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国公夫人
“若是秦二小姐遇险，怕是整个洺京的男子都会乐于施救，更遑论送二小姐回府。”
秦安予还未开口，宁国公夫人便神情冷冷地驳了回去。挑了挑眉，她这才意识到秦婉凝调侃自己的同时把那位朱将军也拉下了水。眼下朱将军的姐姐就在这儿，倒是不用自己开口争辩了。
秦婉凝愣了愣，准备了一肚子或调侃或戏谑秦安予的话硬生生憋在嗓子眼，只得故作镇静地找补：“婉凝自然是比不过姐姐性命金贵……”
“洺京怜香惜玉的男子又怎能与朝洌相比？”
“……”
怜香惜玉的男子……可是有很多意思的。
宁国公夫人眸光冷冷地看着她，明里暗里陷害姊妹，竟然还敢拉她弟弟下水？这般心思恶毒的女子若是她宁国公府的人，她早就修理了。
秦婉凝面色发白，暗恨这老女人竟然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难堪，却也无计可施。偷偷抬眼看向长公主，希望她能给自己解围，却愕然地发现长公主居然转头招呼其他夫人去了。
本以为长公主乃太子殿下之姊，讨好她肯定不会错。可现在……
她周围还有好多小姐夫人在幸灾乐祸呢。
“婉凝怎么走得这么急啊，让为娘好找。”丞相夫人恰到好处地出现，见礼之后便开始“数落”秦婉凝，“你也是，再怎么仰慕公主思念长姐，也不该如此匆忙赶来失了礼数，激动得话都说不好，平白丢了我们丞相府的颜面。”
长公主微微颔首，笑着回应了。
李氏亦屈身行礼，随后转身又去给宁国公夫人赔罪：“国公夫人宽宏大量，切莫与小女一般见识。”
宁国公夫人依旧是冷冷的表情，并不理睬。
李氏并不在意，落座之后依旧热情地和她攀谈：“朱氏一门豪杰，此次护国大将军又救了安予，丞相府他日必登门道谢。”
这样说着，慈爱的目光便朝秦安予看了过来。
秦安予一个激灵，错开了她的目光，不再向那边看。
“贵府朱老夫人不理俗世，镇南大将军行军在外，北妃娘娘又久居宫廷，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务可真是麻烦了朱将军和国公夫人了。”
宁国公夫人依旧没什么表情，李氏却不以为意，寒暄了几句之后直接开口道：“说起来朱将军至今仍未婚配，哎呀，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国公夫人也是时候多多留心合适的姑娘了。”
这意图不要太明显！
秦安予支楞着耳朵，听到这话也不禁愣了一下：难道丞相府想和朱氏联姻吗？
想想也是，丞相府有那么多女儿，不充分利用可惜了。
啧啧啧，大女儿嫁给了皇室亲王，二女儿谋划着嫁给当朝太子，还有两个庶出的女儿待字闺中。努努力把她们送进将军府等等什么府，各大权贵都是亲家，这手女儿卖的好！
“朝洌已然是一家之主，开门立户，若要娶妻也是朱氏之人纳采问名。本夫人出阁多年，早已入了顾氏族谱，如何能以姻亲之名插手别家之事呢？”
宁国公夫人的语气依旧冷淡，看向李氏的时候目光甚至是冷冽了。微微扬起下巴，朝秦安予的方向示意了下，又玩笑似的看回来，仿佛在等她的回应。
李氏的面色瞬间苍白。
听在周围夫人们的耳朵里，宁国公夫人不过是在嘲讽丞相夫人妄图利用姻亲拉拢权贵。瞧瞧那萧王妃不就是个例子吗？
而听在李氏耳朵里，却宛如雷霆炸顶，让她瞬间四肢冰凉，心下大骇。
她知道！朱朝泱她知道！
她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地隐瞒，将与那件事有关的人一个一个地铲除，好不容易清净了，过了几年不那么胆战心惊、一个贵妇人该有的日子。她安慰自己：没事了，没人知道了。
可现在，朱朝泱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知道！
“嗨呀，这游园宴本就是春日玩赏，互相走动相看，丞相夫人也是好意为朱将军考虑呢。”一个看着就很精明的妇人开口，在旁边打圆场。
“对呀对呀，成与不成皆是缘分，二位夫人可千万不要因此有所隔阂呀。”
“昭容夫人向来心善直爽，想来也并无他意。国公夫人乃将门之后，胸怀宽广，必不会计较这无心之失的。”
……
宁国公夫人淡漠地饮茶，不置可否。一边的李氏依旧是僵硬地坐着，似乎是吓着了。
秦安予有些意外，有一两个人帮腔说话她不奇怪，毕竟京城之中权贵关系错综复杂。可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看来这李氏人缘不赖嘛。
只不过李氏的反应有些奇怪，这么多人帮她说话，她却还是一副没缓过神的模样。秦安予心中疑惑，多看了几眼，心道之前的接触中也没觉得她不善交际啊。
这么多贵妇再加一个重量级的宁国公夫人，没个一百二十集的内宅大戏怕是结束不了。秦安予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侧头问秋水李氏为啥叫昭容夫人。
