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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安予祝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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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皇后会意,抬手示意露华台上的信王妃退下,这才转过头对秦安予说道:“童真童趣固然可爱,只是皇上尚未开口,萧王妃就如此迫不及待地开解,如此作为,倒似皇上会不分青红皂白责罚一个小丫头似的,萧王妃是否越俎代庖了?”

    不开口难道不是在等郑君临暴起再治罪吗?反正我不接那小孩是那个理由,接了是现在这个理由。

    季皇后目光越过她去看郑君临:“即便不谈这些,单论夫妻家事,萧王尚未开口你便如此行事,也很是不妥吧?”

    秦安予眼睫微动,忽然想起之前听的以自己的错误去惩治郑君临那番话,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成为他的把柄。

    郑君临上前几步,刚要说话,手忽然被她拉住了。

    上首的季皇后自然没错过这些小动作,挑眉道:“萧王妃?”

    “请罪自然是要请的,只不过父皇寿辰之际,待儿臣为父皇祝寿之后,再罚不迟。”

    刚刚下了露华台的信王妃正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季皇后瞥了一眼,笑道:“祝不好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秦安予点头应下,面上看不出丝毫负担:“这露华台上传出来的佳话不少,儿臣十分仰慕。若能趁此机会在露华台上一舞,即便是罚,儿臣也认了。”

    皇帝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季皇后征求意见不得,心底斟酌了一下,道:“既如此,请萧王妃便下去稍做准备吧。”

    秦安予应了一声是。

    “安予。”郑君临眉头紧锁,正要说什么,却忽然被她扑过来拦腰抱住了。

    “我刚刚看到皇上在悄悄地作手势,好像是提前谋划了什么事。再看皇后说的那些话,估摸着是冲着你来的。我先去应付一会儿,你不管是调人还是跑路都要早做打算。”

    郑君临微愣,随即就见她再次凑到自己耳边,带着些赌气的语调:“我才不会成为你的拖油瓶。”

    郑君临:“……”

    秦安予这几日的疏离他都看在眼里,宴前消失的那一会儿,亦是令他惊慌不已。此时却忽然这样说,倒叫他不知所措了。

    待她走远,沉默良久的皇帝突然开口:“萧王妃久居别院,竟也会舞吗?”

    是朝着郑君临说的。

    “不知,不过她若是喜欢,那便由着她了。”

    皇帝眉头一竖:“你当露华台是你萧王府呢?”

    “不敢,只是露华台也高贵不到哪儿去,不过都是缘由一场闹剧罢了。”

    “……”皇帝阴沉着脸,不再言语。

    众人面面相觑。

    谈话间,露华台上已经奏响了乐声,声声丝竹,泠泠入耳。众人只当是乐师技艺高超,只有宫中些许资历老的人面露惊恐,就连皇帝也瞳孔微缩,心下大震。

    良久,他才缓缓阖眸,沉浸般地听着这乐声。

    这乐声并不如何激昂或华美,只如朗照松间的明月,清幽明净,令人舒适。并不如何出彩,但在这恢弘森严的皇宫却最是难得。以至于皇帝二十多年来,心心念念,却再难听闻。

    上次听到这曲子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二十多年前,在真正的露华台吧。

    只不过那时候还有一个舞姿窈窕的少女,她是唯一一个能配得上这等仙乐之人,心高气傲的乐师也只愿意给她一人配乐。就是在这样一个风清月朗的夜晚,她不慌不忙,身姿翩然,极为出色地完成了那舞,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

    皇帝平息了片刻,复又睁开眼睛,紧紧地盯着高台之上,期待着那个人还会走出来。

    她出来了,隔着几十年的烟尘岁月、物是人非与无声涕泪,还穿着那绣着夜来香的轻纱袍子,还配着他毕生求而不得的温馨曲子,还愿意……再为他跳上一舞。

    一如当年般纯真而不染尘埃。

    柔柔的嗓音响起,唱着他从来都没听过的歌。声音有些不一样,但是已经二十多年了,任谁都是会变的。又或许不是她变了,此时早已不是俊秀稳重的青年与舞姿曼妙的少女重逢,她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姑娘,而他已经变成了年过半百的威严帝王。

    水袖舞动,裙褶翩然。她的舞姿生疏了不少,歌声却是动听了很多。真是个狡黠的姑娘啊,很会扬长避短。不过倒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朕自己都五十了,你也不再是二八芳龄的姑娘,年纪大了跳不了舞,朕知道的,朕不会怪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脑海深处的记忆翻涌,那人朦朦胧胧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皇帝闭了闭眼,想起她还在的那段日子,真是此生最美好的时光了。

    回忆间,台上歌声又变了,他听到有人唱:“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这番情意若是一帆风顺,自然也不必他在此怀念。琴瑟和鸣之日短,变故来临,他们二人终究是分开了。

    皇帝忽然以手掩面,眼角似有水光。

    围观的众人只知是萧王妃唱了支婉转的曲子,舞蹈什么的可以说是惨不忍睹。再听身边消息灵通之人说这还是沾了宫中久不登台的一位乐师的光,而皇帝陛下竟然如此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放下了吗?也对,你向来这般豁达,只会将宗洺皇宫这段生活当作一场梦,怕是永远也不想见到朕了吧?

