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唐念嘴里叼着糖，注意到了祁云脸上多的那副眼镜和手里捧着的书，还是物理书。
她在学习？我没看错吧？她有些不敢相信，凑近看了看，书里还夹了一把手机。好吧，原来是在玩斗地主啊。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祁云的牌，除了一个二以外，剩下的都烂透了。
这个手气……她有些惊奇，祁云是她见过的所有人里，斗地主手气最烂的一个，没有之一。
“你只玩斗地主？”唐念开口问道。
“没有啊。”祁云刚好打完，一如既往，还是输，她轻轻取下耳机，偏过头，一脸认真地补充，“我还玩爱消除，麻将，消消乐。”
唐念对祁云又有了一些改观，本以为她会玩一些竞技类游戏的，但回过来想想，斗地主，好像也算是，她一瞬间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上次那个……想给你讲题的，是谁？”唐念在无语间不禁想起了开学第一天那个冲到祁云桌前，兴致勃勃地邀揽她听题，结果祁云只是抬眸瞟了一眼，随即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滚”，然后他便灰溜溜地走了。
“哦，你说他啊，陈年，整天挑人补习。”
唐念看了他两眼，确实是个热心肠的人，相貌不算出众，但还耐看，只是身上的衣服除去外套，剩下的就是旧t恤，看起来家里也不怎么好过，鞋也有些脏了，应该是穿了挺久。
“家里很困难吗？”唐念想了想，微微叹口气。
“父母穷，都去外地打工了，每年还不一定能回来一趟，他自己和爷爷奶奶到大的，平时闲着没事就到我那店里去坐坐。”
他终究不会留在这里，但祁云自己就不一样了，她觉得反正也走不出去，还是不要浪费别人的时间给自己讲题了吧，虽然偶尔看到这么死缠烂打也会勉强听一两句，可没讲几句就能犯困。
“学委学委。”霍城岩不断往后撞击着唐洛的桌子，发出刺耳的响声。
祁云受不了这声音，将腿伸过去用力踹了一下他的椅脚，他差点连人带椅一起摔在地上，霍城岩两手瞬间抓住一起，往后一靠，将椅子稳定在地上，猛喘几口气，平复了惊魂未定的心。
“我草！老祁你没事吧？”霍城岩转头看向祁云。
祁云头也没抬，重新戴上耳机：“别撞桌子。”
“知道了。”他明显不高兴，但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只能随便扯扯话题，毕竟这时候真的没什么事做，“老祁老祁，我昨天刚够攒钱买了个新手办欸。”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了那个他心动已久的手办，小心翼翼地摆在祁云桌上。
祁云抬眸看了看，他能买到这个还不知道自己打工了多久呢，做工确实不错，她应付地点点头：“嗯。”
霍城岩看她没有多大反应，也收了兴致，转过去找唐洛。
唐念感受到前方投来的目光，放下手机抬起头：“怎么了？”
“其实也没多大事，就是刚刚那道物理题我没太懂，想着……”
没等他讲完，唐念就将身体前倾，拿出了笔：“书拿来。”
“好嘞！”他赶紧拿出了书放在唐念桌上。
怎么只找我同桌啊，那陈年不也能讲吗？祁云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解题过程，虽然一句没听懂，但唐念的声音还是入了耳。
这道题唐念讲得很快，但每一句都很清晰，霍城岩马上就理解了，激动地转回去多看了几眼，自己重新写写过程。
祁云中午依然在打游戏，但一到下午就体力不支，睡意瞬间袭来，昨晚多半没睡好，总是一到下午就犯困，教室的闷热让她极其不适，过了十五分钟依旧睡不着，这种感觉好难受，睡意弥漫却无法入眠。
真烦。她睁眼看了看外面炙热的阳光，直射在桌前，照在她脸上。天气怎么还不转凉啊！她再次闭上眼睛埋在胳膊上，干脆直接后脑勺背对着光。
唐念看到了这小小的举动，抬头看了一眼正在专心讲题的老师，又看了看窗，窗帘早就卸掉了，没有可以遮挡的东西，她默默举起桌上的书，遮住烈日，直到祁云睡醒她才轻轻将书收回抽屉。
祁云慵懒地将头拿起来，轻轻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正在听课的同桌，本想问问时间，但看着这样子，还是自己拿出手机看了看，再过一分钟就放学了。
她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自己在心里默数。
五，四，三，二，一。
“叮铃铃——”
教室里一哄作鸟兽散，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人，老师也没打算继续讲下去，收了东西就自个走了。
唐念背上包，起身走出教室，却在校门外被陈年给拦了下来。
“等等等等等等！学委！”陈年从后面急匆匆地跑来。
唐念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帮个忙，真的。”陈年大口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冲过来的，不得不说，精力还真是旺盛，都认真学习一天了，也不见得有丝毫疲惫。
“什么忙？”
“帮我去劝老祁补习。”
唐念愣了愣，觉得他是真的厉害，也不怕被打被骂，下次应该跟老吴说说，给他颁个奖什么的。
“这个……”她有些不好回答，自己毕竟是转学来的，和祁云也没有那么熟。
“拜托了。”陈年双手合十，眼神真挚而诚恳。
唐念本想拒绝，但当她真的对上这真诚的眼神后，竟然会不好意思说出口，脱口而出了一句“好”。
陈年见她同意，终于卸了口气，紧绷着的肩放松下来：“谢谢谢谢，学委你真是大好人。”
“不用给我发好人卡。”
“那我先走了！再见！”陈年刚要从兜里拿出来的东西塞了回去，转身向右方跑去，临走时还回头挥了挥手。
我竟然真的答应他了。唐念有些后悔，现在的处境让她左右为难，去祁云那？去吗？不去？百般斟酌后，她还是选择了“去”。
