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殿试放榜
策问之后,考生们走出大殿,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哎,那个谢承安究竟是个什么人物,有人见过他吗?”
另一个稍显富贵的公子立刻接话:“没见过,本公子自小便在京城长大,连哪位大人家中有几房夫人都知道,可从来没听说过他,仿佛突然冒出来的人似的。”
“就算没见过,也知道他肯定是个靠祖上功绩博取功名的纨绔子弟。想我们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人家义父几句话就什么都有了,高门子弟都是这样,唉……”
“也不是所有官宦子弟都这样啊。你看秦兄,丞相大人的独子,不也来参加殿试了……”
郑君逸缓缓地从柱子后面现出身形来。
“现在,只怕父皇已经认定谢承安就是别国派来的细作了。”
旋即转头看向身边站着的青年,道:“你倒是有能耐,连安国公都能使唤得动。”
“或许安国公本就有为义子谋官职的想法呢?一朝国公,我何德何能。”青年的声音如泉流石上,温柔清冽。
郑君逸不置可否:“这样一来,父皇肯定会盯着安国公府,下一步就是他的兵权。只要不是傻的,就都明白吧?”
那青年便敛了眉目,不再作声。
“不说这个了。”郑君逸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才的策论感觉如何”
“第九。”
“第九?”郑君逸挑眉。
“不错。”
“哈哈哈,这可不仅仅是学富五车就能做到的。”
“太子殿下谬赞。”青年客套地回应着,二人便又说了会儿话,直到有太监传话说皇上召见太子,他才恭敬地请辞。
郑君逸看着青年逐渐远去的背影,缓缓收起笑容,目光转而移到了雕梁画栋的宫廷楼阁。
权贵作保?孤身为东宫太子,当然也是权贵。父皇,你说呢?
——
“这摘星楼是个什么地方?”
秦安予身着绸纱,妆容淡雅。见四下无人,有些狡黠地提起裙摆,一步跨两层地跳上了楼梯。
身边的陆限陆夏立刻避开目光,转过头去。
“是洺京城最高的建筑。”郑君临平淡地回答,在拐角处不着痕迹地伸出手护着她。
“最高?那岂不是还要爬很久的楼梯?”
秦安予一阵惊恐,随即有些可怜兮兮地望向他,道:“就我这细胳膊细腿儿的,你是想让我变成金刚芭比吗?在家躺着不香吗,为什么要来爬楼梯?”
郑君临停下脚步,似乎是在思考。
“既如此……”
他沉吟片刻,忽然转身一把抱起秦安予,引得她一阵惊呼。
“那便不走楼梯。”
枉他特意询问了杜衡,听他说要尊重自己所在意之人。她不会轻功,自己便也陪她走楼梯。可是,她竟是不需要这番陪伴吗?
果然还是直接施展轻功来得方便。
耳边风声呼啸,秦安予窝在他怀里悄悄探出个脑袋,终于见识到了这所谓的宗洺第一高楼。
郑君临轻功卓绝,即便是怀里多了个人也不在话下。足尖轻点,身影便飘忽在更高一层。衣袍猎猎,如同展翅的鹰隼,不多时便轻巧地达到了顶楼。
“……”
秦安予:还好我不恐高。
“咱们来这儿干嘛?”
郑君临面色不变,却难得地踌躇了片刻,道:“今日殿试放榜,摘星楼乃放榜之处。”
“所以呢?我又不考,我来干什么?”
秦安予摊了摊手,随后慢慢踱步到栏杆处,向下望了一眼:“再说了,放榜应该是在中层,咱跑到顶楼能看见什么啊。”
顶楼极高,往下看去连人群都是乌泱泱的一片。若是在此处贴出金榜,底下的人大概得拿出望远镜才能看到。
郑君临:“……那回去吧。”
“哎哎哎别啊。”秦安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抬脚就要走的萧王殿下,“你倒是说说,怎么突然带我来这儿啊?”
“……”
秦安予偷偷瞧他,暗笑道:“我怎么记得我之前说过科举好难得好想去看啊。”
“……”
“你是特意带我来看的吗?”
郑君临刚想反驳,抬头看见她面若桃花眉眼含笑,忽地就发不出声了。
摘星楼斗拱飞檐,雕梁画栋,丝毫不输于皇室建筑。二人高楼独上,四目相对,远远望去仿佛一帧精致的画。
“嗯。”
秦安予缓缓地从他的目光中转出来,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也……太可爱了吧。
“你也太闷了,有什么话不说出来,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二人并肩走到栏杆处,视野开阔,秦安予张开手臂,恍惚生出了几分慷慨激昂之感。忽然扭头看向郑君临,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你以后有事也要告诉我,不要让我瞎猜。”
郑君临心弦微动,然而神容不变,以一贯的严肃面容遮掩着那丝微澜。只是望着明媚的笑脸,轻声应了一句:“好。”
“中了!中了!哈哈哈我中了!”
“公子中了,快回府上报喜去!”
