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晚宜心计
与此同时，秦晚宜这边则是一片肃静，蝶儿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她的脚边。
那日雪中归来遇见秦安予一事，同样令她辗转反侧。在捕捉到时局动荡的气息之后，大概没有人能真正做到稳如泰山。
她谎称春儿被送回了老家，二房伺候春儿的一派欢天喜地，御史夫人身边的人倒是对她多了几丝敬畏。秦晚宜对此浑然不担心，有些话不必非得说出来，聪明人之间，懂了便是懂了，自己这也算是于无形处立威了。
唯一让她感到头疼的还是秦晚临。
秦晚临这人，睚眦必报，偏偏又愚不可及。得知真相之时大抵是没有反应过来，回府不久便又开始闹腾，不断地给自己送信，吵吵嚷嚷着说要报仇。
以她对秦晚临的了解，这个愚蠢又小气的妹妹的报仇方式，无非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秦婉凝也尝尝她当日所受之辱。可自己才立威不久，并不打算继续张扬着惹人不快；秦婉凝身份尊贵，也不是下手之后便能轻易全身而退的，还是得赶快想个法子将这事解决了。
秦晚宜抚着自己手上浅淡的蔻丹，温婉柔和的颜色同她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这般抚着，忽然开口道：“秦亦霖是不是要回府了？”
身边伺候着的只有蝶儿一人，她左右看看，终究还是不敢让少夫人的话落在地上，回道：“是，听闻国子监夫子们休沐，秦少爷约了几位同窗外出游玩，这几日就歇在丞相府。”
刚说完这话，蝶儿忽然就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结结巴巴道：“可、可是，那些国子监的监生，家中都是非富即贵……”
她自然知道少夫人最近因何在烦恼，可婉凝小姐那般受宠，若是她也被毁了清白……这等事情单是想想就忍不住恐惧了。无论是这些监生还是秦丞相夫妇，都不是能轻易得罪的啊！
秦晚宜似笑非笑：“你现在倒是越来越机灵了。”
“……”
蝶儿依旧战战兢兢：“有、有丞相夫人护着，即便事成，想必也不会如裘侧妃所想那般，少夫人实在不必以身犯险……”
“放心。”秦晚宜眯眼笑道，“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这次，不但没人能护住秦婉凝，秦府，还会主动放弃她。”
“但愿我那好妹妹，裘侧妃，听了这个结果能满意，可别再来纠缠我了。”
她微微舒展了下手臂：“你去裘王府走一趟，把这事告诉秦晚临，再把我留在丞相府的那几人都交由她使唤。告诉她，我已经帮她打点好一切，自己的仇还是自己报才来得痛快。”
这些年在相府这个大染缸里，受过的迫害她都一一记在心里。如今晚临被秦婉凝暗害，要报复回去也算天经地义。也叫这千娇万宠长大的娇贵人儿，好好尝尝自己种下的恶果，感受一下跌落云端是什么滋味。
秦晚宜也有自己的考量。
她已经打算在这波云诡谲的世道中抢占先机，哪怕不为高升，只为自保。但到目前为止，她没有任何的线索，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秦婉凝。
想探知她身后之人究竟是谁、有何目的，何不让她主动露出马脚？
遭遇这一切后，秦婉凝嫁给太子的美梦将彻底破灭，秦丞相和李氏的如意算盘也不会成了，这权当报仇。若是秦婉凝走投无路求助了那幕后之人，这便是自己顺藤摸瓜踏入漩涡中心的契机了。
更何况，这一切都是秦晚临做的。退一万步讲，万一东窗事发，也有秦晚临挡在自己前面。
自己，只需静观其变就好。
丞相府上觥筹交错，秦亦霖虽为庶子，却是丞相府唯一的男丁，自然而然地扮起了东道主的角色。周姨娘自然乐得瞧见儿子同这些人往来，自己虽然不能凑上前去，却还是盯着厨房送了不少好酒好菜过去。
夜色渐深，忽见人头攒动，有身强力壮的小厮自酒窖搬了新酒过去，与会众人丝毫未觉，秦亦霖自然而然地接过去，给在座同窗都满上一杯。
而另一边，秦婉凝也不顾男女大防来了这里，似乎因为这是自家院落而无所顾忌，逮着身边丫鬟问道：“你说哪个是与太子殿下交情颇深的？”
……
次日，丞相府小姐同国子监监生一夜荒唐的流言便传了出来。
蝶儿过来传话时浑身是战栗的，只低垂着脑袋小声道：“京中都传遍了，说是丞相府的小姐不知羞耻，做出了出格的事情来……丞、丞相府，就只剩婉凝小姐尚待字闺中，婉凝小姐也不知与谁……”
不知与谁，那才是最戳心的。如此，李氏母女敌视的就不会是固定的某一人，昨夜在场的所有监生都会被记恨。而那些监生的家族……也都会对这么个有损自家子弟声誉之人弃如敝履。
秦晚宜惯常温婉的脸上浮现出畅快的笑意。
“我这五妹也真是人才，只一个举动，竟把丞相府的人全给笼进去了。”
“对方是秦亦霖的同窗，那么李氏就势必会迁怒秦亦霖。这二人一个毁姻缘，一个毁前途。李氏和周姨娘估计也会因此而反目成仇，丞相府后院妻妾友善的假象将再也维持不住。至于我那老奸巨猾的爹，出门名声颜面尽失，回府看妻妾儿女反目，估计也不好受吧。”
她选择秦亦霖国子监的同窗，也是思虑良久的结果。那些人非富即贵，秦丞相不可能同时和那么多的朝臣对上，而李氏又必定不会轻易妥协，这件事必然会越闹越大，秦婉凝的声誉也只会越来越差。
好在自己姐妹两人已经出嫁，现在的丞相府，可再没有合适的小姐可以被推上前替代秦婉凝了呢。
“不、不过，这些都只是传言。据少夫人您留在相府的人传话，监生们喝了酒便都晕了过去，婉凝小姐在长椅上冻了一夜，其实并没有……”
秦晚宜似笑非笑：“你以为传言是怎么传起来的。”
“……”
她当然知道，秦婉凝顶多是跟众人一起昏倒在一间房而已。相府重地，若秦婉凝真的失身，丞相震怒之下难保不会发现自己的手笔，她当然不会就这么大喇喇地下手。
可眼下这情况就不一样了，那药无色无味，一夜的时间足够挥发得什么都不剩下，监生们醒来也只会当自己喝醉了过去。此事唯一受到波及的，只有那个在长椅上躺了一夜的秦婉凝。
自己只是，让她身败名裂而已。
秦晚宜以指尖敲了敲桌面：“若真确有其事，说不得还没那么遗憾；可要是因为莫须有的污名被压得一辈子都喘不过气来，秦婉凝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甘心。”
这种事其实并不需证据确凿，只需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就足矣。那些监生将来都是要做官的，去同窗家做客却染指府上女眷的传闻足够成为他们未来升迁的绊脚石，势必对秦婉凝嗤之以鼻，连带着迁怒秦亦霖。然而两人背负骂名显然不如全推到一人身上来得明智，在这等两难境地下，势必要保一人弃一人，秦晚宜猜测秦丞相会保秦亦霖。
只不过于秦婉凝来说，便又是诛心之举了。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秦晚宜觉得甚是满意。自己，只需在他们最慌乱的时候，找到那风云突变的大事的突破口。
“你出去再多找几个说书先生，把这些事再添油加醋地说一说。”
秦晚宜这般吩咐蝶儿，眸中尽是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