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唐念站的距离不算远，祁云本身说话的声音也不会太小，她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
她想走，但脚似乎被粘在地上似的，动弹不得。
她的过去……还有她舅舅的死因，都是什么？唐念脑海里回荡着祁云刚刚的话，没听到多少，却能感觉到其中的悲凉。
祁云起身准备离开，一转头便看到了唐念侧转着的身影。
她不会听到了吧？祁云怔住了，有些许惊慌，虽然这点破事被听到了也没什么，她从不避讳，却又恐惧，只是呆呆的看着唐念。
完蛋，被发现了。唐念有些尴尬，走吗？好像不妥。不走吗？也不太妥。现在是真的寸步难移，动弹不得。
祁云径直走去，想说些什么，但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抱歉。”唐念先开了口，是对偷听这件事的愧疚，她有些尴尬。这算是……大型社死现场吗？
“又不是什么大事。”她勉强笑了笑。
“你心情不太好？”唐念一针见血，马上就打破了祁云的伪装。
她愣了愣，尴尬地笑笑：“可能有点吧。”
“你这样笑着就没那么出众了。”唐念从小就是这样长到大的，笑着长大，才不会显得格格不入，但祁云不笑的时候总是人群里最出众的那个，她冷漠的脸让周围的气压都低下来了。
“说不定啊。”祁云像个孩子一样因为没有成功而感到失落，“那你呢？”
“在想什么？从来没见过你这样一直笑着的人，不累吗？”祁云从没见过唐洛这样能一直挂着笑容的人，从不给人带去负面情绪，就算是盛云秋那样没心没肺的，也依旧有暴怒的时候。
“不会。”唐念赶紧否认，说实话，她这些年的笑有一半是真的，剩下的那一半，不提也罢。
“那好吧，不想说就不说喽。”祁云没有继续问下去，但不免得多了几分好奇与担心，转过身准备往反方向离开，身子随着头的转动微微斜了一些，她看着唐念，挥了挥手，“那就先这样喽，这次是真的，明天见。”
唐念呆呆地伫立在原地，依旧不清楚“明天见”是什么意思，直到下午的课上完才明白——祁云真的一整个下午都没来上课。
好吧，格局小了。她整个人瘫在座位上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禁想起了祁云上午的那句话——“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吗？没有，真的……没有。
她自己都不敢确定了，曾经自以为已经不在意儿时的事情，但现在想起来还是很难受，那个从高楼上摔下来的父亲，那个头也不回独自离去的母亲，留下来的自己和弟弟，随着那扇门的闭合，她的心也渐渐关上了。
哪怕只是一刻，只是一秒，哪怕那个人只是回头不舍地看他们一眼也好，但没有，她所看到的只是一个冷漠的背影，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没有重新挂上笑容，低下头像四周看了看，教室空无一人，窗外的雨变大了，拍打在玻璃上，浇着她满是希望又充满伤痕的心，儿时的她警惕又戒备，孤言寡语，也没有什么人会主动找她。
“扫兴。”她自言自语道，似是在责备这不通人情的雨。
她缓缓起身，走到教学楼下，雨太大了，跑回去根本不现实，左手伸出来停留在半空中，水沾湿了她的手指，刚想着怎么回去的时候，一把伞突然伸到了面前。
熟悉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她猛地转过头，是一张灿烂的笑脸，没有中午那么僵硬。
“喏，拿着。”
“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盛云秋。”
唐念顺手接过，从包里拿出了下午写完的作业，说道：“作业我写完了，还有，谢谢。”
“效率挺高。”祁云看了看唐念递过来的作业，又想了想自己高一那年一周都写不完一科的作业，不禁有些羞愧。
“数学只有两页，其他科目都没布置。”
“特多。”
“到后面你就知道了。”唐念用食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
“算了吧，比不起。”
“其实还好。”唐念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们老师没那么严，老吴看起来……也挺好的。”
她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形容词来描述老吴这个人了，在班里面比任何人都没有存在感，这个班主任倒不如去当个吉祥物，但为人也确实是得说很好，就是老实了点。
“老吴人话多。”
“确实。”唐念点了点头，根据昨天刚开学就被叫过去三次的频率来看，她现在已经是老师重点关注对象了。
“我先走了，伞明天还我。”祁云走进教学楼。
“再见。”
唐念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伞，又抬头望着那远去的背影。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随着一声震动，她的视线逐渐转移，祁云发来的消息。
