍了一巴掌,头上的帽子都快被打掉了,“你个没脑子的,会不会想啊?你一个尸体搬到…人家做生意的地方去,人家宋娘子还做不生意了?搬到大理寺啊,真的是。”赵老脸上很是不耐烦。
赵老一通话说的吹胡子瞪眼,手舞足蹈的,剩下的那几人努力憋着笑。
那人揉了揉脑袋,这老头儿怎么这么凶,讨好不成,悻悻地退到后面去了。
“各位官爷,我看就是那笔被什么邪物附上了,要了我家郎君的性命,他平日里闲下来就喜欢摆弄那些书法。”那妇人抹了一把眼泪,扑到了邢疏柯面前。
笔被附上邪物,他从来就不信鬼神之说。
“邪物附到笔上?说来听听。”邢疏柯不信,但杜书瀚饶有兴趣,他虽不信这些,但有些时候多余的话往往能够有细节显现。
“他常常写字,我总说他一个卖饼的怎么总是捯饬这些书生东西,他还骂我一个妇人什么都不懂,直到那日,我在屋外听到,他在骂那支笔,说都是因为那支笔,所以他才写不好字,他明明把那支笔扔掉了,怎么又会回来把他给杀了?一定…一定是笔仙,一定是仙人回来找他索命,回来报复他的。”
那妇人穿着丧衣,双手抱着头,神情惊恐,很痛苦的挣扎,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郎君已经离她而去。
杜书瀚过去拍了拍邢疏柯的肩膀“先放她两天。”邢疏柯暗暗点头,看了那妇人一眼。
“孙越,你们先回去,我去邂园找宋娘子。”
“好,头儿。” 孙越带人回了大理寺,孙越跟着邢疏柯做事朝中无人不知,他待在邂园实在太过显眼,便回了大理寺跟在邢疏柯的身边。
邂园
宋沧楠正忙着招呼客人,朝烟也好了不少,坐在院中休息,虽气色看上去也不大好,却比之前好多了,一直照着赵老的吩咐喝药。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白皙的手轻轻翻动书页,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如一副画,如邂园一道美丽的风景,一缕发丝拂过面庞,清澈明净的眸中透着纯净的安宁,娇俏的脸蛋上自然的神情让人不由得十分心安,不忍心打扰她的安静,让人生出保护的欲望。
苏于与几人坐在院中喝茶,他从进来便注意到了朝烟,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心中仿佛是蜻蜓点水,水面荡起涟漪,一圈又一圈,向周围蔓延。
朝烟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眼眸抬起看向周围,两人眸光碰撞,苏于慌忙看向别处,一旁的人调侃道“苏兄,可是看上了那坐着看书的小娘子。”
苏于慌忙答道“刘兄,这话可不能乱说,辱没了那小娘子的清誉。"苏于摇扇子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耳根子都泛红。
那人继续道“苏兄,别不好意思啊,难得有入你眼的小娘子,你这条件,长安城多少小娘子爱慕呢,你偏偏就是一个都看不上,我都替她们感到可惜。"只见那人频频摇头。
苏于家世显赫,虽是士农工商,从商为最末,可他家财力雄厚,为朝廷的兵器制造捐了不少的钱,也为百姓做了不少善事,出人出力,搭桥修路,许是因为善事做多,老天爷给了他们一个孩子。苏家老爷夫人一直未有孩子,后老年得子,也只有苏于这一个孩子,从儿时开始,便一直作为传家人培养,承担下这偌大的家业。
见苏于不说话,他便自作主张走到了朝烟身边“咳”朝烟抬起头,不明所以。
“小娘子,不知后日是否有幸邀你一起游湖呢?”
朝烟把书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这位公子,我与您并不相识,您是这儿的客人,就请您吃好喝好,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他有些许的尴尬,他虽家世不如苏于,但还是头一次被人拒绝的如此干脆,碰了一鼻子灰。
同行的人没忍住笑了出来“刘兄也会吃闭门羹啊,哈哈哈”笑的毫不掩饰,刘文白了他一眼。
苏于顿时觉得她与其他女子不同,好感倍增。
邢疏柯赶到了邂园,见宋沧楠不在院中,直奔后厨,宋沧楠正在准备客人的吃食。
“宋娘子,需要你帮个忙。”邢疏柯靠在门口。
“呦,邢官爷,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宋沧楠过重炸着东西,又加了一把柴。
这人,非要呛他一下。“什么忙?”宋沧楠放下手中的活。
“今天早上的笔童杀人案,死的那人是东街烙饼坊面的当家的,我们大理寺不通事,想请宋娘子去和那妇人聊一下。”邢疏柯的语气中竟带着些恭敬。
“行,什么时候?”宋沧楠随意道。
“越快越好。”邢疏柯盯着她的眼睛,几乎要陷了进去。
“好,我一会就去。”宋沧楠答应的干净利落,一时竟让邢疏柯觉得有什么猫腻。
“怎么了?”宋沧楠拍了拍手上的灰,“觉得我答应的太干脆了?那我不去了。”宋沧楠佯装出不情愿的样子。
“你去也得去,不去就让孙越驾着你去。”邢疏柯拿着佩剑转身就走,留下宋沧楠一人骂骂咧咧,这人真不是一般讨厌,还让孙越驾着她去,给孙越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