唐务应该会去穆钦那吃点什么，待会儿跟钦姐说下就好了，倒是她现在有些紧张，让祁云学习？陈年这么真坚定？
不知不觉，她就已经走到门口了，想要推开门的手在半空中犹豫了两秒，深吸一口气，手紧紧握住门把手，推开走了进去。
祁云正在和盛云秋通着电话，不过就是随便聊几句，看到唐念进来便赶紧挂掉。
“你怎么来了？”
“额……这个……”唐念一时间有点无言以对，大脑在几秒内疯狂组织着语言。
祁云看到她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不用想就知道，多半是陈年又托人来了，但能找唐洛也算是动了脑子：“阿年让你来的？”
唐念愣了一秒，随即点了点头，立马就有话说了：“他让我来叫你学习。”
当祁云说出那句话时，唐念就注意到了，祁云叫陈年用的是“阿年”，虽然没有盛云秋那么亲切，但关系也还算不错了，怪不得陈年闲着没事就会来这儿坐坐。”
祁云笑了一声：“果然。”
唐念不知道祁云为什么这么肯定，多半是之前也有人来过。
“让他算了吧，这个学校也就这样了。。”
陈年一直想方设法调动班里的学习氛围，但有些人总是一根筋在那，不管他说什么，就是不听，大多都是三五天就逃学不上课，来混日子的，上个学期刚开除了两个。
“真的不要？”唐念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出口。
祁云考虑了一下，不是在纠结要不要听，而是在想听哪一科，之前听唐念讲过一句话，‘给别人讲题就当是巩固了一遍，而且有时候讲着讲着，自己也就跟着清晰了，原本迷茫的一瞬间就理解了’，她想了想，唐念上课听得最专注的是物理，而且高一期末每科都考得不错，只是物理比起来稍微差了那么一点。
“那给我讲讲物理吧，我今天只想听这个。”
“行。”
祁云这会儿听得异常认真，比陈年或者是其他什么人讲的听得都要认真，尽管听不太懂，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应该把初中的书再拿出来看几遍。
唐念看讲得差不多，时间也不早了，便起身准备离开。
“差不多了，我先走了。”她将书收回包里，单肩背上。
刚准备走出去门外就有个人气冲冲地走来，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祁云你是不是有病！”
唐念往后退了一点，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个女人，是许文萍。
祁云起身，轻轻揉了揉耳朵，漫不经心地说：“别吵，闹什么闹。”
“是不是你又打他了！”许文萍看着祁云这毫不在意的懒散模样，瞬间火冒三丈。
“对，是我。”
“你是想做什么，啊？你看我一辈子守寡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看着她这蛮不讲理还气壮的样子，祁云瞬间不耐烦。
“你拿着我的钱去讨好那傻逼！你现在还好意思了是不是！”
这是她们的家事，我听着应该不太合适吧。唐念看着，不禁咽了下口水，这种家庭关系估计谁也看不惯谁，这个地方怎么没个正常人啊，盛天一那个酗酒的爹，祁云这个不讲理的舅妈，她要出去，她终究要走出去，考出去，靠着高考的成绩，可是……她还不想放下那把吉他或是那台琴，到底……要不要赌一把？她不确定，也不敢。
唐念想默默走出去，放轻脚步，可被许文萍叫住了：“站着！你和她是一起的是吧！”
许文萍走过来，伸出手想把她抓住，但祁云先扣住了许文萍的手腕，往后一拽：“你不嫌丢人是不是！”祁云的手掌在快接近许文萍脸的时候停了下来，默默收回去。
唐念看着许文萍坐在椅子上依然大骂，心情瞬间就差了不少，一个人拉开了门踏出去。
真烦。
她现在倒是有些明白祁云的处境了。
路灯很久没修了，整条街都是暗的，前方有着那唯一的微弱光芒，可惜很快就灭了，云把月遮了起来，看样子要下雨，她加快脚步，赶紧跑回去。
她到了楼下，家门还是锁着的。
还没回来？
她进门第一时间就跑去窗台看了看外面的天气，果然，下雨了，倾盆大雨。
她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下穆钦的电话，两秒后，电话接起。
“喂，钦姐，小勿还在你那吗？”
“啊？不是回去了吗？”
“什么？”
穆钦马上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安慰唐念道：“别急，说不定就在路上。”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即响起。
“好的钦姐，谢谢。”她赶紧挂断电话跑去开门。
开门时映入眼帘的是男孩被淋湿的身影，男孩抬起头，一刹间，她蹲下去将男孩抱在怀里。
“你要吓死我了。”唐念的声音很低，音量很小，唐务感觉到有些颤抖。
唐念起身将男孩带进屋，去拿了毛巾来给他擦头发，明天肯定得发烧，她打算待会去跟老师请个假，明天就先不进去了。
“下次早点回来。”声音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温和，其中夹杂着些许宠溺，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埋了下去。
“嗯。”男孩点点头。
唐念静下心来，坐在沙发上等着唐务换衣服，满脑子都是祁云刚才和许文萍吵架的事，明明那么压抑的生活，说出来却风轻云淡。
她是怎么过得这么自在的？
祁云表面上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但脾气上来的时候还是恐怖，她大致可以想象到祁云把许文萍男朋友打在地上的场景了。
唐念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帮男孩简单吹干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