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吾为汝妻
待秋水和秋叶叙完了旧，秦安予带着他们二人回了萧王府。
暗搓搓地在莺歌院找了两间空房，将这姐弟俩安置好。她回到主卧，就开始整理求饶命的说辞。
郑君临这会儿似乎还没回来，可等他回来一定少不了一番争执。秦安予看着手脚勤快的姐弟俩，盘算着将他们一直藏在莺歌院的可行性，以及说服郑君临的可能性到底哪个更大一点。
果然不出秦安予所料，第二天就出事了。
秋水对秦安予非常感激，又是北妃娘娘因她没有婢女而将自己送给她的，既然来了萧王府，便想着找点事做。于是起了个大早，张罗着给萧王妃准备早膳。
可刚刚进厨房的门，一个正在切菜的厨娘便哐当一刀切在案板上，不由分说就将秋水绑了交给府中侍卫。
秋水表示全程懵逼。
秦安予是被秋叶着急慌忙的敲门声吵醒的，听了情况后立马一丝睡意都没有了。来不及捯饬自己便赶去救命，边跑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昨天晚上准备好的说辞。
郑君临正在前厅慢条斯理地喝茶，秋水被绑着跪在厅前。看到秦安予的身影，急忙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
秦安予：“……”
姑娘，你找我也没用啊，我也是完全无地位可言的，我也要每天为性命担忧哇。
厚着脸皮上前行了个礼，秦安予开口道：“王爷，这是我的丫鬟秋水，并不是混入王府的刺客之流。想必是有什么误会，嗯……王爷能不能把她放了？”
静——
抬头偷瞄一眼，郑君临面不改色，自顾自地喝着茶，连旁边站着的陆限和陆夏也是没有任何表情。
面瘫也会传染吗？还是臭味相投才聚在一起？
她暗自撇嘴，但还是得接着解释：“昨日进宫，北妃娘娘见我身边没有婢女，这才以秋水相送。所以她是有来历的，并不是我无缘无故就带回来。”
“我身边一个侍女都没有，正好需要一个。”
“秋水她琴棋书画洗衣做饭样样精通，是个人才呀……”
见他似乎故意要晾着自己，秦安予也有些泄气，扯了扯身边的秋叶赌气般说道：“人家秋水是北妃正儿八经地给我的，来得光明正大。这个小家伙才是附带送的，要抓也是抓他啊，你抓秋水是几个意思？”
郑君临终于瞥了她一眼。
哦动了动了。秦安予只顾着看郑君临，全然没有注意到姐弟俩微抽的嘴角。
“带下去。”郑君临沉声吩咐。
陆限和陆夏立刻拖起秋水和秋叶向外走，秦安予努力将溜到嘴边的反对声音咽下去，她知道，郑君临这是有话要单独对她说。
“王府重地，每个人都记录在册。若是你能随便带人进府，开了这个先河，那本王多年来打造的铜墙铁壁岂非要毁于一旦？”
“秋水的底细很简单的，她也不会武功，不会是威胁的……”她的声音渐渐地小了，底气不太足。毕竟事关郑君临的身家性命，自己可担不起责任。
“你或许不知道，本王的处境。”他放下了茶杯，目光转向她，“本王曾经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所有人都以为本王会是太子。”
“可后来太子之位旁落，本王为质他国，世人断言再无翻身之日。”
“及至今日，再度翻身，风头无两，盖过太子等人。”
“本王战功赫赫，却也凶名远播，有宗洺战神之称，同样有人言杀孽太重，国之不幸。”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郑君临把手往桌子上磕了磕，语气倒还算平静：“功高震主，帝王猜忌，除之后快。”
秦安予抿了抿唇，她曾经问过为何皇帝会对他下手，虽然当时郑君临没有回答，可她也大致能猜到的，她知道郑君临的处境很艰难。
“你知道你的作用是什么吗？”
“抗旨不遵，是谓藐视皇威，第一罪也；秦丞相之女，勾结朝臣之名莫须有，第二罪也；出嫁从夫，你若言行有失，第三罪也；宫宴酒席，有了家眷以后无故不得缺席，又是一罪。甚至，通过你将人塞入王府，就如同方才那个婢女。”
秦安予有些尴尬，说得好像她的存在就是给他找麻烦似的。
“你的作用，就是处处牵制本王，替本王把无数把柄送到他们手上。”
秦安予：“……”
“本王留你一命，念在你也是无辜。府里吃喝不愁，你若老实呆着便也罢了，谁知你不但无力应付明枪暗箭，还会上赶着主动迎上去。”
秦安予脸色有些涨红，他说得太坦白，把利害都摆在明面上，让她没有任何理由去反驳。
“你自己说，你凭什么，有什么理由要求本王留下他们姐弟二人？”
“凭我是你媳妇啊！”
尴尬之下口不择言，秦安予红着脸吼出这一句。
郑君临：“……”
原本面无表情侃侃而谈的萧王殿下表情开始皲裂。
到最后，秋水之事竟然不了了之。
在整理求饶命的说辞时，秦安予的确想过借着夫妻之名要求郑君临满足一下自己的小要求，可在他将利害都摆到自己面前时，这事就不能称之为一个“小要求”了。
