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宫中谢恩
秦安予在回府的路上，已经听来寻她的侍从说了谢恩之事。
这次来的是皇后懿旨，想必皇帝也是不愿撕破脸。秦安予早知道会有进宫谢恩这一出，一路上都在思考可能遇到的责难以及自己该如何应对。
她忽然开口问身边侍从：“当今皇后可是独得圣心？”
侍从愣了一下，还是回道：“并非，皇上敬重皇后，但论得圣心，当属何贵妃。”
秦安予点点头。
这些事的根源应当还是郑君临势大，如今皇上没直接出面，郑君临同样没有出面。留自己对上一个不得圣心的皇后，那还……怕什么呢？
她心中逐渐有了计较。
马车行至朱雀街，一个衣着破烂的小乞儿看到了雅致贵重的萧王府马车，霎时眼睛一亮。秦安予适时地掀开轿帘，同那小乞儿微微颔首，小乞儿便欢快地飞奔了出去。这些动作细微且毫不起眼，甚至没有引起街上任何人的注意。
皇后寝宫，凤仪宫。
秦安予在自称张嬷嬷的老妪带领下，迈着碎步踏入宫殿。全程垂头不语，只盯着脚下金丝彩线勾勒而成的精致地毯，给人一种低眉顺眼的感觉。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来时特意请教了礼节，这次行礼应当是无可挑剔。
可是，上位那人似乎并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
秦安予任凭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眉目温婉顺从。却忽然想到不久前自己也是这样晾着秦丞相一家，这么快就转到自己身上了，还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皇室亲王成婚，次日便要进宫谢恩。萧王妃缘何不来？是不满意皇上的赐婚，还是不将祖宗之法放在眼里？”清泠又不失严肃声音传来，正是皇后季氏。
“臣妾惶恐，臣妾久居乡野，蒙皇上厚爱得配良婿，不胜感激，怎敢有不敬不满之心。”秦安予声音听上去惶恐不安，头也低得更低了。
季皇后眸中闪过一丝鄙夷，似乎觉得以她横扫后宫的手段为难一个乡野丫头有失身份，语气中更是染上了一丝漫不经心：“那是为何？”
“出嫁从夫，臣妾自然是以王爷的命令为天。”
“呵，身为人妻，不提点夫君尊礼守法切勿妄为，反而推卸责任，你这王妃是怎么当的！”季皇后声音陡转，严厉呵斥道。
“皇后娘娘息怒，王爷并非目无法纪，实在是形势所迫。成亲当日便遇刺客，好一番兵荒马乱；回门之际竟又遇刺客，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算准了时候等着行刺。王爷千金贵体，自然要多加防范，这才推延至今。”
秦安予算准了皇后不敢拿郑君临如何，便只管把所有问题都往他身上推，末了又道：“臣妾代王爷赔罪了。”
这话一出，皇后果然哑然片刻，秦安予趁机拿出早就备好的锦盒：“臣妾此次前来，特意带了累丝嵌宝金凤簪一只，衔珠头面一套，另有珍宝些许，都是臣妾的嫁妆，特来孝敬皇后娘娘。”
皇后虽哑口无言，但气不顺定然会在其他方面找她麻烦，秦安予自然得想法子让她发泄出来，丞相府准备的嫁妆出现得刚刚好。
嫁妆对于女子来说都是顶重要的，如果一个女子沦落到拿出嫁妆讨好别人，自不必多说对方有多高贵强大。更何况……这些有问题的嫁妆可是待会儿大戏的主角呢。
果然，皇后的声音温和了不少，道：“你倒还算有心。”
反正即便看在萧王的面子上，她也不能真把这丫头怎么样，她都这样说了，自己给个面子也不是不行。
说起来几件首饰自己虽不缺，但也好久没得新的了，皇上得了宝贝多是送到何贵妃宫里。难得这丫头识相，丞相府准备的嫁妆必不会差，又是少女嫁妆，倒也吉祥喜庆。
这般想着，便对秦安予道：“你且起来吧。”
“是。”
秦安予顺从地起身，微微抬头打量了一眼这位皇后：皮肤白皙，修眉凤目，整个人有一种久居高位的傲气与贵气，一国之母的风范尽显。明明是郑君临母亲的年纪，生生保养出了他嫂子的感觉。
看起来皇后对她这礼物很满意。
秦安予又默默地低下了头，老老实实地站着，也等着。她刚刚在路上已经把那小乞儿的东西给了那个叫秋水的粉衣宫女，小乞儿此时估计也完成了任务，那人……快来了吧？
皇后正兴趣盎然地把玩着两件头饰，忽觉不对：步摇虽然精致，金色却不足，簪身更是浓淡不一，该精致处金粉勾连。以她阅览及拥有那么多首饰头面的经验，这东西是假的！
她堂堂一国之后，竟然收到了作假的首饰？
