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议店事
镇军府
契合力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眉头紧锁，口中碎碎念叨，“怎么办，怎么办，又不想让阿玉继续开酒楼，又不能不给邢疏柯面子，虽然我官至二品，可…可是圣人这么器重他，又是在查通敌叛国之事，不配合的话，那我岂不是违逆圣人了，不行，不能这样，怎么办，怎么办？想想，想想”
契合力一甩袖，不管了，阿玉有自己个护着，不会出事的，况且邢少卿在查这件事，不会有事的。
“哎呀，爹，您别转悠了，同不同意，您一句话的事儿。”转的阿玉头都晕了，急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你你你，你这个臭丫头，有人在呢，给你爹留点面子。”契合力指着阿玉的鼻子，瞪大了眼睛。
阿玉直接把契合力的手拍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你就是想把我留下来，不让我去开酒楼，想让我乖乖嫁人是吧。我告诉你，你这个老头儿，不可能。”
哎呀，心里想的都被看穿了，柳力脸上浮上一丝被看穿的尴尬。
契合力靠近阿玉，很是无奈“阿玉啊，爹爹和你讲，我没有这个意思的，就是这个事情太危险了，你想想啊，这和卧底有什么区别吗，帮他收集情报，有危险怎么办，你说是吧？”
“这个事情伯父大可放心，邢大人会派人在酒楼里以小厮的身份保护阿玉，阿玉不会有危险的。”宋沧楠接过话，心里突感很好笑。
“哈哈哈，这样啊”契合力擦了擦额头的汗“那老夫…老夫当然很放心了，有邢少卿在嘛，阿玉，你放心去做，爹爹支持你，钱不够就找爹爹支，咱不差钱。”
“还有啊，那…那地方在哪里，爹爹总要知道那地方在哪里是吧？爹爹也好过去看你啊。”柳力慢慢地转过头看向邢疏柯。
“在正街，等您同意，我们就要去看了。”邢疏柯不疾不徐。
正街？我都在正街没有位置，他哪里来的店面？柳力心中嘀咕。
原先邢疏柯打算利用职务便利在繁华街道处找一家酒楼租下，上奏之时，他顺便提了一嘴，官家就直接下了令，让身边的贴身太监李公公在正街直接买了一个园子，并承诺，若是这件事查清，直接将这座园子送给宋沧楠，这笔生意宋沧楠稳赚不赔。
“那我随你们一同去，认认地儿。”柳力搓手道。
长安不比烟柳画桥的江南，却比江南更繁华。
平康坊这样的地界虽是风月场所，却有歌伎杂耍，评书戏曲样样不少。
源自各国的胡商穿着“花哨”的衣物，在街上出售各种新颖的首饰、药物和香料，十分吸引人眼球。
宋沧楠心中正想着这酒楼怎么装修才好，马车就停了下来。
“哎，这…这怎么停了？”柳力正准备下去看看，就听到驾车的小厮说道“将军，前面好像有人闹事，堵着了。”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儿？”柳力发话道。
宋沧楠拉开一旁的帘子朝外看去，依稀看见一个妙龄女子脸上带着面帘，跌坐在地上，旁边一个面相丑陋的男子凶神恶煞的样子。
“还敢跑？老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看看你那个样子，谁会喜欢你啊？”那男子驼着背，猥琐地说道，上前就要把她脸上的面帘揭掉，那女子慌忙地往后躲闪着，还是没能躲掉。
面帘被揭掉，是个胡人女子，只见她的脸上，一道明显的伤疤暴露出来，她慌忙地用手遮住，可惜已经晚了，已被围观的众人看到了。
一个三四十岁的妇女指指点点道“你看她那脸上的疤，多丑啊，有男人愿意要她都不错了。”
“你听到没有？我愿意要你都不错了，还不快点跟老子回去。”那丑陋男子说罢便要上前拽她。
“你们好大的胆子，镇军将军和邢少卿都在后面等着你们让路，你们还在这里争吵。”小厮大声呵斥道。