她原本已经放弃了这个理由，临到最后，找不出反驳理由时竟然又脑抽般脱口而出。
郑君临那厮竟然就这么算了，难道也脑抽了？
秦安予表示并没有看懂萧王殿下面无表情的脸、胡乱的一声“嗯”和匆匆离去的步伐。
为了避免类似的事再次发生，她特地让人在莺歌院里开辟了个小厨房。小叶子日常负责跑腿，去厨房或者府外购买吃食；秋水负责做饭，毕竟是皇宫里出来的人，手艺可不是盖的。秦安予第一次尝到古法纯手工的精致糕点的时候，眼里的光怎么都掩不下去，将秋水大大地夸奖了一番。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与这两姐弟十分亲近，像是很早之前就见过似的，当时在街上遇见小叶子就有这种感觉了。
彼时秦安予带了几件陪嫁的首饰出去变卖，却被告知这些首饰都是假的，正沮丧着，恰好就遇见了正被掌柜的往外赶的小叶子。
他当时正盯着柜台里一块莹润的玉佩，眼睛里全是痴痴愣愣的神色。掌柜的嫌他穿得破破烂烂的影响生意，呵斥无果，就叫来几个大汉就把他往外推搡。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同龄人少有的悲伤和向往，不知怎的，秦安予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接下来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似的，善良少女助落魄少年重新得到家族旧物，少年心怀感激，愿意奉献一世忠诚，当那守护公主的骑士……
呸！
强行扭转回来不知偏到哪儿去了的心思，秦安予带他吃了顿饭，随口问了些他的情况。
一番问答之后，秦安予的眸子越来越亮。
她貌似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大机遇！
秋叶说他的大姐在秦丞相府当侍女，二姐和三姐在皇宫当差。虽然都只是婢女，身份不高，也不敢做出什么背叛主子的事，但偶尔传个无关急要的话还是没问题的。除此之外，秋叶口中的小石头、大柱、裁缝店的锤子等人，都有姐姐妹妹在朝中大员家里当侍女！
看着面前面黄肌瘦的小乞丐小短工们，秦安予仿佛看见了一个个坐拥几大府的……关系户啊。
不！是关系网，一张纵横交错巨大无比覆盖全京城的关系网啊！
秦安予爽快地将剩下的银子全奉献给了这些大佬。
如果搁在其他穿越前辈们身上，他们可能就会以此作为消息来源，做起买卖消息的营生。然后没过多久，这个组织就会在江湖和朝堂上声名鹊起，组织内的人个个武艺超群甚至有人能打入朝堂内部，幕后老板也会成为人人谈之色变的神话般的存在。
但是搁在秦安予身上，就只能……想想吧。
她自己都没有强大的武力值，又没有能力保证这些小孩子们的安全，更没那魄力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臣服。秦安予仔细想了想自己前世今生两辈子所拥有的技能，似乎都没什么实用的。
“王妃不必为此忧心，您若真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情，自有王爷以及无数仁人志士来解决，几个小孩子，即便得了他们的忠心又能顶什么用呢？”
秋水这样劝她，秦安予笑笑，没告诉她自己并不打算在这里久待。
至于郑君临，自己能指望他吗？
不管离不离开、离开到哪儿，银两都是必不可少的。秦安予之前出府便是为了典当嫁妆换取银两，眼下也继续着这样的事。她甚是无语地清点着偏院里的私人财产，一百二十担嫁妆，光是些没什么卵用的盒子镜子盆子就几乎占了一半，剩下的要么是磕不得卖不得还得供起来的御赐珍品，要么就是老秦家精心为她打造的充门面的残次品。
精心为这些东西镀一层金也得不少功夫吧？咋就不能实实在在地给我送一担担银子呢？
这是秦安予第四次来这家孙氏典当行卖嫁妆了，每每见到老掌柜怜惜的眼神，她都莫名其妙地一阵心虚。
这家典当行规矩诚信，是秦安予店比三家比较出来的。不同于印象里的典当行内部空间逼仄柜台门槛奇高，反而有一种以物换物的原始商场既视感。
此时人群熙攘，不乏达官贵人。
“姐姐，是你吗？”
秦安予转过身，果然见到了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
秦婉凝聘聘婷婷地站成了一幅画，身边站着一位如松挺拔的男子，锦衣华裳，气度不凡。
想了好久，秦安予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弟弟，上次秦府还见过面的，秦亦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