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布施粥
邢疏柯站直了身子,凑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宋娘子,自是可以帮你重新来过。”
话说完,邢疏柯盯着她看,宋沧楠思索片刻,邢疏柯开的条件确实诱人。
宋沧楠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这件事情帮他,不但可以查清楚到底是谁放火烧了坊面,况且他还答应帮她重新修整。
“你想要什么?”宋沧楠委实想不到他到底想要什么,这样的交易他很亏。
“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谁,要陷害镇军将军,到底是谁要陷大唐于不义。况且,这件事本就是我职责所在”邢疏柯神色认真,如此这般,官家亲赐官服,待遇却如三品大员一般也不奇怪了。
“好,我帮你”宋沧楠垂下头,声音闷闷的。“不过…这坊面也不用你修整了,都成这样了,再修整也弄不出什么样子了,索性把这里改成义庄吧。能收留一些人,至少,它的价值还在,能替一些人遮风挡雨也是好的。”
宋沧楠手抓着衣摆,抬头扫视一周,这里是她几年的心血,她在这里制衣染布,现在这里都被毁了,说不难过是假的。
“你们几个,都跟着宋娘子,把这里收拾收拾,听她指示便是。”
邢疏柯转过身对着外面跟随的侍卫吩咐着。
“是,大人。”几个侍卫抱拳行礼,听令行事。
宋沧楠看着这几人的样子,心中暗想,这邢疏柯都把人吓成什么样子了。
“咳,我呢,没有你们邢大人那么可怕,不用这么严肃,放松点就好。”宋沧楠笑了笑,示意他们不用这么拘束。
“是,宋娘子。”几人声音洪亮,吓了宋沧楠一跳,好像说不通,罢了,左右和邢疏柯一个样。
“咳,干活吧”宋沧楠摸了摸鼻子,往后院去了。
晾晒的布料也都被烧的半片掉在地上,半片还在竹竿上面挂着。
宋沧楠把那些布料收集起来,虽然都烧成了碎片,没有完整的料子,但好的地方裁剪下来做一些香包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宋沧楠去了一旁的小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用的,屋内的瓶瓶罐罐都乱七八糟的倒在一旁,宋沧楠叹了口气,开始翻找。
其实她最喜欢的不是制衣,制衣不过是一个讨口饭吃的手艺罢了,但她这人要强,要做什么就要做到最好,如今坊面被烧,又答应帮邢疏柯的忙,当真是不知道做点什么营生能在这偌大的长安城活下去。
宋沧楠收拾好能用的一些东西,拿了半块布料作为包裹,出了后院。
她刚抬腿准备进屋子,“宋娘子,收拾好了,请您验收。”
几人突然的声音吓得她一个哆嗦,她咽了咽嗓子,查看了一番,这大理寺的效率这么高?缉拿犯人的时候效率挺高的,收拾屋子效率也这么高。
宋沧楠冲着他们笑了笑“嗯…挺好的”目光穿过侍卫往外看去,邢疏柯还靠在外面的门框那里。
坊内原本破碎的陈设都被扫了出去,有些能用的也都摆放整齐了,外面的牌子也被拆了下来,从今个开始,这再也不是宋氏霓裳坊了,而是义庄了。
宋沧楠径直朝外走去,宋沧楠并不了解邢疏柯的为人,但能进大理寺还能到如此地位的必定不是个好惹的,都说大理寺的人个个心狠手辣,办案如神,何况他还是个头呢。
“邢疏柯,既是义庄,还需备些粮食,有人施粥才可,这些是我这些年存下的一点银钱,你让你的人去买吧,还有坊面的那些瓷器什么的,能当的都帮我当了吧。”
宋沧楠把一个钱袋递给他,她跟着收拾坊面,一夜未睡,头发也有点乱糟糟的,略显得有些许狼狈,眼睛也红的兔子似的。
邢疏柯看着她手中的钱袋,伸手推了回去,“这钱你自己拿着吧,粮食的钱我来出就行。”
宋沧楠抬头蹙眉,看着他,想从他的眼睛里读懂些什么,可什么都看不出来。
宋沧楠抿了抿嘴“行,既然您说了,就烦请您下午派人把施粥用的米送过来,我在这儿等着。”
“你要在这里等着?”
