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二将身陨
九州之战中包括皇子在内的那么多世家子弟上战场,实在是因为无人可用,贵人的命便也和普通人的命没什么区别。此行的那么多世家子弟却与上次不一样,且不说没有九州之战中的英勇不畏死,单说他们会来西川便是阴谋诡计使然。多方因素之下,徒增种种不便。
如今行至西川不足一月,除去失踪尚未找到的,得知死讯的便已有两人:一个是大学士府上的公子,另一个是御史府上的二公子。
可惜的是,一个冻死的一个摔死的,竟没有一个是战死的。
这也是自他们来到西川,宗洺国吃的第一场败仗。赵臻心中有一股无名之火难以发泄,只得在边防之事上亲力亲为。一边派人继续寻找裘王等那些还未归来的世家子弟,一边也不得不将这二位的死讯传回京城。
久墨趁暴雪之时偷袭,己方已损失严重,不可贸然出击。只得休养生息同时严防死守,也需朝廷再增援兵,一举镇压。
好在失踪的世家子弟们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现下只有裘族仍不见踪影,也只有两位世家子弟遇难。赵臻微微松了一口气,庆幸事情尚未到达不可控制的那一步。
圣旨和惠文侯的书信几乎是一并到的,不出赵臻所料,朝廷果然已乱作一团。大学士爱子心切,得知消息后悲痛不已,直接在朝堂上质问太子,现在已经以犯上之罪被羁押。王御史倒是没这么激烈,或许是因为不是独子吧,但愤懑之情自然也是有的。还有那些儿子身在西川的官员们,已经开始请旨召回了,两两三三地聚在一起,再联合王御史和大学士的势力,小集团形势更甚。
质问有什么用?集团有什么用?
若是三言两语就能劝服太子让这些人回去,当初何不直接劝服让这些人别来了?现在来都来了,能保命的不是回去,而是能臣良将,是朱朝洌,是朱朝洌啊!
然而牵涉到自己的骨肉,昔日里狡诈异常的官场中人似乎也失了分寸。
圣旨中并没有赵臻想看到的内容。
他也禁不住怀疑,为何皇上和太子要这样做?世家子弟们身死,朝廷动乱;久墨之事拖延,战局扩大。这分明都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皇上称帝多年,太子足智多谋,又怎会不清楚?
难道,这正是皇上和太子想看到的?
赵臻惊异,却也不得不怀疑。仔细想想西川之事的前因后果:最初边民作乱,明明派一位资历深厚的文官便可轻松解决,皇上却偏偏派了没什么经验的刘立人,是以处理不当,边乱未平;此后为镇压边乱,明明派一个朱朝洌或谢承安就能平定,太子又偏偏指派自己带着一大群娇贵得不得了的世家子弟前来。如今显而易见,战局再次扩大。
为何不一次到位,偏偏要一步一步来?这一步一步前来的人作用到底是什么,是显示朝廷有在应对,还是单纯前来送死,亦或是……推动战局进一步扩大?
若真是如此,无论是之前派来的刘立人,还是之后自己带来的队伍,只有这些人重创甚至是死,应付不了了,朝廷才会有下一步动作,战事也才会有最新的进展,是这样吗?
可这些人个个都是豪门世族的继承者,若是他们都出事了,难以想象朝廷会陷入怎样的风波!再加上豪门世族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就拿此次殒命的大学士府上公子和御史府公子来说,大学士亲信王,御史亲述王,此事恐怕还会危及宗洺四王的势力均衡,涉及到夺嫡。
这……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赵臻一连苦思几日,紫金冠也顾不上戴了,满脸胡子拉碴地跑来跑去,下令必须要找到裘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实在是因为裘王这个位置过于重要。当年裘将军威名远扬,俨然已成了众位将士心中的信念,是以即便后来他身死、裘王府基本已经成了空架子,这个位子却还是要保留。现今裘族失踪,若是他真的有什么不测,朝中与裘将军同生死共患难的那些故交旧部、甚至多不胜数的以裘将军为信念的将士们,都将会成为不定因素。
城外一处发现了裘王的一角衣料,看方向是往久墨国方向去了。惹得众人不住猜测,裘王莫不是被久墨人掳了去?
赵臻看着呈上来的一角衣料陷入了沉思。
裘王被久墨人俘虏?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朝廷不是要等到这批人不敌了才会派下一批过来吗?若是裘王这般影响力的人物都被俘虏了,通过那些旧部给朝廷施压,提前派了下一批人来,以中等驹对下等驹,说不定就能掌控局势了。
也好叫我验证一番,皇上和太子是不是真的是这般打算。
赵臻垂首,一边吩咐继续寻找裘王,另一边则一封书信,将裘王为久墨所掳的消息传回了京城。
朝廷当中如何争执他不知道,再度接到旨意时,是朝廷派了朱朝洌来西川。
赵臻收到信的时候正在带人寻找裘族,闻言微愣。以他之前的阴谋论,朝廷若是为了夺嫡等乱七八糟的事而有意使战局扩大,此时派来的应当是谢承安,等谢承安招架不住的时候,信王述王等太子的政敌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派朱朝洌来收拾残局,边患解除之余朝中势力也重新洗牌,太子的目的便也达到了。
如今竟然直接派来了朱朝洌,那之前,是自己想岔了吗?
