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春儿招认
天下的后院果然都是一模一样,这御史府也不过如此。嘴上说着规矩严明,结果还不是一个小小的通房都敢自称姨娘,还跑来主母这里放肆。
“原来是春儿啊……”
秦晚宜余光瞄到御史夫人脸色不大好,便也猜到了她的心思,笑道:“既然是丞相府出来的丫头,那儿媳见见也是应该的。母亲,晚宜逾距了。”
御史夫人厌恶春儿,除了她是丞相硬塞过来的、连带着有损他二儿的名声,更多的是因为她身份卑微不知礼数,偏偏还一个劲儿地往跟前凑,自己是碰一下都嫌脏了手。如此这般,实在碍眼得很。
她望了秦晚宜一眼:“去吧。”
若这件事还能办得妥帖,这秦晚宜,倒真算个奇女子。
门外,春儿依旧在吵吵嚷嚷:“我可是二少爷的姨娘,二少爷都说了我可以在府上四处转转,你凭什么拦我?”
丫鬟不耐烦道:“那便请二少爷带您四处转转吧。若是需要,奴婢们可代为去请二少爷。”
她一噎,自是不敢去见王池的。相反,正是因为王池对自己越发厌烦,她才想着通过讨好夫人来维持地位,将来能好过些。
“夫人歇下了,妹妹有什么事情告诉我便可。”
春儿在听到秦晚宜声音的那一刻,身子明显地抖了抖。
三小姐叫自己……妹妹?
秦晚宜讶道:“我见妹妹方才神情激动,似是有什么要紧事。有什么需要一定要说出来啊,都是一家人,不必顾忌。”
“我……我没事,我只是想来看看夫人,既然夫人歇下了,那我明天再来,明天再来……”
“那怎么行,可不能让你白跑一趟啊。”秦晚宜声音渐冷,对一旁的蝶儿道,“将春姨娘,请到我房间去。”
“是。”蝶儿应道,自然知道这个请是如何请。
春儿的面上渐渐显现出惊恐:“我不去,我不去!我是来拜见夫人的,我不去……”
室内,听着春儿惊恐的尖叫,一旁侍奉的老嬷嬷担忧道:“夫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御史夫人捏着汤匙轻轻敲击瓷碗,眸中流露出些许深沉,“这个秦晚宜,实在是心思深沉得紧。都这么久了,春儿还是如此怕她,积威已久,想必手段亦是不俗。”
老嬷嬷连声应是,哀叹着,刚想再附和几句,却忽然听到夫人道:“不过,这对洲儿来说,指不定是件好事呢……”
夜间,王洲归来。
秦晚宜早已备了一桌子菜,退下左右侍女,十分贴心地为他盛好。
“晚宜,你辛苦了。”他走上前去牵住她的手,秦晚宜却下意识一缩。王洲蹙眉,拉过她的手一看,一片红肿,显然是烫的。
王洲因回门之事本就对她心有愧疚,见到这般情景更是心疼不已,责备道:“这些活儿让丫鬟去做就好了,你何须如此!”
他捧着轻轻吹了几口气,又道:“你稍等片刻,我去寻些药来。”
只有在看到王洲为自己担忧忙碌的时候,秦晚宜才会稍稍松动,显露出些不同以往的柔和来。
王洲很快就回来了,饭也顾不得吃,细心地替她擦药膏。
“今日回门,岳父岳母可有说些什么?”
“没有。夫君是做大事的人,若是被这些琐事绊住了脚,那便是我之过了。”秦晚宜目光晶亮,絮絮叨叨,“母亲也说了,夫君不是一般俗人,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王洲听了却没有多高兴,只迟疑道:“母亲……是不是经常这样跟你说,她觉得你配不上我?”
秦晚宜貌如惊恐地住了口,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你我是夫妻,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不必如此。”王洲目带怜惜,继而道,“此事也是我之过,我一心求娶,最终却要让你受着两个府上的怒气。”
“不过你放心,过不了多久就不必如此了。我正在帮述王殿下办些差事,待成功以后,应当能升擢,到时候我便请求独立设府,你就不用整日里费心应对母亲了。”
“述王殿下……”秦晚宜呢喃。是了,秦丞相和王御史是政敌,秦丞相亲太子,御史府则亲述王一系,连带着王洲也是入了官场便开始为述王做事。
可是,太子尚在,萧王势大,自家夫君这般亲近述王,将来会不会有风险?
秦晚宜觉得,自己需要赶紧将后宅之事了了,不能再这般被拖住脚步了。
郊外。
虽然杂草遍地、道路崎岖,但秦晚临一想到是去收拾仇人就不觉得辛苦了。春儿,春儿,很好,还是三姐好手段。她倒是要问问春儿为什么要害自己,究竟是谁指使她的!