小百科秋水立马上线：“丞相夫人出身商贾之家且早年为丞相之妾，人微言轻，名姓不登厅堂。后来九州之战秦大人立了功受封丞相，秦夫人水涨船高受封诰命，陛下赐了昭容二字。原是封号，后来便直接拿来当名字了。”
言罢又问：“这本是娘娘您的家中事，您不知道吗？”
“喔……”
所以说，李氏现在是叫李昭容，昭容夫人？啧，听着是比李彩丽有b格多了。这么想着，她忽然就乐了：那不登厅堂的名字，怕不就是李彩丽吧？
秋水见她不说话，自然而然便想到了王妃自小被送到别院的悲惨经历，也不再追问，只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同情与心疼来。
“诸位夫人，今日春日游园，本图一乐。若是有才子佳人在此结缘，佳偶天成，那便是本宫与这三生园之幸了。游赏春景也好，弹琴作赋也罢，各位随性即可，不必拘礼。”
长公主见人差不多到齐了，笑吟吟地这般说，立刻便得到了一大片回应：“多谢长公主殿下。”
秦安予抬了抬眼，看到这边已经坐满了人。一道蜿蜒曲折的碧水，隔开了她所在的女眷会场和另一边的男子席位。老老实实坐下的大多是为儿女参谋的夫人，或者像她这样的已婚妇女，那些年方二八的怀春少女早就三三两两地结伴同行，在这春意盎然的园林中玩闹，顺便偷偷地往男子席位上看两眼。
哎呀呀，可真是慢脸笑盈盈，相看无限情。公子思慕，少女怀春，多么纯真美好的场面啊。再想想自己，正值大好年华却早早地嫁了一尊杀神，自此独守空闺，无缘心仪之人……
呸！
秦安予有个毛病就是胡思乱想，虽然能及时刹车，但这次却有些不一样：她想到了郑君临。
好几天没见到他了，大概是去处理什么重要的事。她不关心是什么事，却忽然很想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吃饭？睡觉？骑马？或者是一场生死绝杀？
一想到搏杀，她忽然就紧张了起来，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他们两人回门时候遇到的那场刺杀。郑君临仇家那么多，不知道这次会不会遇上，遇上了能不能脱险。
不过他武功挺厉害，应该没事的。
……可万一呢？万一他死了，我是趁机毫无负担地走掉，还是留下来当遗孀享受荣华富贵？万一……万一他死了？
震惊了一下下，秦安予赶紧把这个想法掐断，在心里狠狠地唾弃自己。
可想法一出来自然没那么容易止住，秦安予小声念叨着告诉自己不要想不要想，却还是忍不住地担心起来，简直恨不得郑君临立刻出现在她眼前好让她确认确认。
这是在担心他……是在想他吗？
是吧？是吧？
秦安予觉得，春天是个万物发那个情的季节，她大概是被这柔柔暖暖的春风吹傻了。
已经有不知哪家的姑娘开始跳舞了，身姿如弱柳扶风，不仅博得了女眷们的赞誉，男子席位那边也是掌声不断。大概看不清楚时候的朦胧美感也很吸引人，秦安予依稀听到了那边还有吟诗赞颂的声音，大概是些刚参加过科举的文人吧。
好无聊，怎么办？
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对面，是那位冷淡得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宁国公夫人，还有她旁边一眼就能看出来坐立不安的李氏。
啧，不愧是京城第一诰命，段位就是高，瞧把这大白莲给轰的。
秦安予幸灾乐祸地想着。
李氏仍未从自己的回忆中挣脱出来，在宁国公夫人说出那些话之后她就一直处在这种焦虑惶恐之中，连带着连秦安予也不敢去看。
秦安予的娘，那陆氏……
她也想安慰自己，宁国公夫人只是不想让朱将军和相府联姻，仅此而已。那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宁国公夫人当年都没有说什么，怎可能现在再站出来捡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可是，根本不管用！
人的疑心一旦起来了，大概没有个结果是不会消下去的。
宁国公夫人对自己从来没有过好脸色，过去她自动解读为是对方为人冷淡，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忽然就惊恐地想：是不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了？
这样想着，记忆深处那些毫不起眼的小事就都涌现出来了：宁国公夫人和陆氏曾经在闺学同窗；宁国公夫人在陆氏怀孕时曾经探望过；当初要送秦安予去别院，宁国公夫人曾狠狠地辩驳过；当年陆氏灭门，朱氏曾一力担保……
朱朝泱……她真的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