又或许,只是谢承安久墨细作的嫌疑尚未洗脱,皇上不放心派他前来呢。
算算时间,朱朝洌此刻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他是正正经经的将门世家,行程估计也会快很多,不日便可抵达,军中兵士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也都忍不住欢呼。赵臻甩甩脑袋,将诸多思虑抛之脑后,暗道不是太子的阴谋最好,朱朝洌能来一举镇压不走弯路,这当然好。
也不得不感慨裘王的那些故交旧部还真是厉害,怪不得无论裘族在京中怎么浑,宗洺唯一的异姓王的身份还是响当当的。
“报——世子,久墨辖内俘虏营中,发现裘王侍从踪迹。”
与朱朝洌前来相对应的不那么好的消息就是,裘族的事似乎歪打正着,他好像真的被久墨人俘虏了。
赵臻叹了口气,下令士兵们这几日着重训练,只待朱将军前来,与之密切配合并镇压久墨,一雪前耻。至于久墨的俘虏营,只得自己亲自去一趟了。
不同于边境上表现得凶残暴戾,久墨士兵营中也多是平淡,或许这些士兵自己也不愿奔赴战场,同自己一样,谁不想当个逍遥闲人呢?只是皇命不得不从,贵人们的争斗,却需要他们这些小人物来送命。
赵臻潜入久墨俘虏营中如入无人之境,偷偷换上了久墨士兵的衣服取代站岗的士兵,竟然还得到了士兵一个馍馍相赠,一时间感慨更甚。
迎面走过来了两个人,似乎在议事。
“王爷,人已送达,一切顺利。”
“嗯。”回答的声音显得不紧不慢,“那人养尊处优多年,一时间怕是住不惯吧。”
“既然已到王爷手中,如何处置自然是王爷您说了算,哪能由他习不习惯呢?”这人声音中带了些讨好的意味,“谁让他爹当年得罪了王爷,父债子偿,再合适不过。”
赵臻低垂着头,只能看到一双黑色长靴自面前走过,另一个着久墨军靴之人紧随其后。
很奇怪,他觉得这道声音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此人靠着他爹的风头逍遥了半生,也该承受这个位子的代价了。父债子偿,你说得对。”
这两人从赵臻面前走过,丝毫未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兵。黑靴之人声调依旧懒洋洋的:“不必送了,本王该回去了,也好招待一下这位贵公子。待拿下宗洺国,自有时间好好庆祝。”
“是,恭送王爷。”
“记得把那些随从处理干净。”声音渐远。
这人,是个王爷?
那个嚣张跋扈的陈王他见过,除此以外他并不记得久墨国有什么这般年轻的王爷,那这人究竟是谁?还有他们说的“养尊处优惯了的那人”究竟是谁,是裘王吗?
赵臻暗自疑惑。
“哎,你。”未等他想明白,方才送人出去的久墨将军便回来了,指使道,“你去将战俘营中那个侍从拎出来处理掉,做得干净点。”
赵臻不动声色:“是。”
旋即进入战俘营。
若被送走的那个人是裘王,那么现在吩咐自己要处理掉的随从定是裘王的随从了。赵臻原本还只是猜测,待看到那人后,这份猜测更坚定了七八分。
这侍从十分好认,同他的主子一样穿得张扬又长得富态,也怪不得会被抓住。赵臻将他的嘴堵上以免他叫喊暴露,因着之前久墨将军的命令,出来倒是十分顺利。
“裘王人呢,你可知道他被关在了哪里?”
这侍从一获得自由便喘息不止,不回答他的话,反而开始迫不及待地脱自己的外衫。
“问你话呢,裘王人呢?”赵臻忍不住摒住了呼吸,这人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他原本以为是被关久了而产生的,没怎么在意,如今到了空旷地方,这股气味居然愈加浓烈了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恶臭了。
“世子别急,容小人……呕。”这人说着说着竟然干呕了起来,外衫一脱那味道更浓,掉粪坑了也不过如此。
“你这身味道是怎么回事?”赵臻换了个话题,捡起从他外衫中掉落出来的一株形状奇异的枯草,“因为这个?”
说罢凑近鼻子,一股极其恶臭的味道直冲颅内,令他浑身止不住地打了个激灵,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世子别碰。”那侍从冲过来打掉枯草,这才缓过来了一般回答道,“久墨对待战俘简直是虐待!成日里让我们捣药给伤员用,还说是什么极难获得极其珍贵的药材,我呸!”
赵臻眉头一皱,觉得这些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对了,裘王,我们家裘王也饱受这臭草荼毒。后来那个什么元王爷说是我们裘王养尊处优的吃不惯这苦,便将他带了出去,现在应当在其他地方关着。世子,你快去救救我家裘王!”
赵臻尚被刚刚那冲进鼻腔的猛烈气味支配,闻言便下意识地想要往回走,待走了几步,方才听到的话似乎才真正地传到了脑中。他顿时如临大敌,硬邦邦地转过身来,双眸微眯:“你、说、什、么?”
他说为什么方才听到黑靴之人的声音觉得耳熟,为什么这侍从说起臭草的话似曾相识。
元王爷,竟然是元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