此话一出，围观的众人都连连后退，可能好奇心使然，依旧不打算走。
只留下那个丑陋男子在那里站着，手背在身后，围着那小厮转了几圈，细细打量“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本大爷说话，你以为我真信你的话？要是他们都在，不往这儿走，还在后面看戏吗？你吓唬谁呢？去去去，一边去，别打扰老子。”
那男子伸手就把小厮推开，抬头便看到阿玉站在他面前“玉…玉娘子，您怎么在这儿？”
那男人慌了，长安城内谁人不知玉娘子是镇军将军的宝贝女儿，她都在这里，刚刚小厮的话便不得不信了。
宋沧楠挤过人群把跌坐在地上的女子扶了起来，捡起面帘递给她，宋沧楠的动作很轻柔，似是在安抚她。
“你不用害怕，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宋沧楠轻柔道，那女子泪珠直往下掉，身子微微颤抖，话都说不出。
宋沧楠眼眸微抬“朝烟，你带她去马车上。”
朝烟扶过她“跟我来吧”轻柔道，似是看到皆为女子，还很面善，她稍稍放松了些。
契合力快走过来，指着那人便破口大骂“你个不知好歹的，跟你好好说话你不听，非想要挨一顿板子。”
“将军”小厮弯腰行礼。
那男子连忙下跪，脸色大惊，滚爬到柳力脚边“将…将军，小人…不知您在此，是小人不知好歹，您饶了小人吧”那丑陋男子竟自己扇起巴掌来。
“哎，去去去，想扇自己一边扇去，自己皮痒还赖到我头上，赶紧滚。”柳力大手一挥，神色不耐烦，真是讨人厌得很。
“是是是，小的马上滚，马上滚。”那人一溜烟跑了，还回头往后看，生怕柳力派人把他抓回去。
马车缓缓停在一处院落，赫然写着邂园二字。
“朝烟，你先带她去换身衣服吧，正好我刚看到不远处有家成衣铺子。”
宋沧楠见她还是不愿开口，也不强求。
“好，我带她去，走吧”朝烟拉起她的手。
宋沧楠和阿玉进了院子“邢大人，不是说是酒楼吗？怎么是处院落？”宋沧楠四处看着，院落还很大。
朝烟选了一套适合她的青色衣裳，又让掌柜曲娘子给她重新梳了个头发，朝烟在店内随便看着。
“哎呀”曲娘子的眼睛都亮了，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小娘子，就是脸上有一道疤，可惜了。
库迪韵脸上未施粉黛，却双眸似水，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十指纤纤，肤如凝脂，一袭青衣，煞是好看，真是绝代佳人。
库迪韵用手挡着脸上的疤，眼神躲躲闪闪的。
“真好看”朝烟毫不吝啬赞美道。
好看吗？可是脸上的疤，芊芊玉指拂过那道疤痕。
“小娘子叫什么？”或许是朝烟的笑打动了她，她总觉朝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库迪韵”她小声道。
“好，那以后我便唤你阿韵。”朝烟把钱付了，拉着她出了坊面。
两个如此娇俏的小娘子走在一起，难免引得路上的行人驻足，朝烟倒是习惯了，常常都是如此，库迪韵就没有那么自在了。
“他们…都在看什么呀？”库迪韵只觉浑身不自在。
“不用担心，习惯就好了，你这么好看，自然是欣赏你。”此话吧，库迪韵不自觉对宋朝烟生出羡慕之意，羡慕她如此的从容自在，不怕世人的目光。
邂园
“宋娘子不满意吗？圣人亲赐的地方，多少人都求之不得？”邢疏柯起初也以为是家酒楼，没想到是如此大的一座园子。
“圣人亲赐？”宋沧楠大惊道，怎么也没想到这园子是圣人赐的。
“这只是前院，还有后院，前院做生意，后院住人，有什么问题吗？”邢疏柯说的十分随意，好似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邢大人好本事，圣人亲赐，你听说过…这座园子的故事吗？”宋沧楠打量着四周，她也听过这座园子。