季皇后刚要发作，忽听宫人红月来报，说丞相府的二小姐求见。她不见二字还未说出口，耳边已响起秦婉凝娇柔的声音：“皇后娘娘今日气色真好，臣女特意来请娘娘安。带了些小玩意儿，望娘娘笑纳。”
秦安予有些憋不住笑。
本来还担心今天第一次和古代女人打交道有点铤而走险不知效果怎样，秦婉凝简直就是她的助攻啊。
最起码刚才那段提到嘴边求饶告罪的话不用说了。
秦婉凝上前行了一礼，行走时的身姿袅袅动人。旁边的红梅立刻讨好地在殿中给秦婉凝置了张桌案，将她的礼物呈了上去。
秦婉凝的礼物是一套攒金牡丹首饰，金色明丽耀眼，红色宝石点缀更添大气，扎扎实实地把秦安予的礼物衬托到了尘埃里。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秦安予默默地想着。接下来，就看这执掌后宫的皇后怎么想了。
看到这精美的礼物，季皇后的眉头皱得更狠了，暗自冷笑：这种品级的首饰只有皇妃公主及以上品级的贵人才有资格佩戴。虽说送给她倒也合适，但谁知道秦婉凝留着这东西原本的目的是什么？或许是秦府原本打算用来巴结何贵妃等人的，更或许是秦婉凝给自己留的。
随即转眼扫过红梅，怎么她宫里的人都这么放肆了，未得她允许就自作主张巴结一个官僚女子？
红梅浑身一颤，连忙垂下了头。她哪里猜得透皇后娘娘的心思？只是听皇后提起过有意让太子殿下迎娶秦二小姐，连通行玉令都给了她，可随时进宫。又见秦二小姐带了礼物定会讨皇后欢心，哪里会有不巴结未来主子的心思？只是，她仿佛会错了意啊……
这边已往来过招，秦婉凝却一无所知，反而把目光放到了孤身站着的秦安予身上：“姐姐也在这儿？数日不见，婉凝很是想念姐姐，姐姐这气色是越发好了，想必在萧王府过得不错。”
即便秦安予已经出嫁，她也不乐意看见她过得好。幸亏自己身边有耳聪目明的丫头，远远瞧见秦安予进宫了就连忙来告诉自己，自己这才拿了玉令堪堪赶了过来。有她在，定然不会让秦安予有机会博得皇后娘娘的欢心！
秦婉凝微掩小嘴，又道：“萧王殿下人中龙凤，姐姐得此佳婿，真是令人羡慕呢！”
嘴上这样说着，可眼底的一抹讥诮却不甚合宜地破坏了还算娴静温婉的模样。
秦安予低头不语。表示你道行太浅，本姑娘听着这几句话完全无感。
季皇后可没有放过秦婉凝的一举一动，见她私藏珍品本就不悦，闻此言更是目光不善：怎么，她有意让秦婉凝做自己的儿媳，秦婉凝倒还羡慕起秦安予了？
她不允许任何情况下那个贱种胜于她的皇儿！
秦婉凝像是刚刚发现一样微微惊呼一声：“姐姐拜访皇后娘娘，怎的一个丫鬟都没有带呢，莫不是萧王府没有给姐姐配置丫鬟下人？”
她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语气里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愧疚：“也是，萧王府的婢女一向就少，这倒委屈了姐姐。也怪母亲和妹妹思虑不周，没有给姐姐送几个贴心的。”
“瞧姐姐这般站着，婉凝实在是心疼。匆匆个把月本就没学好规矩，身边又没有得力的丫头时时提点……不若就让水月教教姐姐吧，姐姐莫要嫌弃才好。”
秦婉凝身后，一名青衣丫头微不可查地昂了昂头。
季皇后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原以为这秦家二小姐是个端庄贤淑的，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小家子气，看不清对方已经出嫁对自己毫无威胁居然还出言嘲讽？逞一时口舌之快除了树敌又有什么好处！再瞧她带的那个丫鬟耻高气扬的模样，连个下人都管教不好，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她的皇儿？
更令她气愤的是，如她所言，原配所出的秦安予身边没一个丫头，继室所出的秦婉凝却是前呼后拥，甚至有权力插手嫡小姐的陪嫁规格，给嫡小姐准备残次的首饰陪嫁！这分明是宠妾灭妻！
季皇后已经认定了假首饰是秦氏母女故意为之，顺带把收到假首饰的怒火转移到了秦婉凝的身上。
她是皇后，是正室。可是这些年来何贵妃、北妃她们不知抢走了她多少宠爱，她决不允许正室的地位被挑战，而这秦婉凝却到她眼皮子底下来耀武扬威？
季皇后深吸一口气，暗暗在儿媳妇名单里划掉了秦婉凝的名字。幸好之前没有挑明了说，看清了秦婉凝，不选她就是了，毕竟秦丞相在朝堂上势力不弱，不少门生弟子还身居要职，她皇儿要顺利继位也少不了倚仗他们，没有必要得罪。
摇了摇头，喝一口进贡的新茶压下心中不快，季皇后眉头稍稍舒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