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极寒的日记14
冰糖含笑地看着影子姐缓缓走过来，坐到篝火的一侧，声音带一些欢喜：“可以帮我点燃篝火吗？”
看到影子姐打头阵，我也没闲着，跟着入座。我坐在影子姐对面，皮索和土豆就坐在最外侧，在冰糖的对面。
影子姐将那盒火柴拿出来，一拉开就发出疑惑的哼声。只见那盒火柴还是满的，刚刚点鲸鱼眼睛应该用掉了几根才对，但此时这盒火柴竟一根都没少，还保持原样，仿佛从来没动过。
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抬头检查头顶影子姐点火的那处。那团火仍在，在眼眶中燃烧宛如一个红色的眼瞳，并且风吹不灭。
滋啦——
影子姐将我们面前的那堆篝火点燃，瞬间热量就四处散发出来，伴随着暖色的光，我们感受到来自火的温暖，一下就放松下来，不由自主地坐得离火近一些。
看到我们的反应，冰糖似乎很满意，嘴角带笑地伸手，手掌对着那团火，好像也在感受火焰的温度，一副想要靠近的样子。她的眼神一直落在篝火中，橙红的火光倒映在她的瞳孔里一闪一闪，颇有些温情。
不过没过多久，我就看到她眼里的温情忽地一灭，眉眼低垂下来，眼里的火光熄灭了。她的神情骤然变得阴沉，对着火的手也慢慢收了回去，唇齿微颤。
我仔细瞧了瞧那堆篝火，还以为篝火里有什么令冰糖难受的东西。但这里都是些木板和枯枝，并没有其他东西。说来也奇怪，这里在冰原中心，她上哪找到的这些燃烧材料？
我没有多想，既然我们是来这里做客的客人，总不能让这里的主人难受吧。我就当冰糖不喜欢热，善意地提醒道：“您不喜欢火吗？要不您坐远些？”
大家都抬眼看我，冰糖唇齿颤了颤，并没有抬头，而是一直注视着地上的篝火，说：“谈不上不喜欢，也不是很喜欢。”
我心里愣了一下，就听冰糖继续开口，话题忽然变得正经：“你们远道而来，是有事相求？”
说到这里，我影子姐和土豆都坐直了身体，冰糖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银色长发在火光中微微发亮，她的眼睛很纯净，但此刻却染上一丝严厉。
我咳嗽两声，直言不讳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您的日记。”
冰糖微微眯了眯眼睛，四周顿时寒冷起来，好像都能盖过篝火的热量。我缩了缩身子，和冰糖直直对视，想要展示我的绝念，但她并没有动容：“没想到此时竟有人会想要那本日记。为什么想要？”
我轻微回避了一下冰糖的眼睛，侧头盯了盯皮索，想让他回答这个问题。
但我看过去，却见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是白瞳孔——
他们如同时间停止了一般坐在火旁，没有一丝动作。那眼里的白色极其突兀，仿佛有人拿画笔在他们眼中抹了一笔白色的颜料，覆盖在原本的瞳孔之上。
这是冰糖干的？我回头，却见眼前是如白纱一般的雾，我从未见过如此浓烈的白雾，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篝火不见了，大家都不见了，仿佛我只身一人来到一片迷茫的白色雾都。
心底的紧张逐渐爬上头顶，我浑身冷得发颤，就连篝火的热量都感受不到了。我试着朝前走了几步，四周的雾被我的动作吹得轻微散开，我才发现我正站在一片雪地之上。我继续往前走，脚下的雪地一路蔓延，好像十足辽阔根本走不完。
我应该是在原地踏步，但我根本不知道我在哪，我要去哪，这里除了雾和雪地什么都没有。我试着对着空气叫了几声，无人回应，甚至连回声都没有。
过了几秒，我才隐隐听到回应，但这回应令我心底一凉——
那是熟悉的声音：“点明希望的眼睛。”
我顺着声音找去，就见到非常诡异的一幕。白雾中，竟透出一道黑影，看轮廓是怪物协会的塔，而冰糖，或者说她根本不是冰糖，就站在塔尖，右手指向我的右侧，又对我重复：
“点明希望的眼睛。”
什么……我脑中闪过一百个疑惑，忽然感觉脚下有个东西，我俯下身，就见脚边的雪地里埋了一小盒火柴。
和协会给的那盒一模一样。拉开，火柴一根没少，好像从没被使用过。
真是诡异地出奇，但上次我们按照指使点鲸鱼眼睛就出去了，跟着那个假冰糖走应该没事。
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一路前行，往右侧一直走了几百米，才看到白雾中又出现一个轮廓。
那是一个花盆，里面种了一朵白鹅花，花瓣有些焉了。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这朵花？不对，这就是我给冰糖的那朵，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给我一盒火柴，不会是让我烧了这朵花吧？