——这次真的是真的
——明天见
唐念不禁笑了笑。
——知道了
祁云看这屏幕，笑了一下，随后推开篮球馆的大门，盛云秋正准备投篮，听到动静，转过头。
“诶？老祁你怎么只带了一把？”他扔下球，以自己的了解，祁云不可能忘带一把伞。
“有点事，在学校待会，雨差不多也停了。”祁云临时找了个简单的借口。
“哦。”盛云秋也没有过多怀疑。
唐念回到家，把伞挂在墙上。
“姐姐，你心情很好？”唐务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唐念，她的心情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甚至还在哼歌。
“欸？这么明显吗？”
“是遇到了天一姐还是……大灰狼。”
“大灰狼是谁？”唐念懵了一下，转眼一想，唐务知道和接触的人不算多，除了盛天一那就只能是……祁云！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啊？”
“她……捡到我的时候说的。”
唐念扶着额，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下次别这样叫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被抓了呢。”
“嗯。”唐务点点头，想了想，开口道，“刚才，穆钦阿姨来过。”
“叫我去唱歌，对吧？”唐念不用猜就知道。
“嗯。”
“都跟她说多少次了啊。”她站在窗前抬头望着天，明明才下过雨的天气却顿时明朗。
“姐姐唱歌很好听。”
“我不喜欢。”
“但是……”唐务明白，姐姐的梦想因为自己而偷偷埋藏，那几张散落在桌上的曲谱以及两年前所奏的钢琴曲，成为了所谓的永恒回忆。
“下次钦姐再来，就帮我说一下。”唐念微转过头。
“好。”
唐务不知道怎么说，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少惹一点事，不要带来麻烦就好。
隔天，教室里的嘈杂声不断，一如往常。
唐念已经记不清有几天没吃早饭了，永远都是三个字“没胃口”，于此往复，胃每天都会有一阵痛，忍忍就好了，她不在意，不想吃就是不想吃，不想不想不想，几万个不想堆积在一起，少掉一个又堆了一个，不会少，只会多。
今天似乎格外的难受，从进到班里开始就痛，平时的一倍两倍。
“你还好吗？”祁云看出了她的反常，脸色比以往惨白，眉头就没松过，回想起昨天意外看到的包里那瓶胃药，她明白了，“胃痛就要吃早饭，你现在这样是在干嘛？”
“没胃口。”又是这句话，唐念已经不知道说过几遍了。
“喏，热水，没喝过。”祁云递出自己的水杯，早上不小心装了热的又懒得倒掉，现在倒正好有用。
唐念愣了愣，说到底还是接过了：“谢了。”
她从包里拿出药，倒出两片放进嘴里，随即喝下一口水，连药一起吞下去。
“你连你自己都照顾不好是怎么带你弟的啊？”
“他很听话，只是太温和了。”
太温和了，就是软弱。祁云最忌讳这个，她曾经看到了许多很温和的人连自己都保不了，任人宰割，受尽欺辱，在那些团体中，还有那些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考个几分就不会做人了。
这么说来，唐念管的好像确实不多。祁云想了想，她没怎么温柔过，至少初中三年是这样的，自从母亲和舅舅都走了后，一直都是，盛云秋能看到的也都是冷漠的祁云，一天能主动说三句话都算奇迹了。
“他跟我说，自己处理就好了。”唐念的眼神是暗淡的，唐勿的事情她插不了手，况且本身对于弟弟的信任也令她手足无措。
“你还真听啊！”
“嗯。”
祁云皱了皱眉，唐勿的话她以前也说过，后来就不必再说了，没人要听，没人要理，没人要管，没人要帮，总之，就是没人，没人要帮她！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唐念微微一笑，祁云的反应比她想象的还要激动。
“小鬼……这样不行。”
“我知道。”唐念咬了咬牙，“我管不了。”
“为什么？”
哪有什么管不了的啊？
“他说了要自己处理，我插不了手。”唐念不应该摧毁弟弟的决定，尽管他从小就沉默寡言，在学校里也没有朋友，唐务不愿意她插手，不要就是不要，她不是听不懂。
“不要就是不要。”
“真搞不懂你。”祁云整个人一下子转回去，重新戴上耳机。
唐念从包里拿出伞，递到祁云面前：“伞还你。”
祁云接过，没说什么，唐念便转过头去。
空气中传来一股特殊的味道，勾起了唐念的注意。
奶香味？唐念又闻了两下，视线逐渐转移到祁云桌上，一张糖纸放在空荡荡的桌面上，她不禁咽了咽口水，今天真奇怪。
好饿……
祁云注意到了这渴望的眼神，从兜里掏出一颗奶糖扔到她桌上。
唐念看了看那颗糖，又看了看祁云，脸上写着四个字——“不要这个”。
祁云无奈，从兜里掏出一大把，唐念不假思索地就拿了中间那根草莓味棒棒糖，满足地放在了嘴里。
喜欢草莓味？祁云观察了一下，随即将糖又揣回自己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