不知何时,摘星楼周边已围满了人。此刻吵吵嚷嚷,沸反盈天,连最顶层都能听到这掩不住的狂喜之声。
秦安予移步到栏杆处,把手放在额头上遥遥地往下看。
“王爷,王妃。”
陆限悄无声息地出现,行了一礼,道:“此番殿试一甲前三名,状元乃西川路贡生刘立人,榜眼乃河东路贡生聂景平,探花乃广南东路贡生墨无稷。”
“聂景平?这名字好熟悉。”秦安予在一边疑惑出声。
“请你垂青的那位。”郑君临不咸不淡地开口,凉凉地瞥向秦安予,引得她恍然大悟,又忍不住捂嘴偷笑。
郑君临回过了头,又问:“……他呢?”
陆限默默看了旁边的秦安予一眼,小声回答:“回王爷,公子位居二甲榜上第六,殿试第九。”
郑君临摩挲着手指,垂眸不语。
在陆限以为自家王爷不会再说话了,正要悄然退下之时,忽然听得他怅然的声音:“罢了,是福是祸,谁知道呢,宗洺欠他的。本王又何尝不想,抓住些波云诡谲以外的东西呢。”
迎上秦安予投过来的疑惑目光,郑君临慢慢地扯出一抹笑来,目光渐显柔情。
就比如,面前的这个姑娘。
放榜后的游街示喜、雁塔题字等活动,秦安予没有去看热闹。
倒不是上次游园大葱调戏给她留下了阴影,秦安予表示自己自我治愈的能力还是挺好的,更何况郑君临这杀神露过脸,倒是不必担心此类状况再度出现。
不为别的,只因她大姨妈来了。
不知道原身妹子是不是每年冬天都要啃一根大冰棒子,总之在这春末夏初的天气里,秦安予有一种数九寒冬之感。
冻死在冬天情有可原,冻死在现在,我……我,我死不瞑目!
是以她只能缩在被子里,揣两个汤婆子,听秋水絮絮叨叨地讲外边游街示喜之况有多盛大壮观。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新科麒麟才子,披彩缎红绸,跨高头大马。举手投足间,有书生之意气,兼新秀之荣华。才堪文曲转生,貌比天神降世……”
秦安予:“你成功地把我对人才们的好奇心给磨没了。”
秋云端来一碗姜汤,笑着说:“秋水少听一些说书先生的话就好了。”
美女白眼。现在,也就一些面部表情能做出来了。
“王妃,丞相府的公子也中了二甲,这几天丞相大摆筵席,还施了不少粥呢。王妃可要备一份礼物送去相府?”秋云趁着秦安予喝姜汤的间隙,开口问道。
“那个……秦亦霖?还不到二十岁吧,也挺厉害的……他第几?”
秋云道:“二甲六十八名。”
“唔……”咬了咬勺子,秦安予道,“这数字倒挺吉利,又六又发。”
“那王妃可要备礼?”
“不了,丞相府家大业大,可不缺我这份礼。再说了,考中了又不等于做官了,现在就摆这么足的架势,到时候没被任命可就尴尬了。”
“王妃……”秋云有些无语。
“我说小秋云,有钱自己花着不爽吗?丞相府对我怎么样就不必我多说了吧,说不定我送了礼他们还嫌弃呢。我记仇,才不热脸去贴冷屁股。”
“王妃恕罪,奴婢明白了。”
秋云行了一礼,暗道王妃真是变了很多,收拾着姜汤食盒准备端出去。忽听秋水在旁边说了一句:“王妃,秦公子您不送,有一个人奴婢觉得还是要送的。”
秦安予重新窝回去,看向秋水:“谁啊?”
“他是新科探花郎,墨无稷墨公子。”
“嘶……有点熟悉。”秦安予皱眉想了一会儿,问道,“我是不是在哪儿听过?”
“何止啊,他还帮过您呢。”秋水神秘兮兮地道,“上次春日游园,您被裘王调戏,满园子的人都畏惧裘王权势,只有墨公子和惠文侯世子替您说了话。”
“惠文侯世子倒还好说,但墨公子彼时无权无势无功名,甚是难得。而且呀——”
秋水凑了上来,小声道:“奴婢听说,墨公子家境贫寒,即便是如今高中探花,也无同喜之人。倒是有阿谀奉承之辈刻意靠近,不过都被墨公子拒绝了。所以除了朝廷的游街示喜雁塔题字,墨公子几乎没有同袍相贺。”
“只是当时王爷从天而降,王妃满心满眼都是王爷。即便是听到了墨公子的名字,怕也记不得了吧?”秋水的语气多了一丝戏谑,笑嘻嘻地向秋云挤眉弄眼。
“这倒确实应该答谢。”秦安予毫不在意秋水的打趣,脸不红心不跳地忽略过这个话题,“就请秋云走一趟,去库房挑件礼物送去吧。”
“他是新晋探花,前途无可限量。那便赠送一节玉竹哨吧,祝愿他步步高升。”
“其他的,秋云斟酌着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