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府争落幕
御史府的少夫人乃是丞相府庶出，追究得再远些，是一个风尘女子在烟花之地生养的。这等身份，莫说是丞相家的嫡小姐了，便是与同父同母同为庶出的五小姐秦晚临相比，也占不到什么好处，毕竟人家五小姐也是入了府的姨娘所出，名正言顺。
可是天意难测，谁能料到丞相府最微贱的小姐日后能有这般造化呢？低微的出身没有掩盖她的风采，后宅的泥泞也没有拖住她的脚步，甚至说朝中大员也没有折断她的风骨，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子竟在一个弱女子身上栽了跟头，令人惊奇。
她没有成为官场笼络的牺牲品，同样放弃了可助她一步登天的天潢贵胄，转身嫁了个没什么名堂的世家子弟。偏生这世家还颇为严肃刻板，本该是对这等出身的女子弃如敝履的，但看这情形，严肃刻板的御史府也渐渐接纳了这么个少夫人。
婚事是那家公子四处奔波求得的，这般急切与上心也是京中罕见；二人的姻缘也是得了三生园的见证，甚至于婚事也是陛下指婚公主证婚。这位少夫人就此结识了长公主，多方走动之下，宫中娘娘太子侧妃这样的人物也是常常见得。单是这一点，御史府婆家就不敢小瞧了她。
与之相比，丞相府的嫡小姐就没这么厉害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哦，这里的嫡小姐，说的是李氏所出的二小姐秦婉凝。丞相的原配夫人在府上是如同禁忌般的存在，连带着大小姐也不怎么被提起——不过人家大小姐混得也不差就是了。偏生这嫡二小姐，千娇万宠地长大，却是个蠢的，一朝身败名裂，再无翻身可能。
“听说她还是个贼心不死的，想找个贵公子接盘。前些日子，御史府的少夫人念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带她去些大场合，她竟再起贼心，丝毫不知廉耻！”
“还不是太子殿下嘛。听说丞相此前就曾求过太子，不过被太子拒绝了。这个二小姐也真是的，以她的身份地位，若是安分守己，便是嫁作正妃也不无可能，何至于到了如今这般田地再去辱没太子？”
“太子殿下岂是她能折辱的？很快啊，这个二小姐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另有一妇人神秘兮兮，惹得周遭众人连连催促。
“我家中婆母，赶巧也出席了上次的宴会场合，说是这二小姐状如疯癫口口声声一直念叨着太子呢。可是当时，柳侧妃也在现场！”
这妇人适时停顿，惹得周围一片啊呀惊叹：“那侧妃娘娘，岂会容忍这等人觊觎自家夫君？”
“那便不得而知了。”妇人眼中尽是兴味，说完这话，又若有似无地带了些引导意味道，“秦家二小姐种种作为显然已经惹怒了太子殿下和柳侧妃，柳侧妃多年来又深得太子喜爱，这秦家二小姐，就快要被收拾喽。”
秦晚宜满意地听着这些交谈，行至这些妇人看不到的地方才让马车停下，令蝶儿去长公主府送个口信，自己则吩咐车夫启程去了裘王府。
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着自己的预料发展。就等长公主最后出手，丞相府与东宫交恶这件事便做成了。
自己得趁此机会，赶紧转移了秦晚临的视线，解决她这个麻烦才好。
“三姐，快请进。”
裘王府门前，秦晚临正候在这里。她梳了个侧妃样式的发髻，衣着打扮也成熟了不少，抛去眼中的热切，倒真有几分国朝权贵的样子。
“劳驾侧妃。”秦晚宜躬身一礼，不卑不亢，倒是惹得秦晚临讶异了一瞬。
“只是不知裘王是否在府上，此时拜会，可有不便？”
“没有，像他那般风流，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都是正常。”
秦晚临撇嘴答道，顾盼左右见无人注意，又神秘兮兮地凑上前来挽住秦晚宜的胳膊，边走边道：“三姐此次前来，可是想出了什么好办法处置那秦婉凝？”