    可是朕,放不下啊……

    这么多年了,你连入梦都不曾。今日是看朕五十岁了,才特意来瞧一眼的吗?那袍子还是你的,音乐仍是那个乐师所奏,就连我们的……

    “儿臣秦氏,贺父皇知天命之寿。”

    皇帝忽然怔住,蓦地回过神来,眸中一片清明。

    高台之上,一人垂首侍立。

    然而无论那翩然衣袍有多相像、那管弦丝竹之声如何如出一辙,那人……也早已逝世多年了。

    在这处仿建的露华台,有人正仿照着他们的故事,吹拉弹唱。此时高台上的女子亦是眉眼含笑,其灵动之处与当年的她如出一辙,然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另一个深情而伟岸的男子,是他的儿子。

    又或许他们本来就只是在讲自己的故事,而皇帝向来把自己看得太重。

    至少,你们的故事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追求、去歌颂,去放在阳光底下任人质疑或祝福。而那个姑娘,只能活在朕的记忆里,只能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跳出来,提醒朕她是真实存在过的。

    不过是缘由一场闹剧罢了。

    他忽然觉得郑君临似乎也没有说错。

    良久的沉默。

    “朕累了,先回宫了。”

    “儿臣恭送父皇。”太子郑君逸恭敬地送行,伸手示意属下及时调度,顺理成章又不失礼节地维持着秩序。

    皇帝的身形仍有些僵直,不知在想什么。摆摆手示意皇后不必跟着,连之前要找郑君临麻烦的心思都没有了,张大太监贴心地上前,扶着他缓缓离去。

    若真的有可能,朕希望你不会像当年的朕一样。

    临儿……

    郑君临似有所感,朝他的背影看去,却见他依旧脊背直挺保持着帝王威仪,自始至终都未曾回头。

    露华台后方一处阁楼里,秦安予一边将舞衣叠好,一边看向旁边擦拭着琴弦的人:“今日多亏阁下相助了,敢问阁下名讳?”

    那人浑身包裹在黑衣之下,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闻言只道:“无名无姓,便称乐师吧。”

    秦安予有些疑惑,但仍是从善如流地称了一声乐师。

    “感念乐师相助,您若有事需要帮忙也请直言,我总得报了今日相助之恩才好。”

    对方却是摇了摇头:“萧王妃不必言谢,我今日借你之势见到了一位故人,已无遗憾。”

    他说得隐晦,也并未顾及秦安予疑惑的目光,只盯着她手中换下的舞衣道:“这舞衣是宫中一位贵人的旧物,萧王妃将它置放在阁楼上原处即可。在下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阁下走好。”秦安予应了一声。

    “萧王妃,请随奴婢来。”

    她尚在思索,无所觉地跟着这带路的小丫鬟。

    以职业相称倒是少见,大概这个乐师是真的神秘,真实身份身份所知者甚少。他无论是打扮还是性格都与皇宫格格不入,能平安无事地生活这么多年,必定也是有贵人相助。想想三生园露华台的故事以及方才他说的话,大概……他是先皇后的旧识吧?

    皇帝思念发妻因此善待故人,见着与发妻生活时相似的乐声或衣袍心怀恻隐,倒也说得过去。秦安予抖了抖身上的冷汗:还好皇帝不是个精神洁癖,没有见到别人穿自己媳妇衣服就喊打喊杀。

    只是先皇后的旧识为何会帮自己?皇帝与发妻伉俪情深,又与郑君临有什么关系?

    说起来,在自己之前表演的信王妃都没得到乐师的帮助,他竟然肯将舞衣借给自己?信王乃何贵妃所出,何贵妃与先皇后乃同族姐妹,乐师就算帮信王妃也比帮自己要说得通啊。

    ……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秦安予,别来无恙啊。”

    秦安予闻声茫然抬头,只见先前给自己带路的小丫鬟,此刻缓慢地转过身来。面容很是熟悉,只是因那眸中淬着的冰冷恨意,又显得极为陌生。

    秦晚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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