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陈王刁难
清明殿内,气氛略有些诡异。
萧王妃姗姗来迟,贴身婢女都寻不到她人影,最后还得让萧王动身亲自去找,作为今日主角的皇帝自然老大不高兴。但是当着一众朝臣和外国使臣的面,他也不好太过苛责,本想大事化小让他俩赶紧过去落座,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久墨陈王?
男子一袭红衣姿态倨傲,眉眼锋利,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两人。
秦安予已然换了衣衫,不知是不是郑君临早有准备,为她准备的衣袍居然也是墨色打底、金线勾勒。此刻两人站在一起,气质翩然,连衣衫都如出一辙,说不出的和谐养眼。
郑君临不动声色地将她挡在身后,冷淡地道:“此乃我萧王府之事,内子有何不妥之处,本王身为夫君自有定夺,就不劳陈王费心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萧王爷。”仉督尘抄起桌子上的银酒壶喝了一口,邪笑道,“当局者迷,萧王爷现在满心都是王妃,即便王妃有何不妥,恐怕也是偏袒多于查明,下意识地忽略掉。”
“萧王不妨想一想,王妃一介弱女子,为何不随皇后娘娘来这清明殿,反而走了几乎没有人影的小道,还恰好遇见了宁世子?若说王妃与宁世子不是……嗯,旧识,难道王妃还会故意扰乱陛下的寿宴?”
高座上的皇帝悄然黑了脸,朝臣们也立刻噤声。
这个久墨陈王,分明是来找茬的嘛。
秦安予站在郑君临身后默不作声,心里却道何止啊,扰乱寿宴算什么,我甚至想要在皇帝寿宴上亖。
外国使臣席位上,蒙昆国来了两位皇子,一个身形伟岸,一个斯文秀气。虽然都是在贵宾席上坐着,但一眼看过去,还是能看出来谁久居高位谁寄人篱下。另一边,就是那个被初出茅庐的郑君临打得妈都不认识的竟罗国,来了一位带着面纱的少女和一位年轻的王爷,此刻皆是一脸看戏的表情瞅着这边。
戴面纱的少女,又是公主吗?竟罗国盛产公主?
秦安予余光朝席上瞄了一圈,将所有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倒是有几个空席位,联系到面前这红衣男人说的话,大概就是自己方才在水中救下的宁世子的位置,那宁国公夫妇爱子心切提前离席也说得过去。
收回目光,她将视线放在了挡在自己前方的郑君临身上。
他对自己,是真的没话说。初识也好,渐熟也罢,甚至于到后来互通心意,他并没有暴戾或滥杀,不然自己也活不到现在。即便在最不相熟的那段时间,郑君临也只是让自己自生自灭,生活上半点不曾苛责,更别说明了心意之后,他的细致与温柔每次都让她忍不住要沦陷。
每次不论自己有什么需要,他都会及时出现。
“王妃才貌双全,小意温柔,即便真有人爱慕也无甚奇怪,她到底是本王的王妃。总不能因着嫁入萧王府,本王便要日日拿铁链锁着她吧?”
此言一出,仉督尘面色明显沉了下来。
在座朝臣皆知,早年久墨强盛,同宗洺不断有摩擦,以至于连幼年时的萧王殿下都被送去了久墨当质子。不知是不是萧王殿下在当质子的时候同这位陈王结了仇,两人一见面就是各种水火不容。当然了,多数时候都是陈王各种掐、萧王懒得理。
后来九州之战爆发,本是宗洺同竟罗之间的战争,后来久墨也下了水。也就是在这场战争中,这二人一个从质子变成了位高权重的萧王爷,一个失了双亲,由随性闲散变得偏执好斗。众人私底下也曾猜测,说不得是地位翻转悬殊太大,才使得他如此敌视萧王。
九州之战是萧王扬名之战,不过彼时陈王双亲去世,内部争权夺利斗争不断,陈王只得先处理内部的斗争。待他收回势力大权在握,九州之战已经到了尾声,他也由此更加偏执,似乎因自己未能在战场上与萧王一决高下而恼怒,任何场合见了萧王都想和他比试一番。
手段也是千奇百怪,正如萧王方才提到的铁链锁着,陈王他可是为了训练自己的手下,铁链刺鞭毒针无所不用其极啊。
萧王这般说岂不是又把他得罪透了?
“更何况,王妃一介柔弱女子,谨小慎微惯了,自然不会置寿宴此等大事于不顾,说到底这也是我宗洺家事。陈王尊贵,久墨皇族又是讲究的,何苦强人所难,做这等难看的事呢?”