真是奇奇怪怪的要求，我从盒子里拿出一根火柴，点燃，然后将火轻轻触碰上那朵花的花瓣。顿时花就被点燃了，竟没有立即烧焦或者枯萎，而是像一根蜡烛一样一直燃烧。
花在火光里复苏，花瓣竖立起来，花茎也站直，香气弥漫出来，但此时的我一点也没心思赏花。
因为花盆后又出现一个黑影，从轮廓我认出那是失守的村寨里其中一栋房屋，而这次不是假冰糖给我指路，是那个拟态章鱼塔阔。他就站在屋顶，八条腿每个都指向不同的方向：
“铲除绝望的种子。”
脚下凭空出现一个东西，是一把短剑。我将它捡起，仔细打量了一下，它剑柄是黑色，还有雕花，握在手里总有种熟悉的感觉。对了，这是影子姐手中的那把吧？
剑尖被打磨地很锋利，看得出来主人非常珍惜这把短剑。
不过让塔阔指路这也太不公平了，他八条腿每个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到底该去哪？
我摸了摸手里的短剑，忽然心生一个邪恶的主意……不会是让我用剑把他的八条腿砍成一条腿吧。
好像是察觉到我的想法，那个塔阔身子抽搐一般地晃动了下，随后变成了白衣玩家的样子，伸出左手非常明确地指向一个方向：
“铲除绝望的种子。”
还挺识相，我心想，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和刚刚一样，走了几百米，就见到白雾中出现另一个轮廓——
是个人，他身形瘦小，在雾中他空洞的眼睛被放大，好像两个窟窿，人跪倒在地上，姿势很熟悉。
这不就是我之前遇到的饿鬼吗？而且动作还是我把他从肩上甩下去时的样子。
到这里我隐隐感觉到不对，这个地方是在窃取我的记忆？通过这种任务的方式一步一步把我知道的东西演示出来，这就是冰糖的手段？
我握紧了手里的短剑，那饿鬼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我，张口说话，但此时我竟能听到他所说的内容，但无法理解：“开离快。”
我学影子姐的样子将短剑举到胸口，剑尖指向他，那饿鬼盯着我的眼睛，说话时的动作咬牙切齿地，但我冥冥之中感觉这个饿鬼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就听他说：“险危方前。”
“忆记的你离脱。”
“信可徐四音四与伴同有唯。”
他逐渐失神，好像是在用尽他所有的力气说话。等等，他是在提示我什么？我想起土豆之前讲的传说，饿鬼说话是和常人反着来的，难道说把他的话反一下就是我们能理解的话了？
我回忆了一下，将他的话颠倒，那就是：“快离开。前方危险。脱离你的记忆。唯有同伴与四音四徐可信。”
又是影子姐说的那个词，四音四徐，这到底指什么东西。
我还是将剑尖指向饿鬼，他没有反应，只是静静看着我，动作停滞了，好像在等待什么，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再有回应。
可能是我和他耗得太久，我听到身后传来塔阔的声音，明白那是催促：“铲除绝望的种子。”
我看了看手里的短剑。看来还是得这样做吗，不过即使眼前的饿鬼不似记忆里的那般，他仍然是这里的一道幻影罢了。
我挥剑，一下砍下了他的头颅。
没有鲜血四溅，也没有哀嚎，他无声地任由我将他脑袋砍下，随后如同玻璃破碎一般，散开化成一片又一片纸屑般的黑色碎片，飘飘荡荡消失了。
一直站在我身后注视这一切的塔阔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我眼前的白雾中出现一座大山，那是埃尔斯沃，但整座山如同剪影一般，山顶站着的人我同样熟悉——是皮索。
他指向了最后一个任务，但指的方向，就是我自己：
“直面你的恐惧。”
我的……恐惧？这难道就是饿鬼说的前方危险，不过说到恐惧，我脑海里瞬间闪过几个人脸，但就在我想那些人的那一刻，我的四周骤然出现了同样的人，将我团团围住。
这些基本都是我最不想面对的人，他们此刻就站在我身侧，双目失神地盯着我——是波明，黑凶鲨还有会长。
顿时我脚一软，不好的回忆直直从脑海中流过，但越回忆，那三个人好像就获得了力量，身形逐渐变大，而且越来越鲜活，仿佛就是他本人——
饿鬼说，脱离你的记忆。
不能再想了。我心道，甩甩脑袋想将那越发令我腿软的画面清除出去，但微微一抬眼，我就对上波明瞪得溜圆的眼睛——
那眼神，我见过，是看手下败将和脚底的蚂蚁一般的眼神，仿佛把我当作一道点心，一口就能将我咬碎。
黑凶鲨开始绕着我游动，似乎在找机会攻击。
还有一旁的会长，他站得离我最远，但蛇眼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瞬间我感觉我身上什么秘密都没有了，好像能被他完全拿捏在掌心。
我下意识后退，但自己已经被围住，无论逃向何处都无法逃脱这个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