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突变
临近子时，传说这是一天当中阴气最盛的时刻。程家人在亥时就停止敲打了，只有女眷的啜泣声和其他人的说话声。
他们说的方言，安春禾听不懂，也没兴趣听懂。她坐在条椅上，靠着孟景淳，昏昏欲睡。
河面上刮来一阵风，竟让她在微热的夏夜打了个寒颤。他察觉到了，给她搓搓肩膀，使她暖和点。
“景淳君，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她这下彻底没了睡意了。
“不用怕，我八字全阳，而且杀过那么多人，鬼神见着我都得绕道走。”
“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吗？”她无语。
终于到达桐泽县了。临别之际，程大伯千恩万谢，说什么都要把一个罗盘送给孟景淳。
这个罗盘是老人生前用的，老人曾经是桐泽县有名的风水堪舆大师，连他的墓地都是亲自选好的。可是他的子孙后辈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跟他学，都一心扑在挣钱大业上。
安春禾不知道罗盘拿来有什么用，而且她也不懂这个的用法，但总归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也不好拒绝。她以试问的眼神看向孟景淳，看到他点头并收下了罗盘。
程家人收拾好物件，又在锣鼓声中护送程老爷子的棺材下船了。随后，点着火把，从小道上渐行渐远。
这些水驿除了让船夫换班、坏船更换，还提供食宿、沐浴、紧急医疗救助等功能。当然越是大城的水驿，设施越齐全。
一路上换的船夫多，他们预计不到是否有包藏祸心的。所以每到一处水驿，孟景淳都会醒来，手持剑走出船舱，浑身散发出凌人的气势。就算有心怀歹念的，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他们最多就干点偷鸡摸狗的事，遇上硬茬就是怂包。
估计要不了多久，整条水道上都会流传有个衣着华贵的冷面公子不好惹。
安春禾醒来的时候，天上落起了晶莹的雨线，滴在河面上绽开一圈圈水纹。甲板上也浸润了，雨滴在上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一名稍年长的船夫戴着斗笠，风雨兼程，以一支篙撑船，用乡音唱着悠扬清悦的歌谣。
闻着雨水的清新，驱散一身的疲惫。安春禾走出船舱，孟景淳已先她一步帮她戴上帷帽。
放眼四周，入目皆是碧翠，河边芦苇荡中偶现野鸭，或扑扇翅膀，或潜入水里。
忽的，箫音响起，和着船夫的唱曲，是那么的舒心。
安春禾正惬意地享受这一切时，一阵急促的“船家！船家！”招呼声使她扭头往岸边看去。
雨雾中，一位穿着暗红色粗麻衣裙，打着暗黄色油纸伞的女子正在由小路延伸出来的码头上挥着手。她的头发胡乱挽着，只用一根木簪固定。她眼神里全是焦急，望向他们的船。
码头边除了一艘已经烂掉的小舟就没别的船了。
船夫停顿住，问孟景淳：“公子，要靠岸吗？”
孟景淳眼皮都没抬：“不停。”
安春禾也不想停，包船就是为了图个清静的，不想摊上麻烦事。
码头上的女子见船继续行驶，立刻跑到岸边小道上，一路跟，一路挥手。污泥全溅在了她的鞋袜、裙边上，她也毫不顾及。
说实话，安春禾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软。她思虑了一阵，让船夫就在原地停住。
她大声地问那女子：“你为什么要乘船？！”
“我爹爹要将我卖给一个病秧子！”
所以是逃难的。一个“卖”字说明了这女子家人的算计，那病秧子肯定活不久了，捞了彩礼又捞遗产。
她又问：“你走了拿什么存活？！”
“我可以给人当奴！当妾！”
当奴当妾哪有好日子？相比起来，还不如回去捞。
“你回去吧！”安春禾不再理她，对船夫吩咐，“开船吧。”
她看着孟景淳一脸的淡定，好奇地问：“你怎么不问我？”
“我没有想问的。”见她不信，他接着说，“你打开窗看看就知道了。”
安春禾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见到那名女子没有哭没有闹，更没有走，只是有些不甘，转身又往码头走去。
呵，幸好她留了个心眼。
他给她解释道：“堂堂一个玉杯县，怎么可能码头上一艘能用的船都没有？”
“所以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在精于算计的家人的言传身教下，那不得八百个心眼子了。
专挑下雨天，更能博同情。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并没能掀起风浪。
可是真正的风浪即将来临。
午时过后雨便停了，骄阳一照，河面上的光点亮得晃眼。
一路过去倒是风平浪静。
突变是发生在入夜。
在水驿换了个夜行船夫后继续行进。这时船夫用的双桨，划过水面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
本来在水够深的情况下，船不会离岸边太远，然而船夫一个劲儿地往河中央划去。
孟景淳最先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到了甲板上。安春禾拿着夜光珠，趴在舱门边，提心吊胆。
船夫把桨一丢，跟孟景淳打了起来。这船夫武功竟是不弱的，一招一式皆是行家。孟景淳自是丝毫不落下风，见招拆招，一来一回间稳操胜券。最后，他一个反手将船夫擒拿住了。
安春禾还没来得及拍手称快，却见那船夫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刺向孟景淳。
孟景淳当然看到了，侧身一躲，匕首划过了他的手侧。待他分神之际，船夫跳到了河里。
他心道，不好！放虎归山了。
“禾儿，剑给我！”
待安春禾把剑拿给他时，她余光瞟到河面，倒吸一口凉气！
河中央，有一个漩涡！
她头皮发麻，慌了神。
孟景淳顾不得追船夫了，赶忙从甲板上拿起一根绳索，一头套在船舷上，另一头手拿着，提起一口气，跃出了船身。随后，他足尖轻点水面，再一个跟头就到了岸边。没有多做停留，他把绳索套到了一棵大树下。
还好，船在距离漩涡一尺之遥停下了。
但是，这个时候，船夫又爬了上来，拿着匕首朝绳子走去！
不行！不能让禾儿有事！
孟景淳奋力一掷，把手中的剑直直地朝船夫扔去——正中船夫心口。
力道之大，使得船夫倒下时带动船身摇晃起来。然后，船身一斜，加上船面湿滑，船夫又落入靠近漩涡的水里。安春禾眼看着他被漩涡卷走……
孟景淳踏着绳子以轻功来到船上，把惊慌失措的安春禾抱进怀里，柔声安慰：“没事了，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