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暗流涌动
秦安予轻轻地抱住了他。
“都过去了。”
“嗯。”郑君临深深地嗅了嗅她发间香气,使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他道:“但是大国博弈并没有结束,从七年前休战的那一刻起,新的矛盾就又产生了。战后我在边疆待了一年多,除了离母妃近一些,便是为了追查这件事。”
秦安予想起了秋月说的话,同郑君临此时说的不谋而合。
“那你最终决定回京,也是为了这件事?”
“彼时无牵无挂,自然是去留随意,想追查这件事就回京了。”郑君临笑了笑,继续道,“久墨国很不安分,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往洺京指派细作暗探,从未停止。”
小动作不止,势必心有不甘。秦安予猜测道:“可是因为利益?久墨国不满九州之战战后的协定?”
“久墨国原与这场战争无关,是中了离间计才蹚了这趟浑水,本就心有不甘。想从战后协定中得些补偿的打算也落了空,再加上现在的久墨皇帝仉督峰生性多疑又极爱面子,自然不乐意天下人将他看作心胸狭隘的小人。可是明匿二王身死是事实,这些年不少老臣反复在说这件事,仉督峰大概觉得自己吃亏最多,心怀不满,包藏祸心已久。”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郑君临道:“在边境的时候,截杀了好几拨久墨的杀手,这才察觉。”
秦安予唔了一声,皱眉思索。忽然想到他因此回京,想必京城中也早已潜入了久墨探子,又知他时常外出似有要事,不确定道:“所以你一直在追查这些事?你是不是没有上报朝廷,一直在偷偷自己处理这些细作?”
“万一此事暴露,宗洺与久墨又是免不了一场大战。”郑君临默然许久,目光似有疲倦,“我答应了母妃,尽自己所能阻止两国开战。”
秦安予想到了他以前的包庇,一切都想通了:“或许,还会与你昔日旧友刀剑相向、你死我亡?”
郑君临含糊地嗯了一声。
秦安予听他说出这些话,目光中早已不知不觉盈满了心疼。单就自己知道的,游园宴那次郑君临受伤赶回来、莺歌院那次,还有探花墨无稷的侍从、别院那次……这些都是久墨的细作?郑君临一直以来都是以一己之力扛着,维系着两国之间微弱的和平表象?
“那你觉得,自己的努力效果如何?宗洺与久墨,暗中的波澜达到什么程度了?”
“大抵,还是要开战吧。”郑君临的声音有些低沉。
秦安予瞧着他眉眼间的倦色,忍不住开口道:“可以了,你做的够多了。”
郑君临身为宗洺的王爷,因为年幼时判断失误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身死,至此便总觉得欠了久墨,也欠了天下一个太平盛世。这些年日夜操劳只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和平,殊不知却是吃力不讨好,恶名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自己从前只当是借住,也实在是没心没肺了些。现在下定决心陪在他身边,看着自家夫君这副模样,又实在是心疼得紧。
秦安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随即放在郑君临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揉:“若局面实在是千疮百孔无法修复,倒不如推倒重来。不破不立,换个方法或许有不一样的效果,何必苦苦维系让自己这般辛苦呢?”
郑君临听她说完,似乎迷茫了一瞬,整个人显得愣愣的。
“不破不立……”
“好好休息,现在不要想这么多。”秦安予一旦上心,立马化身老妈子,对郑君临絮絮叨叨的。恰好二人本就在床沿坐着,便顺势倒下,相拥着好好休息一番。
郑君临,我愿意为了你,留下来。
不论是你的母妃,还是我的娘亲,我们一起面对。
丞相府,秦晚临将屋内的东西全部摔在地上,一片狼藉,秦晚宜走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
“怎么了?裘王府的聘礼都送过来了,你不好好购置些衣服,打扮打扮,拿摆设撒什么气?”
“我根本不稀罕嫁什么裘王。”秦晚临愤恨道,“那个秦安予也真是命大,那么大的火也烧不死她!”
秦晚宜给自己倒了杯茶:“萧王府高手如云,给王妃配备些也无甚奇怪。再加上寿宴上人多眼杂,想在萧王面前邀功讨赏的人多了,她没事才是正常吧。”
“还是说,你认为她本该有事,你做了什么?”秦晚宜眸光冷冷。
“我能做什么?皇上寿宴那种场合,我一个庶女又去不了,不在场又怎么能害她?”秦晚临心虚道。
“最好是这样。”秦晚宜缓声道,“其实你怨恨她也无所谓,此人还算大度,与她往来至少好过秦婉凝。你只需不与秦婉凝过多交往,往后的日子大概就会顺遂一些吧。”
秦晚临眉头一皱,刚要仔细问问,便见自己的丫鬟夏儿匆匆赶来:“小姐小姐,奴婢刚刚听管家说,小姐您和裘王的婚期定在了下下月初五!”
“什么!”秦晚临惊叫,满脸不可置信。
只要婚期没定下来,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可这婚期,竟然这么快就下来了?
“我要去见爹爹,我要去见爹爹!”
