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病危世子欺负人 > 第1章 生命不息挖坑不止

第1章 生命不息挖坑不止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大梁都城,邺城,经过这十多年的风风雨雨,达官显贵陆续迁入,如今已经颇有皇城的不凡气度。

    昭阳门街,长乐门对面的一座府邸,庭院深深,树木葳蕤,繁花似锦,是为当今靖王世子的府邸。

    众多的院落之中,居中的一个院落有一塘菡萏,正值盛夏,莲叶何田田,十分好看,院落中还种了不少兰花。

    按说,这样的院落定然花香怡人,然置身其中却闻不得花香,只闻得浓重的药味。

    正房廊檐下有丫鬟守着药罐子,扇子轻轻扇着,药罐子咕咕冒着热气。

    窗户是开着的,透过小小的轩窗,可见一位约莫十八岁的圆脸姑娘,少妇装扮,娉婷婀娜,素颜皓首,十分灵动,只是略显丰腴。

    她端着药碗,侍疾塌前。

    床榻之上躺着一个青年,二十多岁,长得十分俊朗,只可惜面色焦黄,一副病弱的模样。

    少妇几次想给青年喂药,青年却十分执拗,数次推开她的药碗,就是不喝!

    “粱京墨,你再不好好配合我治疗,你就要死了,你知不知道?哼,就算你死了,我也是不会哭的!”少妇声音虽然如百灵清啼,黄莺出谷,着急起来,语气竟是十分凌厉。

    死,他粱京墨毫不在乎!嘴角牵了牵,恼她又连名带姓叫他,十分无礼,实在是没有教养的很:“白芨!你最好别在我的坟前哭,脏了我轮回的路!”

    白芨气极,索性放下药碗:“好,从此以后,我走我的阳光道,你过你的奈何桥!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守寡嘛!老娘改嫁之后悬壶济世,照样成就一世美名!”

    粱京墨双眼一眯,淡然一笑:“你试试!”

    他这语气,听不出到底是威胁,还是真想让她去试试了,可就算是真让她去试试,她也没这个胆子。

    哎……这都不知道第几个回合了,明明今日开场很顺利,怎么又败下阵来。

    几乎每次都是她气势汹汹,威逼利诱劝他喝药,最后败下阵来的却也总是她。

    这一个月来,白芨感觉自己滔滔不绝的耐心快要被耗尽了!

    而粱京墨其人,执拗、毒舌、阴晴不定,想她白芨这么机灵的一个人,就是没有办法号准他的脉!

    自然,这一月的相处还是有所收获的。那就是她现如今已然深知:粱京墨实在是不值得她的同情,一点,哪怕半点都不应该同情他!

    她落到今日这地步,都是自己造的孽,这事儿还得用从头说起……

    白芨出生在白家,家世不显赫。白家是杏林世家,祖祖辈辈都是当太医的,最早可上溯到前前朝。

    据说白芨祖宗的祖宗的祖宗不光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轻功独步天下,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个医圣,妙手回春救了前前朝的圣祖皇帝,圣祖他老人家一高兴,特批白家世袭太医。

    这世袭太医本来在前前朝就应该结束了,奈何白家的医术实在高明,于是,不光延续到了前朝,到现如今新立的大梁朝,白芨的祖父白广白还是太医,现如今是太医署的署令。

    但太医其实是一种高危职业,不信,请参阅以下前朝国君给各太医下达的经典圣谕:

    一、这都治不好,养你们何用!

    二、她/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给寡人提头来见!

    三、治不好,你们都给寡人统统陪葬!

    第一种情况,属于最轻微的,皇帝陛下发怒而已,没有生命危险,最多罚个俸禄。

    第二种情况,比较严重,有掉脑袋的可能,但是属于一个人掉脑袋的问题。有别的太医在场的时候,千万别出头。

    第三种情况,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属于集体掉脑袋的事情,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些是白芨的曾祖父在他还没有去世之前,帮忙解读的圣谕。

    不可谓不精辟,也不能不让人心寒哪!

    所以说,太医这活计,收入低,风险高,属于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差事!

