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伤员福利
秦安予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莺歌院自己的床上。
后背传来一阵阵的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些，终于明白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随即——
靠靠靠！自己这么个不值一提的小卒居然被刺杀了？！
疑惑，震惊，不敢相信！
“王妃！”秋水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紧接着秦安予就觉得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了。微凉细腻的触感传来，终于减少了她大难不死的不真实感。
“扑通”一声，秋水就跪在了她的床前。
“你干什么！”话一出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嘶哑虚弱。手上用力想把秋水拉起来，却总也不能成功。
“王妃娘娘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一定会好好服侍娘娘，奉献一世忠心……”
秦安予拉她：“你先起来。”
秋水摇摇头：“王妃就让奴婢跪一会儿吧。”
她记得秋水刚来时也很是谦卑，后来相处了段日子，令她的自称从奴婢变成了我，如今却是又变回去了。秦安予也有些触动，不知该如何开解秋水，只得探出身子握紧她的手，温言缓声劝着。
不过自己也总归是有了值得信赖的亲近之人，不至于天地广阔而己身茕茕孑立。
好不容易哄好了抽抽噎噎的秋水，又检查了她的手臂，好生叮嘱了一番，秦安予问起了那时的情景。
“是护国大将军朱将军救了您，还送您回来。之前奴婢在北妃娘娘身边伺候，有幸见过朱将军，那是个文武双全的正人君子。”
“那凶手呢，蒙面人有没有抓到？有没有问出来为什么要来刺杀我？”
“没有。这件事本是朱将军负责的，但是朱将军将您送回来同王爷说明之后就离开了，并没有提及追查凶手之事。”
朱朝洌的职责？那应当由朱朝洌全权负责追查清楚吧，怎会这般坐视不理？
秦安予心神一动，问道：“朱将军和秦丞相关系如何？”
该不会是因为和秦丞相不和，所以不想管他女儿的死活吧？
秋水皱了皱眉，认真地回答：“奴婢并不清楚，只是听说当年九州之战，秦丞相与朱氏一族似乎政见不同，也不知过了这么多年，是否有所改善。”
“不过朱将军为人正直，不是坏人。”秋水看着陷入沉思的秦安予，弱弱地补充了一句。
秦安予并没有如秋水所忧那般怀疑朱朝洌，她想到了一个更坏的原因。
朱朝洌是见过郑君临后才离开的，随即不再追查，那是不是意味着，是郑君临出面令此事到此为止？
这个想法是忽然冒出来的，郑君临势大，又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插手此事合情合理。说不得就是他与幕后之人相识，要保下那人。
她的心情变得很复杂。
原来这里不仅有波云诡谲，还有如此明目张胆的收割人命，秦安予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第一文臣秦丞相，第一武将朱朝洌，还有高深莫测的皇帝和来路不明的蒙面人，除此以外，郑君临的态度也并不明确。
怎么看，自己都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秦安予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心道自己虽然微不足道，可是自己也想活着啊。
与此同时，护国大将军府。
朱朝洌站在自家前厅，身姿挺拔，体态颀长，面容斯文俊秀。不说话的时候，就如同执扇吟诗的雅士，任谁都看不出这是一位浴血杀伐的将军。
朱氏无疑是宗洺第一武将世家。现如今，朱朝洌的长兄戍守边疆，两个姐姐早已嫁为人妇，母亲吃斋念佛不理俗世。这个年仅二十六岁的年轻人，就是朱氏的一家之主，朝廷的第一武将。
此刻，这位天之骄子正眉头紧锁，眼眸微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思考什么呢……当然是萧王妃遇刺一事，萧王爷的态度了。
如今天下太平，他身为在京武将自然没有多大的用武之地，便领了圣旨，负责维护京城的安全。昨日从军营回来，正巧就遇上了两个蒙面人刺杀萧王妃，他想也没想就出手了，最后还把萧王妃送回了王府。后来萧王爷传唤，他本以为是介意外男接近了自己的妻子，正要好好解释，却没想到听到了另外一番话。
“多谢朱将军送王妃回府。”郑君临面无表情地向他道谢，他本就寡言，更不会说这些话。
“王爷客气了，末将职责所在。只是蒙面人并未抓到，还需找出幕后凶手。”
“本王正要同朱将军谈论此事。”郑君临客气疏离地道，“此事自有本王来查，替王妃讨回公道。朱将军身担要职，京城安危不可儿戏，便不必忧心此事了。”
涉及到了萧王爷及其妻子，他要求亲自追查，这事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然而，战场上厮杀过的人，似乎总是会有一种强烈而敏锐的直觉，总能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事关危险与机遇，事关生死存亡。
