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当街遇刺
宗洺国最热闹的一条街道,当属朱雀街。
此街位于皇城中央,近百年来,无论是登基的帝王还是得胜的王军,都是从这条街上,沐浴着子民崇敬的目光一步步走上权力巅峰。眼下时无战事,大街两侧便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商贩。
秦安予和秋水一个前几次只顾着找典当行,没有细看民俗民风;一个久居深宫,不曾见过世俗的热闹。两人都是迫不及待,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门了。秦安予没什么架子,打扮也素雅,和秋水手挽手一起出门,倒像是亲姐妹一般。
秋水已经抱了满怀的小物什,可看见红亮亮的糖葫芦还是眼睛都直了:“我还想吃这个。”
“买!”
秦安予瞧也不瞧,答得最多的一个字就是买。见秋水已经腾不出手来接,便捏着竹签送到她嘴边。
“哎哟,瞧这位姑娘对妹妹多好!”
有牵着女儿的妇人路过,借机教导女儿道:“你回去可不能再因着一条帕子与姐妹争执了,听到没有?”
小女孩不服气道:“可她也欺负她妹妹啦,东西全让她妹妹拎!”
秋水自知拎东西不过是分内之事,怀中又多是自己想要的,王妃买来给她。此前被兴奋冲昏了头,恍惚听见小女孩这样说,这才隐约察觉出此事不妥,是自己逾矩了。可一抬头,那妇人满脸笑意,王妃也并无责怪,还心情颇好地送了那女孩一根糖葫芦。
惶然的情绪却没有压回去,她看着怀里的一大堆东西,仍有些不知所措:“王妃,奴婢……”
“我已经跟小叶子说了,两个时辰后他会赶着马车来接我们。”
秦安予摸了摸秋水的脸,笑道:“辛苦你再拎一会儿,别多想。”
街上本就吵吵嚷嚷,谁都没将这几句话听进去。二人转身投入吵嚷嬉笑之中,体会着这派盛世太平气息。
而附近酒楼的客房里,一双锐利的眼睛早已紧紧盯在了秦安予的身上。
此人唇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修长的手指勾着一个精致的银酒壶,正漫不经心地晃荡着。银壶冰凉,酒浸寒意,一如它的主人给人的感觉。
“那个就是秦老东西的女儿?”
凉薄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的情感。
“是。”身边侍立的随从恭敬地回答,旋即又补充了一句,“萧王爷新娶的正妃。”
红衣男子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微微坐正了身子,问道:“郑君临待她如何?”
“似是不错。为其首肯,府内均以王妃相称。过了季皇后明面,前几日又交付掌家之权。”
“那就是很在意她喽。”红衣男子默了默,“他居然会中意秦老东西的女儿。”
再抬头时,眸底邪意更盛,薄唇吐出毫无温度的字眼:“杀了她!”
秦安予也给自己买了串糖葫芦,正兴高采烈地啃着,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悄悄来临。
“嗤——”
利器刺破空气的声音传来,白光一闪,秦安予微微眯起眼睛躲避这刺眼的亮光。不待反应,猛地就被秋水推了一把。
“王妃,小心!”
艳红的山楂骨碌碌地滚了一地,秦安予堪堪站稳,便发现两个蒙面人手持长剑出现在她面前。周围的商户纷纷慌忙后退作鸟兽散,其他闲逛的贵人也在自家奴仆的掩护下远离这里。
在她不远处,秋水怀中各种物什落了一地,此刻正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手臂的衣服上已经渗出血迹。
“秋水——”
心下一紧,秦安予知道这是遇见了所谓的刺杀了,便想着去扶起秋水。说起来,这算是她正正经经遇见的第一次刺杀,虽然这个词早就没味儿了,但实实在在遇见一次,还真是特么的让人心跳加速俩眼皮儿齐齐跳得欢快啊。
然而不等她奔到秋水身边,蒙面人已经挡在了她面前。手握长剑,步步紧逼。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刺杀我家王妃?”秋水怒声斥责,可是却没换来蒙面人一个眼神儿。
两人齐齐走上来,秦安予紧张地连连后退。见他们丝毫不理会秋水,便猜测到是冲自己来的,秋水应当没有什么危险。她紧握着的掌心浸出了汗水,脑子嗡嗡的,绝没有料到居然有人敢在一国都城当街行凶。
怎么办,怎么办……
她很想知道,文学作品中主角“灵光一闪”到底是个什么闪法,为毛她脑子里现在一团乱麻似的啊。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来行刺?”
蒙面人并不回答,扬手就是一剑刺了过来。
他们只是听从主人的吩咐来杀这个女人,至于她是谁,为何要杀她,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事。
服从命令,完成任务,才是他们该做的事情。
“卧槽!”
