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顺藤摸瓜
秦晚临出嫁之后倒是稳重了些，此刻正坐在正厅，静静地听着下人回话。
关于御史府二公子的风流往事，世人虽不知真相，但她秦晚临知道，并且亲身经历了一切。她时时会想，若是自己没有失身于王池，父亲或许就不会将她许给裘王，那么她或许就有不一样的人生。
她千防万防，战战兢兢，终于熬过了新婚之夜，顺利当上了裘王侧妃。本想听三姐的话，没有爱情就要权势，可谁知道裘王府早就是个空壳了呢？无实权无财力，不过绣花枕头一个。偏偏裘王此人又是个花心好色的怂包，在外抓着鸡毛当令箭，回府只会在她面前颐指气使，一个不顺心就拳打脚踢。秦晚临日夜劳心劳力，与其说是侧妃，倒不如说是被娶回来的奴隶。
这一切，都是王池这个罪魁祸首造成的。
可偏偏，她的三姐、口口声声说会为她报仇的三姐，竟然嫁给了自己仇人的大哥？
她当然也闹过，决不同意。可三姐连亲生父亲的施压都能顶住，又怎么会在意她的想法呢？秦晚临送了好几封信都得不到回音，登门拜访，她却闭门不见。直到大婚那日满城皆知，她才恍惚反应过来自己的意见似乎从来没有被在意过。
可是，她明明在那些信上写了，若是三姐执意要嫁，自己便去吊死，明明写了的……
所以，这是为什么？
待秦晚宜三朝回门之际，秦晚临早早地便去丞相府等着了。
丞相府一片冷清，秦丞相不在府中，李氏也无心大办，只是随意使唤了些丫鬟在府门候着，全然没有迎接新嫁的女儿回门的架势。
秦晚宜叹了口气，想到当初秦安予虽不得宠，可她回门之时，丞相府还是因着萧王仪式周全地候了一整天。果然是天大地大，权势最大。
“晚宜！”沈姨娘小跑着来迎接，“姑爷呢？”
“夫君忙于公务，这等小事便不必来了。”
那自然是因为丢脸，来了看到这般景象受这等气吗？看起来倒似御史府上赶着巴结丞相府。自己已然出嫁，自然是要维护御史府的面子，若真带了夫君前来，那才是触了婆母霉头，今后别想好过了。
更何况，这里是女人的战场，夫君就不用见识了。
沈姨娘急道：“这怎么行？哪有人三朝回门没有夫君陪同的？这让丞相府的脸面往哪儿搁，于晚宜你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啊。”
“都这步田地了，还谈什么里子面子。”秦晚宜毫不在意，“走吧，别让母亲……和五妹妹，等急了。”
李氏那里好说，一个出嫁的姑娘，在她眼里根本翻不起什么水花。带着招牌式的笑匆匆喝了杯茶谈了会儿心，便挥挥手让秦晚宜退下了。
难缠的是秦晚临。
“三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那王池毁我清白，你为什么还要嫁去他们家？你说过要替我报仇的，凭什么现在我整日里受气，王池和秦安予反而活得有滋有味。我……你要替我报仇，你说过的啊！”
果不其然，一进屋就听到了秦晚临连珠炮似的质问。
秦晚宜施施然坐下，面不改色：“这是你求人的态度？我若不帮，你能奈我何？”
秦晚临面色又一瞬间空白，待反应过来后便又出离愤怒：“你若不帮，那我就自己去！像上次皇上寿宴那样，先杀了秦安予！再去杀了王池，说是你杀的！哈哈哈哈哈，你们现在是叔嫂了，当然有机会杀不是吗？你们踩着我向上爬，不来帮我，那就都别活了！”
“等等。”秦晚宜面色凝重，“皇上寿宴那此，阁楼走水，是你做的？”
“……”秦晚临蓦地失声，目光闪烁。
“说话！”她倒是不介意秦晚临对自己如何口出狂言、喊打喊杀，相比之下，还是这可怜又愚蠢的报复行为更让秦晚宜愤怒。
秦晚临被她震慑，浑身一颤。
“我说你当时为何听说秦安予获救时那般愤愤不平呢，这竟然是你搞的鬼。”秦晚宜压抑着怒气，目光紧紧地盯着她，“怎么，长大了，出息了？是在宫中安排了人，还是你亲自去的？”
“不对。”尚不等秦晚临回答，她便自己否决了，“像你这般愚蠢到连自己的仇人都分不清是谁，有什么能耐往宫里安排人。”
秦晚临显然有些不忿，似要张口反驳，却欲言又止，有些憋屈地低下了头。
“所以，你还要守着那点可怜秘密到什么时候？你自己又报不了仇，想让我帮你，却又这般推诿隐瞒？”
“你不帮我我也没办法不是吗，你都已经嫁给王池的大哥了。”秦晚临现在似乎提到王池这两个字都是恶寒的，撇过头，闷声道，“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请别人帮。”
“请谁？秦婉凝吗？”秦晚宜不屑道。
