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精神污染
“我们发现异形会发出一种声波,是精神方面的,想必你之前也经历过。”颜砌带着他一直下到地下十八层。
颜改头晕乎乎的难受,颜砌絮絮叨叨越大声,他根本听不清。越往下,他的身体反应越严重,耳鸣,电流滋滋,眼前发黑,白色的光点在黑色中漂浮。
“你的身体反应很严重。”颜砌很严肃,房间空旷,声音传到另一端又返回来,凿开脑壳,把娇嫩的大脑搅和成一摊白花花的油腻。
颜改抑制不住的反胃,胃里翻江倒海,似乎涌到了嗓子眼。
闭眼,耳边喧嚣不止。睁眼,眼前却是一种极度奇幻的颜色,五颜六色,高饱和的天空,像是要溺死人的未来。颜改心颤,他又听见了!
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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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改压弯了腰,太紧张了,无形的恐惧压迫着五脏六腑,就像被世界隔离,整个世界的悲伤都向他一个人倾倒,他开始哭,痛哭流涕。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为什么?他像一个固执的孩子,为了那个答案,大哭大闹。
“我好难受,呜呜……好难受啊!我想哭,好难受,好疼啊……”其实是不疼的,但是他内心的空却无时无刻不再腐蚀他,他竟觉得是自己受到了伤害,想一个孩子一样,寻求父母的安慰。
“你的反应很大。”颜砌看着崩溃的颜改,不知所措。他想了想上前轻抚颜改的背:“好点了没?”
颜改点点头,还在哭,“继续吧。”
“你确定?”
“确定,到极限我会自己退后的。”
“从来没有人有你这种反应,这是已经死了的躯体,应该是它们的大脑吧?影响挺大的。如果你之后的反应还是这样,那么你离开。”
“我知道。”颜改眼前一片模糊,但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极限,他想试试。
地下十八层墙体银白,看不出连接的缝隙,浑然一体,只有一条长长的走道,没有一个人,光亮的有点刺眼。
颜砌停到道路尽头,检测了身份信息,墙面裂开,张开黝黑大嘴。
“进去吧。”
“不开灯吗?”颜改吞了吞口水。
“不用。”
颜改内心坎坷不安,但心里有一片却十分平静,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你早就该来的。
颜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踏入静谧的黑夜,身后大门无声无息关闭,彻底陷入黑暗。
看不见光,黑暗不断吞噬着颜改残存的理智,颜改本能的想要逃跑。下一刻,世界亮起,梦幻的天空,圣人悲悯的吟唱,仿佛丁达尔效应下的彩色波纹一圈圈蔓延,梦一般的彩色波浪围绕着颜改。
这是一种飘飘然的很舒服的感觉,像是蜷缩在母亲的肚子里,感觉全身心都放松下来,没有什么烦恼可以困扰我了,好舒服啊,我可以忘记我的责任,忘记我的失败,忘记我的不堪……忘却所有的痛苦,为什么要想那些,这里多美啊。
现实那么的不堪,过去颜改所有的负面情绪在大脑浮现,过去的所有难堪被不断放大,小小的黑点被放大成一块黑斑。
好难受,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不理我?看看我啊……我是你的孩子,你是我的父亲,你本是我的引路人,可你也不曾看我几眼。父亲,看看我吧……求你了,爸爸。
颜改又回到了那个痛不欲生的现实,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你的父亲不要你了,你是个坏孩子,你为了吸引他目光而做出的滑稽事多么不堪入目,令人作呕。
颜改现在就像一朵雪白柔软的蒲公英,风一吹,就散开,被风吹着,捉弄着,那么无助,那么可怜。
他崩溃大哭,从未有过的发泄,好像这一刻他才是真正的活着,才真正自由。
从天堂跌入地狱,被地狱的烈火烧的遍体鳞伤,他下一秒就要沉入肮脏的烂泥中,却有一股力量阻止着他。
坚强有力的大手环抱着他的腰,像铁铐紧紧锢着。“哥,想一些好的,想我和鹿竹他们,想宁奶奶,想所有喜欢你爱你的人。”
“我想谁啊?没有人在乎我,我是个孤儿。”颜改不断挣扎,指甲嵌入血肉,单时华眉心一皱。
“哥,我爱你,鹿竹也爱你,大姐也爱你,我们都爱你。你是我们的大哥,所向披靡、无所不能,但你也是人,你可以有弱点。”
“我们喜欢你,爱你,我们接受你的一切,因为我们爱你,我们是一家人。”
“你是我们的小家长,你是我们的榜样,你是我们的指明灯,我们敬重深爱的大哥。”
单时华粗糙的大手遮住了他的双眼,掩盖住了视线,狂风暴雨被这双手挡在外面,他在这一刻真正安全,得到了安宁,他露出婴孩一般的微笑,沉沉睡去。
颜改愤恨击打沙袋,用脚狠踹,扭腰送胯,提膝,脚背绷直,腿像一条鞭子,腰部发力带动腿部肌肉。
“砰!”