    反正就是,把人治好了是太医的天职,没什么可炫耀得。

    可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轻则一个人死,重则大家一起死。

    白家长孙白文元,也就是白芨的兄长,已入太医署一年有余,而白广白却从来不认同自己的孙女白芨入太医署。所以,这些阐述太医弊端的言论,白芨都能背了。盖因白爷爷归纳过很多次,经常在白芨面前耳提面命。

    白爷爷如此极力反对,除了白芨是女娃的客观原因之外,还因为白芨的父亲就是被前朝皇帝给砍了脑袋,白芨的母亲听了消息,一口气没喘过来,也就没有了。

    白爷爷将白芨和白文元这对孙子孙女拉扯大,也是不易。

    孙子自然是衣钵传承,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至于孙女嘛,只求她嫁个好郎君,相夫教子,平安一生。

    但白芨有些异于常人,自小老梦到一些光怪陆离的事情,比如梦到天上飞的大铁鸟,就跟书上说得鲲鹏一般。比如梦到有人骑奇怪的马,那马骑着定然十分不舒服,因为骑它的人疼得两脚直踹。又比如,她老是梦到一个穿白衣服的男子,那形容倒不算奇装异服,可老背对着她,十几年不变。

    她一度以为自己生病了,很是着急。可祖父说,是因为她平日爱胡思乱想的缘故,并不是什么病。

    因梦得多了便也就见多识广了些,她总是比其他女子更不安分一些,总觉得女子与男子并无不同,她也是可以继承衣钵的,这也是她为什么要进太医署的原因之一,想以此来证明自己。

    再说在她看来太医其实没有什么危险,救死扶伤,待遇还好,而那些皇帝的口谕其实都是说说而已的。要不然,白家这么多代太医,如何能平安终老。

    至于自己的爹娘死于非命,她很小的时候就打听清楚了。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是个暴君,当今陛下将他斩于宣和殿,也算是帮她报了杀父之仇。

    是以,她自小便下定决心,想跟着祖父和兄长好好学医术,将来自然也是要继承衣钵。

    只可惜在祖父眼中她毕竟是个女娃!太医署倒是有医女,但白爷爷不同意白芨当医女。

    这个宝贝孙女虽有些不同,但白爷爷心意不变!

    由于血脉的原因,白家祖上有不少女子行径异于常人,族谱中有记录的不下十位,所以,白爷爷也是见怪不怪。

    虽不想她当医女,但白爷爷对她也是诸多用心,总指望着能把她教好,只愿她学得琴棋书画女红女诫,全然是为她将来找个好人家嫁出去作准备。

    白芨对琴棋书画女红女诫自来是消极怠工,在女学跟其他女弟子们打架,被女学扫地出门。

    在邺城女弟子们的推波助澜之下,很快成就了白芨刁蛮任性不学无术的恶名!

    白爷爷无奈只得请夫子们上门授课,可她气跑了四个女夫子和三个琴师不说,在书画师傅关夫子收藏的大师名画《溪山垂钓图》的留白处画了一株白芨还沾沾自喜,自此便再也没人敢来白家教书。

    唯独下棋是白爷爷亲自教,被逼着学会了一点,但也是个臭棋篓子,经常把白爷爷气得吹胡子瞪眼。

    她软磨硬泡想学医,可白爷爷唯独不教她医术,好在兄长白文元是个温和心软的,教她学了一些皮毛。想来也是家学渊源,她倒是比那琴棋书画学得更好些,尤其于针灸一术,颇有心得,十几年下来,竟有小成。

    别家姑娘十六岁就定亲出阁,而她白芨因恶名在外,虽长到十八岁,却还是待字闺中,可她一点都不着急。她本就打算等过了花期,祖父松了口,她就可以悬壶济世,游历天下了。

    白爷爷本来十分担心,好在得道老友抱石散人来家中拜访时,正值白芨十八岁生辰,便替白芨批了命,说她有伏羲大帝护佑,是非富即贵的旺夫命格。再加上白家添了新丁,所以,白爷爷虽心中着急,却也不催她,想着她定是能有一份好姻缘的。

    祖父不催,兄长和嫂子纵着,白芨的日子自然十分好过。

    生辰宴后,白芨依然在家逍遥度日,凑在兄长跟前帮帮倒忙,偶尔还能逗逗软糯的小侄子。

    可不想,这邺城还有粱京墨这么一号人物!

