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极寒的日记15
那三个人一步一步逼近我，将包围圈一点点地缩小，我一摸背后，那武器不在我的身上，而之前那把短剑在击杀饿鬼之后也跟着消散了，我现在手无寸铁，那三个人步步相逼，直到将我牢牢卡在中央，寸步难行。
黑凶鲨的鲨鱼头对着我张开血盆大口，几排锋利的鲨鱼牙映入眼帘，还带有血迹。
是我自己的血，他将我甩入水中时紧紧咬住我的腿，就是那时留下的。
看到那牙齿我的腿就开始隐隐发痛。波明高举起双臂，仰头嘶吼，同时地面开始摇晃，一阵地动山摇之后那道又宽又深的裂隙从我脚边浮现，我明白这是之前波明对我使出的技能，如今在这里又被重现出来，但是裂隙一路蔓延，竟绕过我的脚边继续延伸，仿佛只是恐吓。
正感到奇怪，我的脖子忽地被人轻轻捏住，突如其来的冰凉感让我整个人一跳，以为要被咬断脖子了，猛一回头才发现是会长。
这地方应该会将我记忆里的会长的样子提取出来，但没想到我回头看时却见会长双目失神，如同僵尸一般捉着我的脖子，除了这一举动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其他人都还原了我印象最深时候的样子，但会长没有，似乎是还原失败了。
是我成功脱离记忆了吗，所以这地方没有将会长这一块的记忆提取出来？
我忽然感觉到希望，要是逃出这个包围圈就能完成假皮索的指使，那么会长这里就是一个突破点，看起来他没有被影响，像是还没有导入程序的机器人。
我反手捉住他掐着我脖子的手，捏住拉开，脱离束缚后会长身子一侧露出后面的空隙，我立即抬腿朝那处空隙跑去，企图一举逃出包围圈。身后的波明和黑凶鲨见我要跑，咆哮着追上来，黑鲨更是立即出现在我背后，张口朝我后背咬来，波明一下跳到我左侧，几乎是我眨眼的瞬间他的拳头就挥到我脸旁。
我不自觉地瞪大双眼，呼吸急促，那一瞬间我感觉时间都停止了，波明眼里满是疯狂，黑鲨离我就差一毫米，仿佛下一秒他就要一口将我咬成两断。
我仍然在向前跑，甚至跑得更快，但此刻我已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性了。
砰——
一道白影闪到我身边，对准黑鲨的脑袋扫腿踹过去，同时抬手接下波明的拳头。他的手比波明的小很多，看起来一点都不粗糙，甚至有些细长，但还是能一手接下破空而来的一次重击。他接得很稳，但还是被波明的巨力向后推了一小段距离。他离我很近，被推的时候我微微侧头就能看见，就见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而是抬眼半眯起眼睛，棕绿色的眼里满是杀意地瞪着波明，竖瞳骤然变窄，缩成一条线，威严感瞬间显露出来，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会长，脚步一停思绪一滞。
随后我就听见一声激昂的企鹅叫，是远处站在山顶的皮索发出的，但此刻那声音听起来并不像皮索，而像假冰糖的声音，原来她一直在模仿我记忆里同伴的声调，只不过这里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惊恐，才使得她露馅。
埃尔斯沃的剪影消失了，皮索变回了假冰糖的样子。同时，我四周的白雾忽地闪过红光，脚下的地板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我立即退开，但无论我踩到哪里都会发出这样的声音，低头一看，地板竟然发黑，还有流动的血迹。原本的积雪消失了，红光闪得越来越频繁，每闪一次地上就出现更多血迹。波明和黑鲨不见了，唯独会长和假冰糖站在那里面对面相视。
“直面……你的……恐，惧。”会长又回到原本双目失神的状态，只是此刻风水轮流转，会长面朝假冰糖，嘴里轻声念着我之前听到的那句话，随后他抬手直直指向假冰糖。
假冰糖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直到我能十分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神，才发现那就是冰糖本人，或者说，冰糖本人如附身一般来到假冰糖的身上，但此刻她眼里的温润不再，只剩下恐惧。
“你。出去。”冰糖颤声对会长吼道，瞬间我身侧吹过一阵极寒的寒风，我冻得一哆嗦，四周景象骤变，天上是血色的红光，颜色浓到能滴下来，附近多了几颗早已枯萎的树，脆弱的树枝被寒风轻轻一吹就折下来，落到地上，树枝断裂处流下鲜血……不对，我眼前早已被血色覆盖，无论我看什么，都是鲜血。
这里是冰糖的记忆？