秦安予连忙后退,险险避开,随即猛地将身边商铺前摆着的或样品或装饰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打翻在地,希望能拦住他们片刻,自己则撒丫子就跑。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令人悲伤的事实:世上有一种功夫,叫轻功。
头顶一阵霍霍风声,黑影凌空跃起,潇洒落地。再抬眼,其中一个蒙面人已经站在了她的前方。
秦安予紧急刹车,才避免了主动撞上刀刃的结局。
然而不等她平息多久,身后的一人也持剑而上,竟成前后夹击之势。两人同时挥剑而上,似乎誓要让这人命殒当场。利刃斩风而来,不带温度,听在耳中格外令人心惊胆战。
秦安予利落地抱头蹲下,向一边滚去。同时不忘将各种摊子打翻后抛,希望能多争取一些时间。
场面十分混乱,她知道自己不敌这两个蒙面人,只能等人来救。可是无亲无故的,谁会来救她呢?连血缘上的老爹秦绍礼也不会来吧,这样想想,似乎也挺悲哀的。
“唔……”
后背一阵尖锐的疼,似乎有滚烫的液体流下。虽然说她以前的生活并不好,但真这么实打实的捅刀割肉也是从来没有过的。秦安予不敢回头看,只能不断躲避,忍着疼痛继续在纷杂错乱的商户摊位之间穿梭。
当蒙面人的长剑的剑光再一次落下时,秦安予想到了上一世得知自己身患疾病时的无奈。
这或许,是命中注定吧……
上一世疾病缠身,无力躲避;这一世身体康健,仍救不了自己。
她有点自暴自弃了,一手烂牌!
“王妃!”
声音很焦急,似乎响在耳畔。
紧接着,她就感觉身上一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涌入鼻息。
长剑的白光在眼前一闪,秦安予终于意识到了现下的情况:秋水抱着她,挡在她身前!
不不不,这怎么行?脑子里的一团乱麻几乎要打结了,来不及多想,她回抱住秋水,脚下一个用力就和她一起翻滚起来,两人位置调换。
“嗤啦——”
利刃割破皮肉的细微声响传来,秦安予吃痛,感觉后背火辣辣的。生理泪水不自觉地掉下来,唇上却死死咬住不溢出一丝痛呼。
“王妃!”
秋水慌忙大叫,眼中有泪渗出。
她是奴婢,即使曾经是北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却仍是伺候主子的下人。怎么值得、怎么值得……
心绪纷乱,有滚烫的泪珠砸在她的脸上,更砸进心里。尤其是秋水余光看到长剑再一次落下,她的呼吸几乎都停滞了。
“铛——”
利器交接的声音传来,扬起的一剑并没有落在她身上。
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秋水小心翼翼地碰了下她的后背,却摸到了一手的血,当即脸都白了。而秦安予却因为救援之来,身子骤然松懈,如获新生。
恍惚中,她看到一人正纵马飞奔而来。银衣铁甲,气宇轩昂,面容却不甚清晰。她想努力再看清一些,可睁大了眼睛,仍是越来越模糊。
“王妃,王妃您醒醒啊……”
整个世界,逐渐归于沉寂。
洺京,摘星楼。
郑君临一袭黑色锦袍,在黑夜里更显得肃穆幽沉。夜风吹动衣袂,乌发飞扬,他施展轻功,轻轻松松便抵达了这京城第一高楼的最高层。
“来啦。”
一抹红影骤然出现:“让你主动来找我可真是不容易。”
郑君临皱眉,以掌风毫不留情地拍开了他伸过来的爪子:“管好你的手,不要伸的太长了。”
“哦?所以你是来算账的,不是来看我的?”
“你承认了?”郑君临攥紧了拳头,指节有些发白。
“为什么不承认?我对你向来十二分的真心。”红衣男子没所谓地笑笑,继续说道,“只是那女人命大,这次竟然让她逃过了。不过不用担心,下次必定万无一失。”
“砰!”
郑君临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红衣男子慢吞吞地转过来,舔了舔渗血的嘴角,丝毫不在意,反而促狭地调笑:“我说尊贵的萧王殿下,你那是什么眼神,想杀我,想给自己的女人报仇吗?哈哈哈哈,你不是一贯冷心冷情吗?那女人你才认识几天,又是秦老东西的女儿,你怎得偏偏对她这么上心?”
“我替你解决她,一片良苦用心,还等着你来感激我哪,哈哈哈哈……”
郑君临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又是重重的一拳打过去:“不管是什么原因,你不该插手我的事。”
男子一边与他过招,嘴上仍是说个不停:“我怎么不能插手?这世上只有我有资格不是吗,除非你还对那个狗皇帝心存希望、还肯认他当爹!”
“住口!”
郑君临手上毫不留情,红衣男子虽然武功不弱,身上脸上还是挂了彩。但他依旧不以为意,似乎料定了这位宗洺战神杀神不会要他的命。
“管好你自己。”郑君临在紧要关头仍是收了手,眸色深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萧王府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他向来话少,然而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却总也忍不住多说几句。似是叮嘱,又像威胁:“不管是秦安予还是秦绍礼,都不是你能动的。不要想着宗洺的军队将士是摆设,能让你逃脱一次又一次,也别指望下次我会对你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