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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自己挖坑自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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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看她犹豫,怕她拒绝:“你不用看其他人,这事你自己做主!”

    “陛下明鉴,臣女怕难当重任!”听她如此回答,白太医心中一宽,总算是知道自己跟文元学得那点三脚猫医术上不得台面。

    白芨继续说道:“臣女医术浅陋,若是……若是陛下的侄子有个长短……怕连累阿爷和兄长!”她小心地看了祖父一眼,祖父的面色变幻,她看不出他的喜怒。

    世子这病都无力回天了,谁还真指望你一个小娃娃能治好他,不过求个安慰罢了:“只要你答应,不论寡人侄子最终如何,都恕你无罪!更不会牵累两位白太医,你自可放心!”

    有这保证在,白芨便没有了后顾之忧,立马磕头领命:“臣女愿意!”

    孙女这声愿意入耳,白太医感觉自己瞬间老了十岁,这要他如何跟自己儿子和死去的老伴交代!

    白芨这一声愿意,皇帝自然是眉开眼笑。

    “甚好!你先回去听旨意,寡人还有些话跟你阿爷说,你去吧!”皇帝让小黄门把她送回白家。

    出门的时候,她没有来时那么紧张,回头看到世子府的匾额,再记了记这府邸的位置,寻思着回去问问兄长这是哪位世子以及打听打听世子的病情,也好早做打算!

    “白卿之孙果然出色!白卿莫忧,寡人定然会好好补偿于她,寡人立刻赐婚,明晚就过府,立马封世子妃。寡人可写下明旨,将来京墨百年之后,她若无子嗣,寡人允其再嫁。这样可好?”

    白广白知道皇帝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且也算是替白芨考虑了。作为臣子,实不能要求再多。

    罢了,丫头自己答应的,事已至此!也是命!

    “微臣替孙女多谢陛下厚爱!”白太医拱手跪拜下去,腿脚沉重。他也说不出明晚太急这样的话来,世子目前的情形,皇帝没有说今晚过府,已经是最大的体谅了。

    白芨回到家中,异常兴奋,拉着兄长和嫂子聊了起来。

    “世子?”白文元一听这个词儿顿觉情况不妙。

    “对啊,阿兄,我是不是很厉害?”白芨尚不知自己大祸临头。

    白文元恨她不知事态严重:“阿芨可知这世子粱京墨是何许人?”

    “竟是粱京墨吗?”一听是这个药罐子,白芨也是有点心慌。

    温和的白文元着急了,戳了白芨的额头:“我的傻妹妹,这大梁得病的世子除了粱京墨还能是谁?哎呀,你……这可如何是好?”

    白芨摸着被戳疼的脑门,嘟着嘴,辩解:“这不是还有庸王、乾王、福王等等十多位王爷家也有世子呢吗?阿兄怎么就觉得定然是靖王世子粱京墨呢?那府邸的位置确是靖王世子的府邸?”

    “你刚才说了,当今陛下在场!各位太医署医官也在!大梁哪个世子生病能得当今陛下亲临!再说是在昭阳门街的世子府!定然是大梁独自开府的世子粱京墨无疑!”白文元恼这妹妹不知天高地厚,竟揽下这等祸事。

    白芨见向来冷静的阿兄如此神色,忙道:“阿兄莫急莫怕,皇上答应了,若是治不好,定然不会怪罪于我和我们白家的。”

    温文的白文元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傻妹妹真是天真的可以!

    “夫君别急!”白章氏劝了白文元一句,拉着白芨的手:“阿芨,皇上的意思怕不是让你医病那么简单,是想让你嫁入世子府!”

    白芨听了这话,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时愣住了!

    先不说她与这粱京墨并不认识,更别说这粱京墨是邺城有名的病弱:“怎么会这样?那怎么行,那粱京墨克妻啊!”

    她才十八岁啊!天哪,她刚才头脑发热,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埋了!而且,还埋得很深,拔也拔不出来了。

    “圣旨到!”