我一愣，前面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冰糖四周出现了几个人影，形态特征与冰糖极其相仿，但我看不清是谁，只是听到那些人对冰糖轻声说：
“小糖，快回家。”
“将——驱赶，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我们还要在这寒冷的地方待多久……”
“姐，我想念故乡的花。”
那声音一句一句接连响起，此起彼伏，冰糖神色痛苦，捂着耳朵想要逃避，但被牢牢围在中间无法脱离。
会长默默注视着冰糖，见她缩在那里没有动作，仍然没有表情波动，仿佛只是一个机器人。
四周越来越寒冷，我四肢已经没有知觉了，渐渐地我连我整条腿和手臂都感觉不到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被冻死在这里，我企图爬起来打断他们的动作，却见冰糖那里骤然出现几根冰凌，如同一根根银针，猛地刺穿了那几个人影的心脏。
几乎是同时，他们不约而同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天地为之一颤。寒风就此停滞，但天上的血红却越发凝结，我听到下雨的声音——是天上下血了。
一滴一滴血从天上滴落，打在地上，凝固成血块。血红色从天上蔓延到地上，渐渐地我视野里就全是血色。伴随着血雨的，是来自远处的嚎啕大哭，听声音，是喊冰糖“姐姐”的那位。
冰糖不再有动作，只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我想站起来看看她怎么样了，抬头，却见会长就在我面前，低头看我，一滴滴血雨穿过他的身子落在地上。
他眼神还是无神的，这时的他，只是冰糖心中的幻影而已，并不是他本人。
但我还是很迷，刚刚替我挡下波明和黑鲨的又是不是他本人呢？毕竟如果是提取记忆的话，会长可没有对我做过这种事，所以照道理他并不会帮我……
他慢慢抬起胳膊，手掌对着我，做出邀请的姿势，他说的话断断续续，听不清楚，并且，竟是反着的：
“到未机时的你。”
“请邀的树界世取接。”
我下意识将他的话反过来，那就是“你的时机未到。接取世界树的邀请。”
于此同时，我眼前的一切仿佛在一瞬间被拉远，就像堕入虚空，眼前一片黑暗，随后再眨眨眼，我忽然感到一阵温暖——
我回到了现实，我眼前正是熟悉的篝火，还有牢牢盯着我的影子姐土豆和皮索。
我蹭地一下站起来，就见四周还是熟悉的鲸鱼头骨，眼睛那里点着火，篝火没有熄灭，而冰糖则垂着脑袋缩在一角，到现在还未醒来。
影子姐淡淡看着我，轻轻叹了口气。
土豆一见我醒来就冲过来抱住我的腿，仿佛几万年没见到我似的对我道：“方白！你怎么从白内障转红眼病了！你知道吗你刚刚眼睛突然变成了白色，我们还以为你得雪盲症了，但冰糖说不是，让你躺一会，我们将你扶到一边躺着，再抬头就见你眼睛变红色了！真的是红色，血红的那种啊。可吓死我了！”
我一愣，注意力还在“白内障转红眼病”上，听到冰糖顿时疑惑开口：“冰糖和你们说话？你们确定她是冰糖本人？”
土豆顿住，露出奇怪的眼神，影子姐和皮索闻言也注视着我，我忽然意识到我还没从刚刚的幻境里完全脱离出来，听到冰糖就开始怀疑，便解释道：
“……无视我刚刚说的话。做梦做傻了而已。”
影子姐对我指了指缩在一边的冰糖，说：“从我们发现你变成红色眼睛了之后，冰糖就缩在那了，好像受了刺激。我意识到你和她可能产生了某种连接，就没有打断你们。”
产生了某种连接？我仔细琢磨了一下，对影子姐摇摇头，说：“不像是连接，像是她把我拖进了幻境。”
“幻境？”影子姐皱眉，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道：“说起来，点鲸鱼眼睛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这半真半假的幻境技能，我好像在哪见过。”
土豆闻言抬头好奇地看着冰糖，我又重新回忆起初见冰糖时候的第一印象：与冷冽的冰原不符的气质和过于温柔的容貌，她难道……
影子姐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花精。只有花精会靠歌声吸引路过的人然后将他们拖入幻境，让他们在幻境中失去自我。”
我又重新打量起冰糖的脸，的确，第一次见她时我就觉得她的脸像是生在花海的人，不似在严寒中长大的那般坚韧冰冷。
“我没记错的话，花精生活的地区离这里非常远，并且应该已经灭绝了……”土豆喃喃出声，但他的话仿佛让我一下坠到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