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脑子怕不是有大病
四周陷入黑暗，江昭白一同屏住呼吸。
眼睛无法获取信息的时候，其他感官就变得异常灵敏。
他听见外面一片安静，明明自己钻进来的时候楼里还到处都是忙着工作的白领。茶水间里泡水的，三三两两闲聊的，走廊里还有一个部门领导拿着文件夹跟下属提意见……
一熄灯，所有人都转换成了默片模式，跟开了静音似的。
不，江昭白耳朵贴着墙面，听到外面还是有一些细碎的声响。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走廊里不断传来咚咚声响，像是刻意用拖把墩在地砖上一下一下砸出的，闷闷的，还讲究角度，砸歪了就不怎么响。
“啪嗒——吱嘎——”
玻璃被粗糙的东西磨砺，传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伴着砸地的咚咚声，从走廊尽头慢慢靠近。
江昭白听见了敲门的动静，每扇门敲三下，一下不多一下不少，敲过就走。他屏住呼吸，有点梦回当初美术集训夜里老师查房的感觉。
只不过当初被查到违规是退学，现在怕是小命不保。
茶水间的门很快被敲响了，江昭白放轻了呼吸的同时将自己蜷缩起来，背抵着另一侧的墙壁，试图用墙壁的冰冷来削减心脏的怦怦狂跳。
门被如期敲响了，三下，无人无声。
摩擦粗粝的声音从墙壁上响起，宛若就贴着耳际，心差点就跳到了喉咙口。
江昭白心里疯狂尖叫，却一动不敢动，呼吸彻底憋住了。只希望当初建造的时候，师兄选了好材料，这会儿不会被从外面划开。
外面的怪物没有多逗留，他如江昭白希望的那般走过，去敲响下一个房间的门。
江昭白憋气憋得窒息，一口气还没有松下，远去的敲门声和摩擦声后，走廊里又响起了脚步声。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脚步声。
江昭白听着听着，脑子里不由跟着脚步打起拍子来。那是一首很舒缓的纯音乐，没有歌词，他偶然间听到并安利给了龚斐。
据说后来龚斐将之设为了公司午休的舒缓音乐，找作曲家买了版权。
听着听着，江昭白越来越想跳舞，大腿还并拢蜷缩，小腿和脚已经跟随着这步子在半空中做出轻点、抬腿、踩踏、跺脚……一系列他本不该知道的动作。
江昭白赶忙捂住耳朵，惊恐地看着明明是长在他身上，却好像有了自我意识的一双脚。
不能发出声音！
要从这节奏中脱离出去！
要从一段节奏中脱离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不能毁掉发出节奏的源头，就毁掉节奏本身。
节奏本身不过也是一个个音符罢了。
江昭白快速回忆之前听过的那些神曲。他虽然没有特别在意这方面，刻意去记歌词，但有一段时间画画陷入瓶颈期，曾经通过听歌的形式从曲调歌词中获取灵感。
那往往是他从一首歌中寻摸到一点感觉，而后便无限循环那首歌。短期一点的循环个四五遍，足够他画一张拟人速写。长期的他足足听了一星期，画了大篇幅的油画或水彩。
临到需要时，即便他记不得许多，零碎拼凑出几段节奏不难。难的是，他需要小心地捂紧嘴巴，不让自己在不经意间哼哼出声。
节奏怪物走远后，外面走廊似乎安静了下来……也只是似乎罢了。
细细碎碎的纸张翻动声犹如浪潮此起彼伏地响起，就好像外面走廊里靠边站着两排人，手里都拿着一摞纸，一个接一个翻动一遍又一遍。
江昭白闹不明白这动静是怎么回事，安静蛰伏着，提起心来就怕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外面又传来敲打键盘的噼里啪啦响，一串儿响起，搞得好像不是敲键盘而是某个敲击乐器的合奏。
“有人没有来吗？”一个小小声响起。
“来了！”突然一声大喊，是那个在技术部的棒球帽大男孩玩家的声音。
他喊得就好似军训时候突然被教官点名，基本下意识大声回话。
江昭白皱着眉听外面的动静，这有可能吗？这么冒头得出来大声回答。