朱朝洌只是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应道：“如此，末将知道了。此事与末将无关，不会再提起。只是若王爷还有何需要协助的，请示下，末将当仁不让。”
“将军客气。”
“王爷辛苦。”
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朱朝洌闭了闭眼睛。那刺杀萧王妃之人，究竟是想破坏秦丞相和萧王的联系，还是冲着萧王爷来的？萧王爷知道对方是谁吗？此事属我管辖却不让我插手，是真的爱妻复仇心切，还是……不想让我发现什么？
这个功勋卓著、位高权重的大将军，明显地感觉到了疲惫，更多的则是担心：担心自己是否有能力将诺大的朱氏家族支撑下去；担心这看似繁荣昌盛的的将门朱氏，到底还能传承多久。
“啊啊啊啊啊——”
郑君临刚刚踏入莺歌院，就听到杀猪一般的惨叫。
“娘娘，不换药伤口会溃烂的，您忍着点儿。”秋水小声劝慰，手上动作更加轻柔了。
“可是真的好疼啊。”是秦安予带着哭腔的声音。
当时情况危急，她死咬着嘴唇也不想哭嚎。现在安全了，身边有关心自己的人了，反而开始矫情。
郑君临走到她的房门外站住了，微微垂眸，静静地听着她的呼痛声。
教训邵尘，是为了不让他插手自己的事。但其中掺杂了多少为这个女人讨回公道的心思，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也不知道，自己这少有的心绪不安，该如何平息。
“王爷？”
秋水推开门，就看到了门外静候着的郑君临，立马躬身行了一礼。
“下去吧。”
“是。”
秋水歪头，觉得王爷亲自来看王妃，似乎是件好事？
秦安予当然也听到了声音，她现在背上受伤，衣服穿得极少，只得老老实实地趴在被子里，有些不想面对郑君临。
一是现在的情况有些尴尬，二嘛……自然是刺客一事他的态度了。女生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莫名地，她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
“王府有个女侍卫，叫祝余，从今往后和秋水一起侍候你。”郑君临在她的床前站立，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嗯。”
那么，以后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秦安予默默地给自己洗了一次脑：反正我现在没事，有高手在身边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事，那就不要再纠结了啊，为什么要和一位战神掰扯这些呢？为什么要鸡蛋碰石头呢？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要追究不要追究……
可是，还是好气哦！
秦安予心里千回百转：不追问是一颗棋子的自觉，那么，讨点小福利总可以吧？
“王爷。”她努力地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何事？”
“我受伤了，能不算账了吗？”
对，没错！我的梦想，我的追求，我想要的福利，就是不！算！账！
郑君临：“……”
英明神武的萧王殿下，表示并不理解自己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合适的奖励，就这么被嫌弃了。
“先前，王府里一共有六个账房先生。”
对啊对啊，有那么多人你供着不使唤，为什么偏要找我？术业有专攻啊喂，算账当然要找账房先生了。
“自从你掌家，他们便无事可做。”
郑君临低头，凝视：“你一个人便完全顶替了他们六个。”
“……”原来，那是六个人的工作量吗？
“所以，你于此处颇有天赋，本王觉得你很合适。”
“……”靓女语塞。
“我……我受伤了啊，不能劳累的。再说了，你请账房先生还得发工资呢，就让他们闲着……我成天累得腰酸背痛，怎么能这样奴役我……”
声音越来越小，既想给自己争取权益，又害怕哪句话惹毛了这位。
“本王也甚是奇怪，你为何独自承担，不吩咐账房先生。”
……啥？
“你见过哪位掌家之人会一力承担清算账目这些琐事？”郑君临瞥了她一眼，似乎带着鄙夷。
他是真的没想到，她会放着手底下的人不用，将掌家之权等同于算账。
“不明白就去问秋水和祝余。”
他转身，作势就要离开。本来就是说话言简意赅的人，幸亏和手下们有默契才能被理解。现在放在秦安予这里，真是分分钟无法交流。
秦安予兀自思考，听到动静下意识朝他那边去看。微微抬头，锦被半落，露出小半片白皙圆润的肩膀，青丝披散，黑白分明。
郑君临几乎是在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就转过了头，微微合上眼在心里念叨了几句非礼勿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一如往常般冷冽沉凝地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