“小声些,不要引来了人。”秦晚宜蒙了面纱,已经在院落前候着了,“你们几个,留在外面守着。”
“是。”随行的丫鬟侍卫应道。
秦晚宜在御史府循规蹈矩,只有在王洲不在婆母休息时才能悄悄出来。秦晚临则自由多了,裘王日夜花天酒地,根本不管她。是以秦晚临自收到消息说春儿已经招了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好不容易凑了个合适的时间,心情焦急可见一斑。
室内,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被绑在椅子上,嘴巴被一根麻布条紧紧地勒着,只能发出呜呜声响。见到推门而进的两个女子,眸中惊恐更甚,挣扎着想要逃离,却难动弹半分。
秦晚临上前撕扯下麻布条。
“那夜在莺歌院,我觉着浑身无力,是不是你搞的鬼?还有,王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偏偏还进了我订的房间?你说话,到底是不是你!”
“晚临。”秦晚宜上前去拉她,“你有的是时间盘问,别这么激动。”
然而春儿却没有回答,只是惊恐地叫着,声音嘶哑,似乎是受了重创。
“你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顶替我的人偏偏是你?你是不是早就盘算好了,害我出事以后自己立刻借势去御史府,你以为去了御史府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秦晚临越说越气愤,根本听不进去秦晚宜的话。左右瞧了瞧,抄起一根木棍就往春儿的身上打。
“……”秦晚宜一阵头疼。
眼见着这两人一个发了疯似的质问,一个只会惊恐呜咽。这阵仗,想低调都难。
“好了!”
秦晚宜挡在中间制止道:“春儿已经招了,是她偷偷给你换了药,那夜你吃的药丸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别再纠结这件事了。”
“果真是你!我那么信任你,你却如此害我,我、我杀了你!”
秦晚宜拼命拦着,心里一阵烦躁。
“我说了此事作罢,你究竟是来调查的还是闹事的?吵这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秦晚临娇生惯养,早先父亲母亲都是宠着的,若说谁能降住她,除了那些权势滔天令她害怕的,便只有一个秦晚宜了。
果不其然,秦晚宜声音一凌厉,她便下意识地瑟缩,再怎么不甘心也渐渐收住了声音。
秦晚宜转过头来。
“你一个人,断然不会把事情做得如此周全,也没那能耐算计到御史府二公子头上,是谁在帮你?”
春儿死死地低着脑袋,似乎和秦晚宜对视一眼都极为可怕。
“何必呢,你替幕后之人严守秘密,她若知道了估计却是巴不得你死呢。”秦晚宜缓步上前,不同于秦晚临的气势汹汹,她说话从来轻声细语,却让人打心眼里害怕。“你现在背叛了丞相府,御史府二公子也弃你于不顾,落在我的手上……啧啧,你知道我的手段。”
她望着春儿不住哆嗦的嘴唇,继续道;“凉薄之人,可值得效忠?那些刑罚,可还好受?”
有时候,落在身上的刑法使人疼痛惧怕,不落在身上,更使人焦躁难当,就如同头顶高悬的铡刀,不知何时会落下。
春儿崩溃大哭,声音嘶哑如同野兽哀嚎:“我说,我说!是二小姐发现奴婢异常,找到奴婢说想振嫡小姐威风,顺便帮奴婢复仇……王池是二小姐请过去的!奴婢听二小姐的吩咐调换了五小姐要吃的药,全都是二小姐做的,不关我的事啊!”
“那你被送进御史府,也是秦婉凝出的主意?”
“是夫、夫人,夫人发现以后立刻赶来,训斥了二小姐一顿,说是损害的是整个丞相府小姐的声誉。但是……但是还得替二小姐捂着,得知二小姐是和奴婢一起谋事,才、才将奴婢顺势,送走。”
意料之中。
秦晚宜毫不惊讶,反观秦晚临,则是一副震惊表情:“二姐?”
“不、不可能,二姐才不会这样,她已经是嫡女了,没必要和我计较的。”秦晚临摇着头,极力抗拒着这个答案,“母亲一直教我们姐妹和睦,丞相府从来不这样的,我们……她怎么可能,为什么!”
秦晚宜望着这个看着面前的亲妹妹,怜惜有之,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冷冷道:“怎么不可能,不作恶便不会作恶吗,不作恶便没有恶吗?春儿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我们在她秦婉凝眼中从来都是低贱的奴婢,和谐的外衣之下是最狠毒的心肠!一府之中,同父异母,怎么可能真的情同姐妹,你到底还要相信这些鬼话多久!”
“那、那她既然害了我,为什么还说要帮我报仇?”秦晚临似乎迷惑了许久,忽然抓到一个突破口般尖叫,“是了,她来找我,她说了会帮我的。皇上寿宴那次,就是她偷偷地把我带进宫,说要助我杀秦安予的!”
声音忽而又落寞下来:“难道,这只是一时兴起戏耍我吗?”
“……”
秦晚宜也觉得有些困惑。
一时兴起,未尝不可能。秦婉凝那样的千金大小姐,要不是李夫人拼命捧着护着,给她打造了温柔贤淑的形象,估计也就是个凭着身份四处落井下石以此取乐的跋扈角色。
但是她在害了晚临以后,竟然又主动找上晚临,说要替她报仇?两头行骗,难道只是为了看她们和秦安予互相残杀?
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