秦晚宜淡定地喝着茶水,全然不顾向外跑去状若癫狂的秦晚临。
“爹爹,求您见一见女儿吧。”
秦晚临被挡在了书房前,只得跪下苦苦哀求。可书房内的人仿佛与世隔绝,对这般哭喊不闻不问。
“她还没走吗?”秦绍礼不耐烦地问。
刘管家上前道:“回老爷,五小姐大概是听说了婚期,劝不住啊。”
“这是皇上亲自赐婚,岂能容她说退就退?”秦绍礼烦躁地将书案卷宗放置一旁,“你去将沈姨娘叫来,让她把五小姐领回去。”
刘管家应了一声是,推门而出。
秦晚临见书房门打开,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跪走上前,紧紧地扒着门框,哭喊道:“爹爹,女儿不想嫁,求爹爹想想办法,救救女儿吧。”
“五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哎您……”刘管家挡在中间,进退两难。
“让她进来!”书房中传出了一声怒喝。
秦晚临脸色一白,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自家父亲面色阴沉,秦晚临已做好被训斥一顿的准备,孰料他一开口,竟然是好言劝告:“晚临啊,爹爹知道嫁给裘王委屈你了,可是这是皇上赐婚,爹爹能有什么办法?爹爹也不过是一介臣子,怎能违抗皇命?”
“……”
秦晚临几乎要怀疑自己当日所见所闻了,她很想问问父亲,难道不是他主动提起将自己嫁给裘王的吗?若是父亲不提,皇上怎会知道丞相府有一个秦晚临?
“此事涉及前朝政事,萧王难得这样顺着台阶下,裘王已经被释放回府了,为父又怎能临时反悔?胡将军和张将军趁机张罗婚事,这事儿实在是推不掉了啊。”
“更何况。”秦绍礼拉长了声音,语气中带了些说不清的意味,“你已非处子,再难嫁得好人家了,便是将来议亲,被婆家发现了也不会好过,倒不如嫁了裘王。他此次需借助成亲一事从萧王府脱身,也算有求于你。”
秦晚临呆呆地望着自己敬了十几年的父亲,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丞相,丞相大人!”
匆匆赶来一位属官打扮的人,秦晚临不认得。他一路高呼赶来,附在秦绍礼耳边说了几句话,秦绍礼当即脸色巨变。
“皇上派了子车映昔去?他初入仕途,怎担得起……”
那属官立刻挤眉弄眼,秦绍礼自知失态,轻咳一声道:“晚临,你先回去吧。”
秦晚临一路上脚步虚浮,好不容易回了自己的房间,周围丫鬟已不知踪影,只有秦晚宜仍在那里悠哉游哉地喝茶。
“无功而返了吧?”
秦晚临沉默地坐在妆镜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言不发。
秦晚宜从背后靠过来,附到她耳边,看着镜子里出现的两个气质殊异的少女,轻声道:“你的仇,姐姐会帮你报的。若现下无权无势不能自保,倒不如先顺势而为,再见机行事。裘王或许不是良配,至少,他也是个王爷,有些权势。”
她的声音更轻了,蛊惑般道:“若无良配,何不抓紧权势呢?”
——
太子府。
一众幕僚挣得面红耳赤,郑君逸饶有兴味地品茶,子车映昔端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太子殿下,恕属下直言。”一位中年谋士走上前来,愤懑道,“且不说秦丞相在朝中根基稳固,此行难动其根本。即便要如此作为,朝中不乏文治武功俱佳之人,为何偏偏要让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前去呢?”
“对呀,子车公子年纪尚轻经验不足,若是稍有差池,岂不是让太子殿下的心血毁于一旦?”
“殿下若觉得秦丞相老谋深算不易掌控,也并非只有打压这一条路可选。属下听闻他膝下尚有二女,殿下何不娶了他的女儿,化敌为友,也好过如此铤而走险。”
堂下议论纷纷,子车映昔却如没听见般巍然不动,端坐如钟。
“咳咳,诸位且安静,容老夫说一句。”一位鬓发斑白的老者道,“契州铁矿之事是事实,秦绍礼知情不报中饱私囊,无论派谁去查都是这个结果。此事在于,派谁前去最为合适。毕竟此人需完美地解决这件事,回京之后,与秦绍礼成为宿敌是一方面,皇上的封赏也少不了啊。”
“私以为,此人必须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待此人高升,也算是太子府添一良臣猛将。”
久不开口的子车映昔这才幽幽道:“如此看来,在下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呢。在下与太子,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越过此交易,绝无忠心可言。”
“……”
众人语塞,又听自家傻太子叹息道:“如此看来,孤似乎是被骗了呢。”
“孤已经向父皇举荐了让子车映昔去了。”
“……”
子车映昔一本正经地拱手:“多谢太子殿下厚爱。”
底下那群老臣各个吹胡子瞪眼睛,似乎要就此气晕过去。
待众人散去,子车映昔这才问道:“为何举荐我?那些蒙蔽别人的话就不要说了。”
“无他,你最合适而已。”
“殿试之后便平步青云,殿下不觉得我这官途太过一帆风顺了吗?”
郑君逸笑了下,懒洋洋道:“谢承安、墨无稷和刘立人,科举之事中,这三人吸引了朝堂大半的目光。就连父皇都认定别国的细作是谢承安呢,你已然安全。更何况科举本就是为了选贤举能,选出了如你这般贤才,不是很正常吗?”
“那就,多谢太子提拔了。”
“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