    这边厢白芨还没有和兄长嫂子商量出一个对策,那边厢已经有宣旨太监来了。

    白文元立刻吩咐去院中摆香案,白章氏赶紧让贴身侍女去取荷包。

    白家中庭,老槐树下,香烟袅袅,白文元领着白芨及家中众人跪下接旨。

    宣旨太监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兹闻太医署令白广白之孙女白芨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寡人闻之甚悦。

    “今靖王世子粱京墨,适婚娶,当择贤女与配。

    “值白芨待字闺中,与世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靖王世子为世子妃。

    “靖王世子百年之后,若世子妃白芨无所出,特准其另嫁。

    “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从字面“皇帝制曰”看,这是由皇帝亲写的赐婚诏书,如此优待女方家,大概也是绝无仅有的了。

    可这天底下,哪有这种占大便宜的买卖!其中的苦楚,白家人自知。

    “没想到我们白家接到大梁的第一份圣旨竟然是你的赐婚。看这圣旨的内容,想来阿爷已经把能争取的都给你争取了。”白文元对这唯一的妹妹向来是宠爱有加,从小无论她闯了什么祸,都有他担着。

    小时候,她与别人打架,他这个做兄长的,带着礼物一家一家去道歉。

    可现如今,这祸事连祖父都无能为力,他又能如何:“准备婚事吧!”

    “可才一日,如何来得及?!”白章氏此刻也是乱了阵脚。

    小姑子的嫁妆虽然早有预备,可其他的物件也得准备起来。一日时间,无论如何都是不够的,更何况小姑子要嫁去的还是世子府这样显贵的宗室王侯。

    这小姑子的女红不行,怕是连自己的嫁衣都没有绣好。就算出去买,嫁衣也是要赶制的,可一日工夫,哪里来得及?

    正焦头烂额,门房来报,内务府的人来了。

    内务府得了圣谕,需立刻赶制各种婚仪用品,尤其是这新娘嫁衣,待得听闻诏书已宣完,就迫不及待地来了。

    来的几人很有眼色,没有收荷包,办事利索,量了白芨的衣服尺寸就走了。

    如此一来倒是给白章氏解了围。

    白子芩抱着圣旨,犹自发呆。

    半夏看姑娘这样,很是担心,莫不是因为昨日没吃东西,今日才做出这样的啥事来?

    一日前。

    白芨看着碗里红得发亮的红烧肉,咽下一口口水:“半夏,你知道可以触摸的痛苦是什么吗?”

    半夏忧伤的看着自家姑娘,又闹绝食为那般:“奴婢不知!”

    白芨扶着腰:“就是觉得肚子都饿扁了,一摸腰上还是有一坨肉!”

    半夏赶紧劝:“姑娘,那你就别节食了。晚饭都快凉了!奴婢看着姑娘这样挺好的。白白嫩嫩的,谁家姑娘的皮肤有姑娘你这般白里透红!”

    白芨闭着眼把食盘推开:“不行,再过半月就是女儿节,这一次我绝不能输给柳归雁!我的腰一定要比她小半寸!”

    半夏摇头叹息,得,今天晚上不用睡了,又得给姑娘准备宵夜了!

    可姑娘半夜没叫宵夜,愣是饿了整整一日,今日早上也只喝了小半碗黍米粥。

    现如今便出了这样天大的事,定然是没吃饱惹的祸,她赶紧去寻摸了一盒子核桃来,拿着核桃夹子夹着核桃,挑核桃肉给白芨吃。

    白芨咬着核桃,悲不自胜,想她昨日,最大的烦恼莫过于腰上的肉,而如今却是这样天大的难题,生死攸关,还是自己给自己出的。

    昨日是调侃,今日才是真正的可以触摸的痛苦啊!

