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我走近，问她为何要去勾引父亲。
“小姐……”看着她气若游丝，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心疼。“奴婢不如您命好，入了王府当了郡主，奴婢命贱，想改命只能靠自己去争。”
她哪里知道我的经历，只觉得我是命好被王爷看中收了做养女，实际上……我真的是他的亲骨肉啊。当然这句话我忍住没说。
“你想改命有千百种方法，为何要去……勾引父亲？”我很讨厌这个词，大概是因为我的出生和这个词息息相关吧。
“奴婢浅薄脑子笨，只能想到这招，奴婢如今……如今已经十九了，不想……不想配个小厮，潦草一生。您从前在宫里……当差，一跃而起变成郡主，为何奴婢就……不行呢？”
我心下了然，她嫉妒我了。从前朝夕相处的种种，在她眼里我就是个“以色侍人”的麻雀，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通过自己的“努力”改了命运。
“白芨，父亲此生只爱过一个人，在我进府之前，整个王府里甚至没有女使。你应该知道，我父亲不好女色。他之所以如此待我，自然是有原因的。”
我靠近她，既然她人之将死，那么不如让她走的明白吧。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凑近她的耳朵，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她说，“他待我掏心掏肺的好都是应该的，因为……我是他的亲生女儿。”
哪里有这么多“机缘巧合”的麻雀变凤凰？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我话音刚落，白芨瞪大了双眼，剧烈的咳嗽起来，并且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别人眼中我是一只“麻雀”，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谁。
她满嘴是血，几近癫狂，“终究是我……是我错了！”
我一刻也不想在这房间里多呆，起身，揉了揉蹲麻的腿，推门离开。
这两年多的相处如走马灯一般在我眼前回放，从前的白芨温柔体贴，天冷时为我添衣，天黑为我剪烛。她知道我喜欢合欢花会收集花瓣为我制作香囊。她甚至会亲手做好食盒教我送给宋临风，她会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避免损坏我的名声……
泪水模糊视线，我没注意脚下有个石子，竟然崴了一下。
还好青阳眼疾手快扶了我，才不至于出洋相。我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听着屋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小……
实落找了几个人，拿了一个草席裹了她，抬了出去。
“小姐回避吧，不吉利。”青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摇摇头。眼睛直直的目送他们从后门离开。主仆一场，就当是为她送最后一程了。人生苦短，黄泉路远，来世，希望她能投一个好胎吧。
一条生命就此陨落。
回到我的小院里，香叶眼睛红红的，看样子是已经哭过了。她仍旧努力的寄出一个微笑，对我说，“小姐累了吧？奴婢准备好了热汤，小姐泡一泡解解乏。”
我点头，这个小姑娘，一下子就长大了，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了。原来成长，有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宋临风死了。
皇上召父亲和我进宫，沧州马贼实则是车渠国派来的，想要扰乱我们边境安宁，企图挑起遥、未两国战争。
“目前来看，我未国与遥国兵力强盛，关系紧密，边境通商，百姓安居乐业。车渠国虽然国土面积大，但多是草原游牧，平原国土所占不过五分之一，看样子是不怀好意了。”襄王爷对着地图，皱着眉头，语气凝重。
他们说了什么我都听不进去，我只知道，宋临风，在和马贼的一次厮杀中误入陷阱，被十数人围住而不降，最终寡不敌众，战死了！
我的右手死死的攥住左腕上的银镯子，那是宋临风亲手制作给我戴上的，我从来没有摘下过。
镯子的做工有些粗糙，有些有棱角的地方没有磨平，我的手被硌出了血点，却浑然不觉得疼。
他们商讨的都是国家大事，军事机密，没有人把关注点放在宋临风身上。
最后还是大将军孟江说了一句，“小宋将军战死我方士兵着实悲痛万分，尤其是宋将军夫妇，临风……是他们的独子，末将提议，朝廷应该派皇室宗亲前去慰问，一来给战士们加油打气，振我军威，二来也是向宋将军夫妇表达皇上的关心。”
皇上表示赞同，只是这出使的人选……
众人纷纷看向了我。
皇室宗亲里，我是皇上的义妹，新封的安乐郡主，身份匹配。又曾和宋临风议亲，由我去，宋将军夫妇或许能感到一丝慰藉吧。
只有父亲，眼中隐隐有些担心，“皇上，安乐郡主尚不满十六岁，沧州路远……”
“我愿意去！”我出言打断父亲的话，走到大殿中央，向皇上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启禀皇上，臣女自请前往沧州代陛下安抚士兵，慰问宋将军夫妇，请陛下成全！”
我不想让父亲为难，也确实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想给宋临风报仇。
皇上的表情变得柔和，笑着让我起身，封我为慰问钦差，赐宝剑一柄，“代朕慰问”。另外派了五千骑兵和两位将军一路护送，并助宋将军剿灭车渠马贼。
临行前一天，父亲把我叫到书房仔细交代要注意的事情，拿出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金丝软甲，亲手为我穿上。
为了方便出行，我换了男装，头发用一根束带高高扎起，一双行军靴，很是有点鲜衣怒马的意思。
“我不管你此行存了什么目的，只一点，你必须完完整整的回来。”
我以为把心思藏的深一些便没人知晓，却忘了他是我的父亲，我的一切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青阳会些功夫在身上，有他贴身保护你我可以稍稍安心，另外我安排了两个影卫随时跟着你，有事你可以叫他们。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叫了他们而没有得到回应，那他们应该就是已经为了保护你而被杀害了。真到那个时候，你的处境就相当危险了。”
父亲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东西，“这个东西叫作袖箭，绑在手腕上，危机时刻或许能救你一命，不过里面只有五支箭，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显露出来。”
他抬起我的左腕，看到了那支银镯，怔愣了一下，放下了左手，把袖箭戴在我的右腕上，边戴边说，“我知道临风是个好孩子，但是战场凶险，刀剑无眼，连他这样的身手都会殒命，你一个弱女子千万不要逞强，随行的卫将军和顾将军都是可以相信的人。我不能出城送你，只能在这里和你告别，其莲，万事小心。”
我竟然从父亲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