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断亲出阁
柳烟儿听着外边传来的鞭炮礼乐之声,叹了口气,有些无聊地逗弄着怀里的猫。
“不惧双亲阻挡,又一对痴男女成亲了啊。”
秦三小姐数月不出,再现身却是出阁,任谁都会想些表面之下的事情。偏巧这位三小姐性子直得很,秦丞相未现身送亲,她一句“感念生养,拜别丞相”很快便传遍大街小巷,当然也传到了太子东宫。
据在场的人说,那架势说是断绝父女关系也不为过。
侍女在一边惴惴不安,听到自家侧妃喃喃自语,只得尬笑着接了一句:“是啊,若两人真心相爱,什么都不能阻挡。”
柳烟儿回头,奇怪地望她一眼:“那父母生养之情算什么?十几年悉心呵护,竟比不过男人的几句花言巧语?”
“侧妃娘娘恕罪。”那侍女一慌,急忙请罪。
偏巧,自家这位侧妃也是,与家中断绝了关系才入的东宫。
柳烟儿又转了回去,似是十分无趣。
为了爱情断绝了与家中的关系,这会是种怎样的体验呢?大概是成亲当日会及其瞩目,整个京城都会将目光放在你身上,这可是少有的待遇。人们都想看看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奇女子——或者不孝女。
若是嫁做正妻,那应当是凤冠霞帔,仪式整齐,却单单少了娘家人,看起来有些怪异。若是侧室,那估计就是一顶小轿抬进门,这便奔向了自己余生唯一的倚靠了。
狭小的红色花轿摇摇晃晃,几里路程,又似颠簸了半生。
至于夫君嘛,那必然是待自己极好的心上人,要不然也不会这般决绝地出嫁了。
新婚之夜,红烛重帐。意中人眉目柔和,极尽温柔,挣扎许久的感情终于有所归属,但心中的空缺却依旧无法弥补,大概只是换了个位置。
鎏金红烛缓缓淌下烛泪,不知是为女子的勇敢而哭,还是在为女子的愚蠢而笑。
“喵……”
怀里的猫儿软软地叫了一声,柳烟儿回过神来,抚了抚它柔软的皮毛。
那鎏金红烛的烛泪已在底座干涸,但是顶端仍在燃烧,忽明忽暗。秦晚宜悄悄起身,扯起床帐挡了挡烛光。
“晚宜?”王洲迷迷糊糊地翻身,发觉身边无人,抬眼便见到秦晚宜已经起身,便也坐起身来亲昵地抱住她,“怎么不多睡会儿?”
“不早啦,待会儿还要给父亲母亲敬茶呢,我得赶紧准备了。”秦晚宜笑容温婉。
王洲迟疑了一下,道:“我母亲她因两府成见,可能也有些怨气,我担心,待会儿敬茶她或许会为难你……但是她人不坏,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她的好。只不过,总归是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秦晚宜静静地听他讲完,这才接话道:“夫君哪里话,尊敬母亲是应该的。你为了这桩婚事同父亲母亲也闹了不少,今日我能入府为正妻,得偿所愿,委屈夫君了才是。”
王洲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笑了笑,这是个清秀的年轻人,说不上多出众,言行上却已显沉稳。
秦晚宜便也笑,温柔地替他更衣。
王御史早起上朝,不在府中,或许即便在府中也不乐意见这个老对头的女儿。御史夫人倒是早早起来等着,迫不及待地想见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将自家儿子迷得神魂颠倒。
——还是曾经揪着自家二儿不放的丞相家的女儿。
“儿媳见过婆母。”
来人梳了个少妇发髻,容貌算是清丽,举止也还可以。御史夫人朝后望了望,见自家儿子没有跟过来,心里微微畅快了些。
御史夫人在闺中便是嫡女,出阁以后又是正室,见多了侧室庶出,也格外重视嫡庶。她不懂朝政,因两府是宿敌而厌恶丞相家姑娘那是老爷的原因,她只是眼见着自家儿子一个御史府嫡长子偏偏要娶一个庶女,实在有些气不过。
“也不怎么貌美,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攀上了我们御史府的嫡枝嫡长。”
秦晚宜恭敬道:“夫君正直纯善,自是不为外物所侵扰引诱。圣上垂怜,促成此婚,晚宜感激不尽。”
呦呵,柔中带刚?
“起来吧。”
“是,多谢母亲。”
身边的蝶儿立刻递过来一杯茶,秦晚宜双手接过,恭敬地走上前去。
“我方才用过些羹汤,这会儿实在没什么胃口,这茶先放桌上吧。”待秦晚宜快走到自己身边,御史夫人忽然开口道。
媳妇茶本就是礼节性地喝一口就罢,哪有什么胃口不胃口?