“对,我在这里等着,左右也没有地方可去,阿玉那里应该也还在忙,我把这里再收拾收拾。”
宋沧楠在门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裙,见邢疏柯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语气稍微有点不耐烦“你怎么还不走?”
邢疏柯听到她这么说,回头吩咐道,把钱袋也递了过去,“你们几个去东街的米铺买米,送到宋娘子这再回去。”
“是,大人”邢疏柯扫了她一眼就离开了。
宋沧楠心里直犯嘀咕,虽然答应帮他查案,但是这人真是喜欢不起来,自以为是。
那几人领了邢疏柯的命令,没一会儿的功夫米便搬来了,虽然这人不是很讨喜,但是效率还是很高的。
宋沧楠点了一下米,回头笑道“几位郎君,辛苦你们帮我搬米了,回头定请你们喝茶。”
“宋娘子,客气了,这都是头的交代,我们都是按照头的意思办的。”
这人,真是谁都听他的,烦人。
“咳,你们是你们,他是他,不一样,我还是该谢谢你们。”宋沧楠随意地耸了耸肩。
“多谢宋娘子好意,我们还要回大理寺复命,就先不打扰宋娘子了”看这人行事应当是刑部都官。
“行,多谢你们了。”送走了这些人,宋沧楠看着那些米袋,她在想今天要不要布施。
虽然这里是长安,人人都只能看到长安的繁华,可在这繁华的长安城的角落里,郊外,还是有很多的流民,很多人穷的饭都吃不起,抢劫,饿死人的事也常有发生。
宋沧楠拖拉着拽过来一袋米,拖到后院,走水把这里烧的不成样子,好在这个灶还在,熬个粥还不成问题。
宋沧楠在锅里倒了米,放了水先煮着,她去了外面搭了个简易棚子,又拉了一张桌子过来。
人人都觉长安繁华,可谁又知这些逃难人的悲苦。
宋沧楠去里面把粥盛出来,拿到外面的棚子,一会子的功夫就聚集了不少的人,争着抢着要喝粥。
“不要急,不要急,慢慢来。”宋沧楠的额头已经微微出了汗,虽然不是盛夏,可这会的忙碌已经让她出了汗。
“宋娘子,宋娘子,我们头让来帮忙,都让开,让开。”赶来的侍卫都穿着大理寺的官服,手里拿着佩刀。
原本在这里争着抢着要粥喝的难民都惊恐的往后退,害怕把自己抓走。
宋沧楠见状“干什么?帮忙?这里是义庄,你们帮忙就是这么帮的?我在这里施粥,你们一来,他们全都散了,这就是邢疏柯说的帮忙?你看看你们,身为官,把百姓吓成这个样子,有没有一点当官的样子。”
宋沧楠气不打一处来,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想帮忙,就把你们的官架子都收一收,当官很了不起吗?若是…没有这些百姓,哪来的你们这些吃官家粮的官职?你们以为当了官就可以轻轻松松了吗?就可以不管百姓死活了吗?”