“可恨她一介残花败柳，竟还能得爹爹那般护佑。丑事都已外扬，她居然还能躲在府上什么事都没有！”
不知何时，秦晚宜只要一碰上这个妹妹，就不自觉地感觉不适，此刻依旧是这般。她皱了皱眉，按捺心思道：“我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这件事。”
对上秦晚临热切的双眸，她不紧不慢道：“秦婉凝在府中能得丞相庇佑，可若是出了府呢？”
“上次宴会她丢了丑，自是老老实实当起了缩头乌龟，如何会再出府？”秦晚临疑惑不解，旋即不忘夸赞讨好面前这人，“还是三姐好手段，上次能哄骗得她去了宴会，那想必下次……”
秦晚宜对她这声“好手段”不置可否，只道：“正如同你来了裘王府，我去了御史家。女子一生最重要的一次出府，不就是出嫁吗？”
“更何况她声名狼藉，出府以后自然不会好过。到时候没有丞相护她，活着，岂不是比死了更让人痛快？”
“好，好，就这样办！”
秦晚临眼中闪耀着兴奋的光芒，挽着身边人的手也不自觉地加重力道，一派要将面前的一切都揉烂撕碎的架势：“那三姐可有人选？秦婉凝害我沦落至此，她要嫁的人，必定也要和裘族一般无二才行！”
秦晚宜闻言，低低笑了一声，不明所以。
“三姐？”
二人此刻已行入房中，裘王府虽已是个空壳子，但单是这壳子也足够耀眼。雕梁画栋亭台楼宇一样不缺，只不过是破败了些，显出几分荒凉。秦晚宜在房中来回踱步打量，忽地粲然笑道：“与裘族一般无二？何不直接让她也嫁给裘族？”
“三姐……”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渐渐收敛笑容，道，“若出事的只有秦婉凝，丞相势必不会放弃她。可此事秦亦霖也牵涉其中，那可是……整个秦府的宝贝疙瘩啊。”
秦晚宜目露讽刺。
“如今秦丞相面临的攻讦可不少，朝堂上处处都是参他的，他即便是为了自己东山再起也得尽快解决眼前困境，更何况此事还牵涉到独子的前途。”
“此等情况下若有人求娶秦婉凝，秦丞相定会牢牢抓住机会，好证明那件荒唐事是子虚乌有。届时什么面子里子姐妹二人共侍一夫，他才不会管。你只需说动裘王去提亲，丞相会同意的。”
秦婉凝如此痴恋太子都未能引得他怜惜，若是最后嫁给了裘王，有之前宴会造的势，秦丞相定会以为是太子在背后推波助澜。掌上明珠受此磋磨，即便这是秦丞相为了保住独子主动做出来的事，也会推卸责任般将此事算在太子头上。
这便是在完成长公主交代的事。
到时候再在裘王部下给秦亦霖谋个官职，提拔一二，算是当作丞相嫁女的补偿，也算火上浇油打他的脸，以此激化矛盾。当然，这些都要看长公主的了。
“更何况，她如今声誉扫地，也绝无成为正妃的可能。你已然在裘王府立威，平起平坐之下，丞相夫人又鞭长莫及，你还收拾不了她吗？”秦晚宜语调上扬，带着丝丝蛊惑。
秦晚临的执念就是秦婉凝，想让她不再纠缠自己，最便捷的办法就是把秦婉凝送到她身边，让这二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相互缠斗又相互损耗，不死不休，自然也不会有功夫关心别的事了。
一箭双雕。
“好！”秦晚临抬起头，语气坚定，目光中也满是跃跃欲试。
秦晚宜无声地笑了，抬手温柔地抚了抚妹妹的鬓发，目光悠远。
秦婉凝啊秦婉凝，你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可曾想过那被你欺侮嘲笑的姐妹二人一朝得势，会将你狠狠地踩在脚下呢？拿你的话说，这叫不明尊卑、犯上作乱，可我们就是这样做了，你又能奈我何呢？
你口中英雄一般的父亲，不还是会为了那种种不得已而放弃你吗？与放弃我们的时候，毫无二致。
我们出身微贱，可我们的姻缘全都是圣旨赐婚无上荣耀；我们过往不堪，可最终只有你声名狼藉。
你以为你前半生的安逸是从哪儿来的，又会延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