沙袋被他硬是一脚踹飞。
“我想要再试一次。”
“够了,你的反应太过异常,我们不能冒那个风险。”
“为什么?你什么也不告诉我?哪怕解释,永远是你不行,你必须。为什么!”
颜改还记得那一拳,他几乎被推着上前打了他一拳,狠狠地打到他的脸上,应该是他的颧骨,那么瘦,骨头多硬啊。
“他没事吧?我不该打他的,力气那么大,真不该。”
“事后诸葛亮就是说你。”姜怀玉吸着一支女士香烟,齐肩短发,昂首挺胸,“你不该得。”
“我知道,我不该打他。”
姜怀玉轻轻抬头,优雅吐出一个烟圈,她笑了下,声音沙哑:“小孩子,我是说你不该对他失去你的自制力。你想再去试试,就去吧。十八层打开了。”
颜改眼神复杂,有些期待:“只有颜砌有十八层的权限,是他吗?”
姜怀玉意味不明的一笑:“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我们也想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了,时华跑了,不知道上哪了,你去找找。”
哦,对,他醒来就没看见单时华这小子,他都不知道单时华那小子那么会说话,现在想来,颜改还老脸一红。
颜改一定要去看看,他要知道怎么回事?是自己的问题,还是那次只是特例。
他重新站在大门面前,竟有些迫不及待,“我们会实时监控的,你可以接受吗?”旁无一人的走道居然传来了人声,是笑年锦。颜改左顾右盼,也没看见监控。
“行了,别看了,隐藏的。快进去吧,我们会护着你。”
颜改内心波涛汹涌,大浪拍打着心壁。下一刻,他坚定地推开那座梦魇的大门,他似乎做好了准备,然而,他却只看到房间中间一摊黑色的泥状物,耳边寂静无声。
“我听不到,也没产生幻觉,一…切正常。”颜改说出这话有点难以置信。
“它还活着,精神污染还在啊?”笑年锦目瞪口呆,半响,他艰难的想出了一个解释:“或者你免疫了。”这话连颜改都不信。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心里检测也做了,颜改如释重负,笑年锦百思不得其解,他上报了,全研究所聚集在一起,商量讨论,抽血化验,各种机器测试,哪怕让颜改近距离接触也没任何反应,但是另一位人员进入后便表示异形还是对自己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所以你成功了,明天你做好准备,小战士。”笑年锦由衷为颜改高兴。
颜改矜持颔首,表示收到了,他兴高采烈,看什么都可爱,连笑年锦那老狐狸似的笑他也觉得可爱。
他欢呼雀跃,走路生风,他要找人好好说说。
笑年锦看着他,一阵骄傲,但他心里还是很担心。他拨通电话:“颜改似乎对污染免疫,是与十七年前的异形有关吧。”
“上去是他的事,他是个活人,宁所长说过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做一切不犯法的事。我们都说他可以,所有人都说他可以,只有你,也只有你。”
“他可以做到,他有很多缺点,但他也是很优秀的孩子,他的记录至今没人超越,你没资格说他。”
笑年锦带着胜利的微笑,“姜老先生说了,他可以。我们不是那种蠢货,我不是溺爱孩子的家长,你更不配。”他挂了电话,在座椅上伸了个懒腰。
颜改心中吹着旋律高昂的胜利进行曲,脚下踩着云朵,他要找单时华说说,不管他想不想听,反正必须听。
但他哪里都找不到单时华,房间没有,训练室没有,哪里都没有,他上哪了?
颜改猜测着单时华肯定心里不舒服,憋着不说,肯定找了一个地方窝着。
他想了想,转身离去,地面上,京郊森林坐落着一座小巧的木屋,旁边的大树上还点缀了一座可爱的小屋。颜改想了想,攀爬到树屋,单时华正坐在那里,呆愣,眼神空洞。
“哥?”
“是我。怎么了?”颜改趴着树屋的地板,身体悬在空中,全靠手臂支撑。
“怎么了?不想说的话哥带你出去玩。”
“哥,不是,这次是我的问题,我想自己想想,我想去找宁奶奶,找不到,她好像太忙了。我想找你,但问题就是来于你,我找不了大姐,这不太合适。所以让我自己想想吧。”
颜改感受到了单时华的抗拒,他感到无力,只能紧巴巴说:“好好想想吧,我走了。”
他从树上一跃而下,单时华已经是个大人了,他不能干涉,或许单时华自己会想通。问题出在自己身上,颜改疑惑,出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