    粱京墨,靖王世子,妥妥一个药罐子。

    据说是胎里没养好,是以自小体弱多病,取名都没有查阅族谱,直接取“京墨”二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是做书画生意的商贾人家。然则京墨实是一味药材,有止血之效。应是盼着他无病无灾平安长大,才取了这名字,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粱京墨十岁之前跟着他母妃在普云观养着,虽偶有小病,但练了一些拳脚功夫,也还算是顺遂。

    养到十岁时,抱石散人云游到普云观,说粱京墨必须回邺城,只有如此他的伯父也就是当今的陛下才能顺利登基为帝,国祚绵长,否则不详。

    于是,粱京墨只得回了邺城,新王果然安稳登基,皇帝定国号为大梁,年号为元兴,并立刻封了粱京墨为世子,赐下世子府。

    可自那以后,粱京墨的身体每况愈下,几次病危。

    而皇帝自己无子,粱京墨于社稷有功,是以对粱京墨这侄子自然是十分偏爱。

    药材都是用最名贵的,医士自然也是最好的,白太医就是世子府的常客。可收效甚微,粱京墨依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几次病危。

    除了求医问药,冲喜自然也是冲过的。

    世子身份尊贵,再加上他偶尔康复走在人前的时候,那叫一个丰神俊朗,更有少许诗文流传,是文采斐然的风流人物。是以虽知道他有病在身,多是想着自家女儿嫁过去也定不会受苦,毕竟世子妃的身份摆在那里,高门显贵也是愿意将女儿嫁过去冲喜的。

    可是,新嫁娘嫁入世子府不到半年就死了。

    如果只是一个,那也便罢了,三个都是如此,粱京墨克妻的名声也就落下了。

    如今粱京墨已经长到二十三岁,世子府邸依然没有一个当家主母,靖王妃不知掉了多少泪,可也是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有了前车之鉴,现如今也没有人愿意把自家女儿送进世子府这火坑了。小门小户的女子,粱京墨自己看不上。

    元兴十年,刚过大暑,粱京墨又犯病了,此番十分凶险。

    太医署署令白广白与众太医商议之后,上禀:这一回已然无力回天!

    世子府有条不紊开始准备后事,寿衣寿棺都是现成的,早已准备好多年了。

    皇帝得了消息,立刻亲临世子府,看着奄奄一息的粱京墨,握着侄子瘦得骨节分明的手,老泪纵横:“此番真不行了吗?那墨儿可有遗言?”

    粱京墨有气无力,明明是个青年人,却如耄耋老人一般说话:“能不能……换个医士……试试?侄儿……总感觉……侄儿……还能活?”

    才二十三岁,这么年轻,白发人送黑发人,皇帝泣不成声,就算是哄哄他,也当应下:“好!”

    皇帝应下这一声好,太医们立马跪了一地。

    这一声好应的实在是大大的不好!

    这意味着太医署办事不利!太医署的太医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个个后背发凉。

    皇帝走到下首,拉起署令白太医的手:“寡人听闻卿之孙女乃伏羲大帝庇佑之人!”

    皇帝这话一出,众人明白原来皇帝打得是冲喜的主意。

    皇上圣明啊!如此一来,是不会怪罪太医署了。一众太医肩膀一松,

    唯独白太医后背凉透了,若无非常手段,这世子怕也就这几天了,这送嫁过来不是守活寡吗?

    “陛下,微臣这孙女自小无父母教养,微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纵得她打架斗殴在行,琴棋书画无一精通,字不认得几个,女红更是拿不出手,实在不是殿下良配!”

    皇帝本不愿意为难臣下,可现如今这是京墨最后的心愿,他这个做伯父的总该帮他了了,也好让他走得没有遗憾,全了这叔侄的情谊:

    “抱石散人批过的人自是不会差的。寡人年纪也大了,大梁现下虽算不得国泰民安,也算是定下来了。寡人自问对得起天下人,如今也就觉得还欠着京墨这孩子的。他现如今也就这么一桩心愿,那这也便是寡人的心愿,白卿可愿意了了寡人这桩心愿?”