秦晚临惊异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哼，我就说，你早晚都得死在自己的愚蠢上。”她随口讽道，丝毫不在意被秦晚临听了去，“我千方百计让咱们姐妹俩脱离丞相府的魔爪，实施了替你复仇的第一步。你倒好，自己又送了回去。”
秦晚临警惕道：“你什么意思？”
“晚临啊晚临，你究竟是被那李氏如何蛊惑，才会这般天真啊。”秦晚宜似乎被气笑了，起身行至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么说吧，你的仇人不该是秦安予和王池，而是另外一个人，受人指使。”
“我是你的亲姐姐，有什么气话嘴上说说，难道还能真的和你决裂？若是这样，我便也不用只身涉险、嫁去御史府了。”
秦晚临同自己闹，无非是因为自己嫁给了王洲。可若是让她以为自己嫁给王洲不为别的，正是为了替她报仇呢？
“你嫁去御史府，是为了帮我探寻真正的仇人，帮我报仇？”秦晚临狐疑道，“那倒是正好，你现在与王池共处一个屋檐下，报仇自然简单。”
秦晚宜摇摇头：“不是他，只是线索在御史府，需要顺藤摸瓜。”
“我在御史府遇见了一个人，是王池的妾室，似乎叫，春姨娘。”秦晚宜抬头瞥她，“你还记得吗？”
“……”
“她就是我要顺的藤。”
王池的妾室，春姨娘，春、春儿？
“她是你的贴身丫鬟，在你出事以后顶替你，被父亲送给了王池。我多方查探，发觉此人甚是可疑，怎奈她已经入了御史府，便只得也去，才好调查清楚啊。”
自从那日自己将春儿留在王池房中，她回来后就时常神态恍惚，愣愣怔怔。秦晚临心虚，也从未开口问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想来也就是那档子事。如今三姐提点，倒也让她怀疑，是不是真的有春儿在从中作梗。
是了，那天晚上春儿也在场，自己清醒过来以后，她却已经被父亲送去御史府了。自己一面都没有见着，许多想问的话也来不及问，如此干脆利落，莫非真有隐情？
“关于这个春儿，她跟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你也应当有所了解。她对你的事可有知晓，或者说，参与了多少？”秦晚宜语气中带了些威胁意味，“知道了真相我才能接着调查啊，晚临，你不是很想复仇吗？”
罢了，说便说吧，左右三姐也是为了替自己报仇。一个丫鬟而已，自己怎么处置都可以，有什么不敢说的？
秦晚临这般赌气地想，便将自己把春儿留在王池房内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言罢稍有推测，一边愤懑地谴责春儿的确有报复自己的嫌疑，一边又小心翼翼地看着总是说自己蠢笨的三姐的脸色。
“……”秦晚宜甚觉无力。
都这么对待春儿了，还敢将人留在身边使唤，人家不算计你算计谁？
若是杀了，一了百了也好。可偏偏这个掌握着自己最大的秘密的人还活得好好的，秦晚临还真是心大，真是……蠢。
罢了罢了。
“这便对了，你既已知道，就安心等着。我身为御史府的嫡少夫人，有的是手段收拾她。”
安抚好秦晚临，秦晚宜一路盘算，待回到御史府后便又是温柔贤淑的少夫人。先是回房梳洗，仪式周全，随后便进了厨房，再捧着熬好的羹汤去拜见御史夫人。
“今日回门，可有何事发生啊？”御史夫人捏起汤匙搅了搅，问道。
“回母亲话，一切安好。”
“是吗？”她往嘴里送了一口汤，尖着声音道，“洲儿没有陪你回门，相府就不曾怪罪？”
秦晚宜柔声道：“夫君年少有为，自当是以政事为先。此等小事哪敢劳烦夫君呢，晚宜一人便足以应付了。”
“嗯。”御史夫人接着喝了好几口汤。这几日接触，她倒是对秦晚宜改观不少，这丫头的确是个聪明的，时时处处都以御史府和洲儿为先。单说这回门事宜，不消她开口，秦晚宜就全给置办好了。
“这汤倒是不错。”
“此乃胶颜羹，由桃胶、皂角米和雪燕，并上冰糖熬制而成。不但爽利可口，更有养颜功效。母亲如此之雍容仪态，多存于世片刻，都是这世间独有的好姿态呢。”
“年纪大了，成黄脸婆喽，谈何好姿态呢。”御史夫人虽这般说着，手上却捧着汤匙多喝了几口，甚至还有片刻笑意。
只是这笑意，很快就被一阵嘈杂之声打断了。
“外面是谁在吵闹？”秦晚宜见势，立刻出声询问。
一个丫鬟急匆匆跑进来道：“回少夫人的话，是二少爷房里的春姨娘，想要进来……拜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