    想她白芨,父母去得太早,嫁人这事她虽然没有人教,可看得书多,自然也能懂得一些。自小她就有自己的章程,再有阿兄和嫂子的例子在侧。她是定然要像书上说得那般“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况且,她若想当医士,非得要一个宠她纵容她的夫君不可。如此,她才能悬壶济世,百世留名。不然,怕是难以如愿。

    她原本也想过索性嫁一个医士,可有了与表哥百里扶苏的惨痛经历,她再也不想提这档子事儿了。

    可现如今这算什么吗?这算什么啊!

    说是圣旨赐婚,实则就是妥妥的冲喜,还是第四次冲喜,第四次!真是妥妥一个死字!

    先不说粱京墨会不会宠她,这人只见过一面,面貌不知,只看到囫囵个躺在榻上,看上去瘦弱不堪。现在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她明白,那粱京墨怕是活不了多久。

    这是自己把自己赶进入了死胡同,白芨实在很想去撞墙死一死!

    可若是连死都不怕了,那嫁入靖王世子府,其实最多也不过一个死字。

    突然想到此处,她反倒开怀了!

    原来世上之事,大多抵不过一个死字!

    想通之后,就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半夏,我饿了,给我拿红烧肉!”

    真正是无知者无畏!白芨此刻不知道世上有些事比死还可怕!

    待到白太医回到白家,白芨已经缓过神来了,静静坐着看着嫂子和丫鬟们忙得脚不沾地。

    白广白看院子里的孙女心气平和,淡然冷静,很是欣慰。他可听说了,当年张尚书府上演得那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有孙女如是,白广白既心疼又难受。

    这丫头自幼天分极高,只是他不想她吃这一碗担人性命的辛苦饭,想她做个普普通通的女子,相夫教子,安然一生,是以没教她医术。如今,人算不如天算!

    好在这丫头勤奋好学,自小就跟在文元身后,其他倒是学得马马虎虎,针灸一术确实打了一个扎扎实实的基础。

    若是每日有个近身之人能过一遍金针,世子殿下没准还能有些活路。如今这样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希望他这宝贝孙女不至于嫁过去三天就守寡!

    本来嫁给世子之后,就算有圣旨在手,以后再想嫁人也是不容易。如果再有一个克夫的名声,那他这宝贝孙女怕是要孤独终老了。这实在不是他想看到的。

    白太医叹了一口气:“阿芨,你且随阿爷进屋!”

    白芨知道祖父有事情要嘱咐她,其实他就算不叫她,她也想问问粱京墨的病情。

    白太医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白芨:“打开看看!”

    白芨认得这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金针:“阿爷是要把这金针给我?阿兄会生气的!”

    “你不是自小就惦记,如今真给你了,做这般姿态给谁看?”白太医再拿出一本手札,这是他一生对金针过穴的感悟。

    “阿爷……”白芨被祖父说得有些脸红。小时候淘气,那时候她刚学会针灸,就惦记上爷爷的金针。

    白爷爷自然不可能给她,她就偷偷溜进爷爷的屋子想偷走。结果刚进白爷爷屋子没多久,白爷爷就去而复返。她匆忙之中没有找对盒子,把白爷爷准备拿进宫的药盒子给偷走了,害得白爷爷差一点受罚。

    如今想起来,那时候真是不懂事:“阿爷,当年都是阿芨不懂事!”

    “行了,有些话多说无益。时间不多,闲话不说!”白太医正襟危坐,开始跟白芨讲述粱京墨的病情:

    “积年吃药,药物相生相克,殿下身上早已有多种毒物,一般的药物已然难以压制。殿下目前的身体,唯有金针可试一试。若是得法,或可延续他一年半载的性命,到那时,你再出世子府,于陛下也算交代得过去。若是连金针都救不了,那也是命!”

    “阿爷,你肯教我金针术了?”其他的白芨不曾入耳,这意思她听明白了。

    “给你金针,自然是要教你金针术,难不成让你当钱花了不成?我的阿芨如何变傻了!”白太医摸着孙女的头发,这些年,他亏欠孙女的,怕就是这个了。

    “阿芨不傻,我只是太高兴了,阿爷,我定然好好学!”