“呵呵。”仉督尘面色暗了暗,毫无诚意地嗤笑两声,“王妃谨小慎微或许是真的,可如今不是萧王爷的妻么。萧王权倾朝野,本王远在久墨都有所耳闻,庇佑王妃行止由心还不是小事一桩?是本王天真了,失敬失敬。”
闻言,郑君临仍是面色冷淡不见丝毫慌乱,无视一众战战兢兢的朝臣,道:“陈王谬赞。只是身为男子,护佑父母妻儿宗族血亲乃是义不容辞。承蒙我皇厚爱,本王忝列朝堂,自当在其位谋其事。”
“……”
难得地,仉督尘居然没有再接话。
百官们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好似逃脱了什么刀山火海,急忙继续引人入席。因此没有人注意到,方才还咄咄逼人的久墨陈王,此刻眼睛里竟露出些迷茫怔愣的神情。
身为男子,护佑父母妻儿宗族血亲?
哈,这不正是自己这么多年来所思所念为之久久不能释怀之事吗?
郑君临,你赢了,你赢了。
你是宗洺的王,你父亲是宗洺皇帝,你上战场是为宗洺的百姓,你做到了在其位谋其事。甚至于你护佑这个赐婚入府的女子,也是你身为男子的魄力。你赢了。
只是……
你的宗族血亲,当真只有这些人吗?你可曾做到一视同仁?你当真……如此冷血无情?
我不明白。
我不甘心。
最难缠的仉督尘不找事了,接下来的事宜似乎都顺利得多。
秦安予自知理亏,老老实实落座以后,便只顾埋头吃饭,间隙间再悄悄往郑君临那儿瞥一眼。
武安皇帝与季皇后落座上首,身侧只跟了何贵妃和北妃。蒙昆和竟罗的使臣由皇帝身边的张大太监引着,一一上前献上寿礼。接着是宗洺朝臣献礼,外出巡视的进士们也一一上前述职,春风得意,带着些炫耀意味。
一切都有条不紊。
秦安予悄悄地跟身边的人咬耳朵:“那个陈王……”
“无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郑君临像是料到她会问什么,沉稳的语气让人不自觉地安定下来。
“哦。”
秦安予扒拉了两口饭,总觉得他太过安静,而自己似乎和他没什么话题。
“那个,蒙昆国来的那两位,你认识吗?”
“拓跋隆乃蒙昆皇后次子,拓跋安生母是个宫女,都打过交道。”
“哦。”
她不太擅长嘻哈调笑,郑君临这人又实在太冷淡。自知自己似乎给他带来了麻烦,秦安予有心弥补,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嘴上套近乎,仿佛和对方多说几句话对方就能原谅她了似的。
然而功力实在不足,场面一度尴尬。
“对了,那个宁世子,我看到他佩戴了一块写着‘安’字的玉,为什么是安而不是宁啊?”
郑君临这次倒没有像前几次那样立刻回答,而是顿了下,似乎在仔细思索,半响才道:“大抵是平安的安吧。”
秦安予想了想,确实听到过宁国公夫人称呼儿子为“安儿”而不是“世恩”,想来确实是希望他能平安安稳,才取了这个小名吧。
酒过三巡,免不了又是各国互相奉承,官员交口称道。
“陛下,此番进士外巡,官场新秀小试牛刀。虽则殿试已落幕,然为官治政,任重道远。外巡表现优异者,陛下应当早些授予官职才是。”白发苍苍的惠文侯向来是朝堂的风向标,一开口便得到了许多附和。
“革除积弊迫在眉睫,朝堂引入年轻人实在是刻不容缓。”
“进士们外巡表现得都不错,是该授官了……”
……
寿宴之上不谈国事,然而这等在四国面前长脸的事,宗洺官员也是想隐晦地秀一秀的。
“朕观此次外巡,当属二甲第六名进士子车映昔位列第一。”武安皇帝神色淡然,却难掩欣赏,“子车映昔何在?”
“臣在。”
朝臣队列里站出了个姿容清矍的年轻人,自有一派文人风骨。
“你此次外巡河东路,可有何所思所感,说来听听。”
“臣遵旨。”
“河东此地地势平坦、水网密布,水土养人,本是不折不扣的福地……”
殿试之时,在场的文武百官都是见过这个子车映昔的。此人策论之卷答得并不十分如人意,只能说是中规中矩,除了那一手好字,在内容上远不如刘立人聂景平之流。但在策问之时,此人气度从容,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一些入了官场多年的官员都不如他。皇帝也是思虑良久,才给了他二甲名次。
殿试名次虽不出众,此次外巡倒是极为出彩。今年科举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刘立人尚五公主、墨无稷无官被流放,以及处事稳妥行止老练的子车映昔了。
众人听着他的回答,再看上首皇帝欣赏的目光便知道:这人,稳了!
不同于墨无稷那个倒霉蛋,这个子车映昔,应当是会在官场上前途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