他看不见外面的场景，也就不知道外面走廊里塞满了公司的员工，就好像被封在罐子里的沙丁鱼罐头。
就在他的脑袋靠墙的另一头有好几只怪物正死死盯着陷入怪物包围中的玩家。
几个玩家都惨白着一张脸，他们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怪物同事，好一点的还能维持个人模样，差一点的就跟清洁工怪物那一般，身上就只剩一点能看出人来了。
“有人没有来吗？”那个小小说话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江没来。”江昭白听出来了，那是高总监的声音。他心里一紧，不知道高总监会说什么。
“他的工作完成了，今天不加班。”
“哦，他的工作完成了不加班……什么？！”小小的声音陡然拔高转为尖锐，“他竟然完成了工作不加班！不可原谅，这有碍于公司上下的团结！找到他找到他，一定要让他加班一定要加班！”
江昭白听得只觉自己耳鼓膜生疼，这怪物是声波攻击型的吗？
在场的怪物没有一个有动作。
再次出声的是一个奇怪的电子音，“呲呲呲”地还夹杂着电流音。
“滋滋滋……可是，他可能和龚总在一起……滋滋滋，我不想惹龚总生气，他会杀死我们的，一定会的！滋滋滋嘶——”
电流音吼出海豚音的高度，古怪的磁带倒带声让人耳朵更是生疼。
外面沉默了。
没人想试试大晚上惹毛龚总，被血腥碾压直接gg。
于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地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必要，真的没必要。活着虽然卷，但找死就不太好。
其他三个静待事态发展的玩家们：？？？
他们就看着怪物们暴怒，宛若脑袋上被浇了一盆冰水，飞快地泄去了火气，又拿起各自的工作文件夹。
“大家记住，我们的口号是：宁可累死自己，也要卷死别人！”
江昭白：？？？
江昭白觉得这不是脑子有大病吗？龚总是会发十倍加班费还是会立马给你升职加薪？累死自己为老板买法拉利添砖加瓦，这怕不是被资本pua到失了智！
赶紧拿着医保卡去看看自己是不是十年脑血栓吧，要不然就干不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打工人何苦为难自己人。
加班达咩！
反正打死他也不加班。
要是还剩下的四天，天天都是这种情况，他就要早些去见见这位龚总再做打算了。
下半夜，江昭白半梦半醒间就听着外面走廊里持续了一整夜的刷刷文件翻动声，键盘噼里啪啦敲击声……
那些加班的同事好像把电脑弄到了走廊里，通通都在走廊里办公，还是彻夜通宵加班。
哦，还是不开灯全员摸黑办公。
江昭白也不敢看手机，就怕手机光透了出去，暴露自己。
苦熬时间是很难受的，听着别人就在一墙之隔外要小心注意别发出时间熬到天亮更是难受。
若不是怕翻身会发出声响，江昭白一定摊一晚上煎饼。
终于，早上六点外面透出光来的时候，江昭白看了一眼手机，外面工作的声音停止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滚回了床底下，慢慢推动隔板，看看外面没有人，也听不到声音。
江昭白没有贸贸然出去，他怕休息室的床上躺了人，就在床底下又躺了半小时不到。从床铺上伸下来一双脚，一双女人的脚，没有鞋她赤脚走在地砖上。
江昭白暗叫了一声“好险”，等没了动静，快速从床下爬出。
他全身上下拍拍，拍掉灰尘，回到办公室桌前看到的就是布置下来的任务，高总监新发来的，今天需要完成的。
江昭白心情不如昨日那般急躁，他只扫了一眼，注意到今天会有其他公司的团队来公司商讨合作，顿时眼前一亮。
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这样的合作，龚总定然会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