    “理应如此,你只有半天一夜的时间!”白太医深入浅出讲述金针过穴之法,等白芨可以上手之后,把白文元扎了三遍才算成了。

    金针术教授完成之后,白太医已然十分疲累,让白芨自己回房继续练习,在她出门之前,白太医道:“世子殿下克妻一事纯属子乌虚有,这个你不必放在心上!”

    “阿芨记下了,阿爷好好歇息!”是夜,白芨又对着人偶和猪皮练习了半夜。

    睡眼惺忪时,她想的是好歹那粱京墨也将会是她从医生涯第一个正儿八经的病人,她要打起精神来。

    第二日她继续练习,被抬上花轿时,她因没睡好觉,有些晕,一路晃悠,她竟在花轿里睡着了。好在到世子府邸的时候,半夏发现了,把她叫醒。

    按说世子的婚礼,本来应该是全城同贺的。

    可实际办起来,靖王府已经没有那份精力了,毕竟这婚礼已经办过三次。而这一回只有一天的时间,就算想要办得体面,也是不能够。能把三书六礼在一天内马马虎虎办完已经是皇帝着内务府介入了。最后却也是差强人意,皇帝只得加了厚厚的聘礼。

    而白家不过杏林世家,就算想热热闹闹大办一下,也没有那财力和物力。

    是以,最后,婚礼与平常世家公子娶亲无异,甚至更冷清一些。

    世子殿下那半死不活的样子,那些个世家清贵、勋爵侯府的人,谁不会看眼色。自然是留下礼物看着新娘跟大公鸡拜了堂,就悄默声地告辞了。

    真留在这靖王世子府吃喜宴,嫌命长吗?这都第四回了!

    同样的事儿来四回,那都不新鲜了!

    再说每次冲喜,最后新娘都是一命呜呼,这世子府阴气重的很,听说还闹鬼。能少待,自然要少待,是以最后婚宴的冷清程度,就跟别家抬了一个姬妾差不多。

    半夏把外头宾客寥寥无几,白家老太爷面色不渝等等事儿嘀嘀咕咕跟白芨说了,很是为自家姑娘愤愤不平。

    “别生气了!你家姑娘我下次一定把自己嫁得好一点!体面一点!这一次,也就只能这样了。”白芨自己掀了头盖:“这宾客都没留下了吃席,那厨房肯定有很多吃的,你去看看有什么,给我找一些来,忙了这一日,我实在饿得慌。”

    “好!我去去就来!”半夏帮白芨卸下凤冠,倒了杯水给她,便出去找吃的了。

    白芨是真的饿急了,喜床上的莲子和花生都是生的,她从小吃不得桂圆,摸到几颗枣子吃了起来。

    想想从昨日到如今,她可真是不容易!

    唯一让她欣喜雀跃的是,爷爷终于把金针术教给了她。

    她又困又饿,等吃完几个枣子,就熬不住了,趴着睡着了。

    半夏回来看到和衣趴着的自家姑娘,两行眼泪滑落脸庞,谁家的新嫁娘是这样的啊!

    ……

    “‘下次一定把自己嫁得好一点!体面一点!’她可真是这么说的?”粱京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挑着挂在帐钩上的红绸。

    砚书今日腰间也系了红绸,人显得更壮实:“回殿下,世子妃确实是这样说的!”

    粱京墨心道:这小妮子入了世子府,她还想再嫁?活得不耐烦了!

    “她现在在做什么,等着本世子去给她揭盖头?”

    砚书略犹豫了一下,回道:“回殿下,盖头世子妃自己揭了。许是太累了,晚膳没用就睡着了!”

    “知道了!”不哭不闹,倒是个拎得清的,那就这样吧!

    要说,粱京墨其实也觉得这事儿吧有些意外!这次病危原本不过是多年来的寻常桥段,可这回却多出这么伏羲大帝护佑的人来,不知是福是祸,且走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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