“听闻邂园的前主人是一深情的郎君，为一出身贫寒的女子终身不娶，家中长辈…始终不同意他们的婚事，那女子出身贫寒，身体孱弱，以前…这里还是茅屋，是那位女子的家，她始终在这里等着那位郎君，等着他来娶她。等了对于她来说很久…很久的时间，都不曾等到他，身体抱病，郁郁而终。后来，那位郎君来了，最后面对的只有那冰冷的坟墓，他在这里修建了邂园，取邂逅之意，纪念他悲怜并不长久的爱情。”
宋沧楠神情落寞，似乎感受到了那位娘子的痛苦与无奈。
“呵，听过的故事不少？”邢疏柯透着些许的冷嘲热讽。
这人…真的不懂人情温度。
“姐姐，我们回来了。”朝烟带着库迪韵从大门进来。
“嗯……脂粉未施，淡扫峨眉，莹莹秋水之态，当真我见犹怜呢。”宋沧楠上下打量了桑苒苒一眼，毫不吝啬的赞美让她羞红了脸。
“你叫什么？”
“库迪韵我…”她微微抬头。
“什么？”宋沧楠凑近问她，她声音小小的，胆子很小，或许是不熟悉的缘故吧。
“我…可以留下来吗？我…无处可去，要是出去，肯定会被抓回去的，我…我会弹箜篌，你们好像是要开酒楼，我可以做琴师的，或者…或者端茶送水也可以的，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害怕的神情爬上了桑苒苒的脸庞。
“哈！不会赶你走的，你要是愿意留下，那便留下，我们做生意肯定少不了琴曲雅乐，到时你客座琴师，工钱我们照给。”宋沧楠觉得好笑，这姑娘怎么傻傻的，既然选择救下她，怎么还会赶她走？况且她孤身一人在这偌大的东京城怎么活下去。
“苒苒，你放心待着吧，就住在这，大不了我养着你，有我爹在呢，那人不敢再来的”阿玉两眼放光，苒苒这么好看。
“那我…给你们弹奏一曲，只是这里没有箜篌。”桑苒苒手不自觉地抓着衣服裙摆。
“里面有，你去里面拿一下。”邢疏柯转头对小厮吩咐道。
这人，我府上的人，使唤的倒是挺利索，柳力刚想开口，便听到“契合将军，没有问题吧？”
契合力话到嘴边说不出来，摆手道“没问题，没问题，真的是。”
随着少女芊芊玉指抚上琴弦，箜篌声起，清亮、浮泛、飘忽，越是抚过，它的声音更清越空灵，泠泠似雪山清泉之声。
琴声从少女的指间流泻而出，似丝丝细流淌过心间，柔美，舒软，琴声变化，琴委婉连绵，又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
那自卑脸上伤疤的少女，玉手轻挑银弦，双手在箜篌上拨动着，声音宛然动听，她结束了这首曲子的弹奏，缓缓站起，突觉脸上无此伤疤，弹奏之时，世间只有她一人。
几人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未曾想到她箜篌弹的如此之好。
“这么厉害呢？我们啊，这次捡到大便宜了。”宋沧楠心中乐开了花。
“这样，朝烟，你带她去后院看看，让她选一间房间住着，也好好休息休息。”宋沧楠考虑到她一直奔波，很久都未曾好好休息过，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好，我带她去。”朝烟点头道。
“阿玉，我们四处看看，这里还挺大的。”宋沧楠和阿玉四处转，商量着怎么摆放桌椅，茶具之类的，邢疏柯直接找了处石桌不疾不徐地喝起了茶，等了她们半天的时间，终于把大概的方向确定了下来。
邢疏柯和契合力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干坐了一下午。
“好了，明天就要置办大大小小的物件了，今天可要好好休息，大家都还没吃饭呢，阿玉，帮我打个下手呗。”
一听到这话，阿玉便来了精神，因为宋沧楠做的吃食真的很好吃，不止吃食，还有各种茶饮，平时可是轻易吃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