    世子殿下的心愿是要换医士,又不是说想娶妻!可作为太医署的署令,他总不能把责任都推到太医署的太医们身上去,有些话自然是不能随便说的。

    更何况如今陛下金口玉言,做臣子的自然也不能说不,可白太医如何忍心将孙女送进火坑,思前想后,白太医拱手跪拜:“陛下,微臣万死,愿告老还乡!”

    真是可怜天下长辈心!皇帝握着白太医的手,轻轻拍了拍,语气缓和了:“白卿不必如此,寡人还需仰仗白卿。不如这样,让卿之孙女自己决定可好?寡人听闻,她已年过十八。”

    言下之意,也是老姑娘了,做皇帝的就算逼她嫁给他病危的侄子也不算欺负人。

    白太医知道事不可为,可还是想勉力一试:“可她实是不懂礼数,微臣怕她冒犯天颜。”

    “恕她无罪!”皇帝其实也是无计可施,若是京墨能治好,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现如今要个太医的孙女还这般犯难,其他人家的女儿就更要不想了:“望白卿也能体谅寡人的一番苦心!”

    就这样,白芨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小黄门带进了世子府,带到了皇帝面前。

    她看到自家祖父在,亲热又规矩地福了福。

    白太医见她只跟自己行礼,叹了一口气:“还不拜见陛下!”

    “拜见……拜见陛下!”没有人教过她如何拜见皇帝,白芨便拿皇帝当神明拜,行得是过年过节拜祭祖先神明时的礼。

    皇帝看出来了,也不恼。

    白太医提醒:“自称!”

    “白芨拜见陛下!”白芨赶紧改口!

    白太医扶额:“要说臣女!”

    皇帝挥手:“这都什么时候了,不讲这些了。寡人且问你,抱石散人说你有伏羲大帝护佑,是非富即贵的旺夫命格!你如何还待字闺中?”

    皇帝这话问的,这嫁不嫁人哪是她说了算的。再说那些江湖术士的话,哪里是她能管得过来的。

    可她虽愚笨,却也知道话是不能这么回的,祖父还在一旁看着呢!

    “陛下明鉴,反正我这命和抱石散人算得不太一样,抱石散人自然是对的,大约是我活错了!”

    虽然如今世子病危,这个时候笑出来有点不厚道,可一旁听着的太医们还是都笑了。

    皇帝的袖子拢在嘴巴前面好一会儿,想着有这样一个开心果在侄子身边,侄子这最后的日子或许也能开心一些,于他也是一种安慰。

    而此刻病榻之上的人,嘴角略微上扬。

    憋笑辛苦的砚书怕世子会憋不住,只好抖着肩膀挪了一步,刚好可以阻挡别人看世子的视线。好在这会儿也没有人注意世子。

    皇帝放下袖子,端看跪地的小姑娘,模样长得不错,虽不及京墨,倒也还算看得过去:“你这话说得十分有趣!寡人且问你,你既然知道自己活错了,寡人若给你机会,你可愿好好活对一回?”

    “臣女自然是愿意的!”皇命不可违,再说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呢,可这皇帝说的活对是指什么?

    这世上伏羲大帝护佑的人要不就是医术高明,要不就是身体健康?她是杏林世家的孩子,那么“伏羲大帝护佑”说得自然是医术高明!

    难道皇帝是愿意让她进太医署吗?白芨看着这一溜儿的太医们都在呢,这是要考试?想到此处,她双眼顿时亮闪闪的,有光!

    而白太医听到孙女的回话,顿时神色黯然。

    白芨知道祖父不想自己进太医署,可现如今皇帝亲自发话,祖父自然也是无计可施。

    皇帝细细观察小姑娘眼中神色,再问:“如此甚好,你是有伏羲大帝护佑的人,定然是身体康健,福泽深厚。如今寡人这侄儿病弱难治,以后,由你为他煎药侍疾,你可愿意?”

    这时众太医才让在一旁,白芨看到床榻上躺着一人,面色不知,但能让众太医都手足无措的病人,定然是顽疾,怕是棘手。

    她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白芨看向祖父,白爷爷头未动,可神色很清楚,让她拒绝!

    可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如果错过了,以后怕是再不会有了。若她能治好这位世子,那她的声名一下子就显了。若是治不好,这众位太医都治不好的病人,她治不好岂不是在众人预料之中。所以,自然是应该答应的!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