宋沧楠凝视着他们,明明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脸上有黑灰,还有点狼狈,此刻却把他们教训的服服帖帖的。
刚刚抢粥的人还惊恐的缩在后面“好了,大家不要怕,他们也是来施粥的。”
“我也不说你们,以后对百姓好一点”宋沧楠手中拿着施粥的勺,看着这些衣衫褴褛,狼狈的百姓,有些人甚至都没有鞋子穿,光着脚,脚上都是伤。
“他们,是你们口中的流民,可是,在这之前,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人,也有自己的家,皆是因为逃难,才落魄至此,他们,并不比你们任何人卑贱,若是他们手中有活计,也不用这般挣着抢着来这里要粥喝了。”
那领头的孙都官也未曾想到一个小娘子的口中能说出来这些话。
孙都官抱拳鞠躬行礼“谢宋娘子教诲,我们一定紧记在心。”
“都官不用这么多礼,我就是个平头百姓,怎么劳烦都官大人向我行礼呢。既然是来帮忙的,那就让这些百姓们排一下队,一个一个的来。”
孙都官听闻“大家都排一下队,宋娘子在这里布粥,每人都有份的,排下队啊。”
孙都官名叫孙越,是礼部侍郎孙起的儿子,因为崇拜邢疏柯非要进到刑部,还把自己的爹气病了。
孙越总觉头儿对宋娘子和对其他娘子不同,其他的娘子对头爱慕,想要攀附却又不敢,宋娘子却有点嗤之以鼻的意思,对头不屑一顾,总觉着头头处处帮着,左右他也搞不懂,头儿说的事他照做就是。
一会的功夫,桌上的粥全部都打完了,这些粥根本不够难民喝的,尽管已经尽了最大的能力去救助他们,可若是地方官员不作为,宋沧楠所做的这些,终究只是石沉大海,这些百姓只能靠着救济活下去。
若是找不到活计,他们还是活不下去,眼见着后面还有很多人,粥却没有了,后面排队的难民眼中的光都黯淡了下去,他们知道今天又要挨饿了。
看到这个样子,宋沧楠也于心不忍“大家先不要着急,我们还会继续施粥的,这大家先找找有没有可以安顿的地方。”
“娘子真是好人啊,谢谢娘子”赞叹声一片高于一片,赞叹声罢,难民都散去了。
宋沧楠看着他们离去,转过身对孙都官说道“谢谢你们能来帮忙,我知道你们能来,也是照你们邢大人的吩咐办事,替我谢过他,也帮我转告他,下次若是想做善事,便自己亲自来,别指着别人做事,好名头都是他的。”
孙越的表情有些奇怪,似是憋不住想笑的表情,他还从未见过有哪家的小娘子敢这样说他们头儿的,这位宋娘子是真敢说。
“是,宋娘子的话我一定给头儿带到,宋娘子,我们先走了。”孙越忍着笑,憋的着实辛苦,带着人回去的路上,忍不住笑了出来。
后面跟着的侍卫看傻子似的看着他,拍了拍孙越的肩膀“都官,您怎么了?笑什么?”
孙越一把拍到那侍卫的脑袋上,“啧,你是不是傻啊?这都看不出来?”
那侍卫挠了挠脑袋,“您给说说呗,我看不出来。”
“我看啊,我觉得咱头儿对这宋娘子有意思,但是不敢说,不敢承认知道吧,所以啊…我们”
孙越正说的起劲,突然看到邢疏柯就在对面站着,看这个样子似是站了一段时间了,孙越突然反应过来,那他刚刚说的话,头儿都听到了?左右看头儿的眼神不是很友好啊。
刚刚后面听得起劲的侍卫皆是垂下头,刚刚听得起劲,现在都是缩头乌龟了,留他一个人在这,也太不仗义了。
孙越正想着,便听到“所以你们什么?”
“呵呵呵,头儿,那个,我们的意思是,我们都要好好的跟着您,绝不背叛您,哈哈,你们说是吧,是不是。”
后面的人都缩着,没人搭理他,孙越抬起脚往后踹了一脚,脸上还赔着笑“是不是。”
“是是是,都官说的是。”被踹的侍卫连忙回答。
“对了,头儿”孙越窜到邢疏柯身边“头儿,宋娘子让我转告您,谢谢您的帮忙。”
“嗯”邢疏柯很冷淡。
“还有还有,宋娘子说下次想做善事自己亲自去,别指使别人,到时候好名头还是您的。”
孙越说完赶紧往后闪,害怕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