在场的丫鬟婆子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看戏似地望着自家的少夫人。
“母亲英明,这杯茶本就不是送于母亲的。”秦晚宜微微一笑,不顾众人目光诧异,自然而然地将茶放置在御史夫人另一侧的桌子上,“父亲虽然不在,但礼节不能少。儿媳先将这茶敬上,待父亲归来,另行拜见。”
随后从蝶儿手中接过另一盏:“儿媳特意问过母亲的喜好,知晓母亲早起喜欢用些羹汤。但羹汤粘稠,不如茶水来得爽利。这是儿媳特意备下的蜂蜜红茶,母亲可先用些,随后再用羹汤不迟。”
“敬茶本就是敬的心意,母亲若喜欢这茶便是儿媳之幸了。若母亲不嫌弃,儿媳每日都备上一些可好?”
御史夫人鬼使神差地送了一勺入口,面无表情。
这丫头竟然不是对自己避之不及,反而主动凑上前来?这样也好,时时见着,想磋磨她都不用主动去找了。
少夫人能从夫人手底下过招,这是御史府众人都没有想到的。只有几个在夫人身边伺候多年,早上又见了秦晚宜的老嬷嬷会露出些不一样的表情,与老友交谈时啧啧称奇。
“少夫人,奴婢是夫人房里的莺儿,少夫人初来乍到,夫人特意指派奴婢前来伺候。”秦晚宜出了房门,一个眉目清秀的小丫鬟立刻跟上来,行了一礼后边如是说道。
一旁的蝶儿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莺儿……英儿?
与自己相伴十多年的英儿新丧不久,三小姐身边竟又来了个莺儿。蝶儿一时恍惚,有些愣怔。
秦晚宜扫了她一眼,转头对莺儿又换了一副面孔,道:“有劳了。”
“不敢。”莺儿微一行礼,引着她回房,“御史府不同于丞相府,少夫人当小姐时的一些习惯也该改改了。奴婢斗胆,需将这府上规矩于少夫人仔细说说。”
这话说得生硬,颇有种庶女配不上嫡夫人之位的味道。然而秦晚宜听了也不恼,仍是笑着示意她继续。
“夫人重嫡庶,不论少夫人从前是何身份,既然当了御史府的少夫人,就要有少夫人的样子。万不可出了差错,惹人笑话。”
“御史府高门,即便是丫鬟也得时刻注意行止。少夫人除了规训自己,带进来的丫鬟也得……”
话音未落,一阵尖利的吵嚷声便打脸一般地传了过来。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可是二少爷的姨娘,少夫人入门又不关我们二房的事,又不是二少爷娶妻……”
“那是?”
莺儿脸色不善:“二少爷房里的人。不过,她才不是姨娘呢,没名没份的,顶多算个通房。”
秦晚宜挑了挑眉,不奇怪莺儿说这话,只是方才远远一瞥让她看到了这位通房的真容。果然,下一刻莺儿便道:“说起来,这位也是丞相府出身呢。当初二公子中了算计与这人春风一度,后被丞相遣送了来。若没有记错,她应当是少夫人妹妹身边的丫鬟?”
秦晚宜道:“是了,正是春儿那丫头。能入御史府伺候二公子,是她的造化。”
莺儿撇了撇嘴:“她可是妄想着讨好夫人再翻身当二公子嫡妻呢,丢人现眼罢了。”
秦晚宜微微一笑,望向春儿的目光恰好与之对上。不同于春儿的僵硬恐惧,秦晚宜神色轻松,甚至还抬了抬下巴示意。
只是下一刻,她便笑不出来了。
只见一面熟小厮捧着一封信,步履匆匆地朝这边赶来。秦晚宜见势不好,立刻使了个眼色,蝶儿会意,快步上前去拦。
“少夫人。”莺儿自然发觉,一板一眼道:“少夫人既已入了御史府,府外之事便要处理妥当了。待三朝回门,琐事亦可解决。所以在这之前,少夫人还是好好熟悉御史府为宜,莫要轻重不分,因小失大。”
秦晚宜连连称是,举止依旧克制,却已隐隐带着些不耐。
初来乍到,自然不能全然暴露心性,即便是个丫鬟也不能如以往那般果断处置。秦晚宜好不容易避开了这个莺儿,咬牙切齿地对蝶儿道:“你去告诉秦晚临,有什么事待我回门之际详谈。再敢出现在御史府,我不会放过她!”
方才那送信小厮之所以面熟,只因他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无数次了。每次,都是替秦晚临来的。
秦晚宜眼眸微眯,说起自己这桩婚事,虽然双方父母都是一百个不乐意,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重重困难自己也一件件地解决了。唯有一个不知分寸的秦晚临,倒成了上蹿下跳得最厉害的角色。
蝶儿一惊,立刻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