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她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翻看着书，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这个地方到处都是破事，但她还不能放弃，有时候说真的，累了，停下来自个哭一哭吧，狼狈，连一个能听她发泄一下的人都没有。
唐勿半夜就发了高烧，她量了□□温——398度，赶紧跑去拿药，打开柜子时才发现只剩一包了。
看来明天还得去买点。
她烧了水将这唯一一包要冲下去，递给唐连，他很快就喝完倒回床上，唐念在旁边看着唐务，直到男孩入睡才离开。
唐念拿着东西进浴室洗了个澡，热水冲湿她的每一根发丝，重复的日子让人有些厌倦，遇到祁云后她的生活似乎变了点，知道了些心酸的人和事，多认识了一些人，曾经的回忆使她每一刻都想过要离开这里，去外面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最近发生的这些让她重新对这里有了认知，祁云，陈年盛云秋，他们与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一晚一如往常，她吹完头发瘫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几十次依然睡不着，她下床去客厅倒了杯水，药片顺着水一起咽了下去，苦涩，刚才喝得有点急，她呛得连咳了好几声，慢吞吞地走回房间，强忍着胃痛，侧躺蜷缩着身子，手捂在腹前，眉头微皱，半张脸埋在被窝里。
从小到大，她都觉得这个姿势很有安全感，尽管用处不大，但她也只能从这带着体温的被窝里找到仅有一点的微弱安全感了。
她微皱着眉，额头上渗出点冷汗，月夜伴随着疼痛而去，隔天起来，接着照顾弟弟，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做着机械化的事。
她来到男孩的房间，摸了摸额头，烧退了点，她放下心，拿起手机跟老师请了个假。
唐勿像往常一样起床，可连抬起头都十分不易。
唐念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好好休息吧，帮你请过假了。”
男孩听话地重新闭上眼，唐念去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昨晚放到现在都凉了，可她不在意，一口气灌了下去。
她这一天没什么事，照顾弟弟，做饭，打扫，也勉强算是重要的工作吧。
正午的天气异常的清凉，天色都阴沉沉的，按理说雨季应该过去了，可这几天还是连着下了几晚上的雨。
敲门声响起，唐念走过去开门，祁云的身影顿时映入眼帘，她今天穿着一件黑色衬衣，宽松的裤子，显得更不可靠近了。
“怎么了。”她有些疑惑，祁云不应该也没理由出现在自己家门口。
祁云本来也没想来的，但看着自己的同桌一整个上午没进来，真会以为出了什么事，也许是上次发烧没完全退，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事，刚好老吴顺带托她来问下情况，也算找了个正当理由，况且一对上老吴真诚亲切的眼神和憨厚老实的脸，她就根本想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祁云啊，你中午顺带去看看唐念吧，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这句话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回荡，也不知道老吴是怎么看出她俩关系好的。
“老吴让我来问问你情况怎么样。”祁云看了看唐念，不像是生了病的样子。
“我弟发烧了。”
“几度？”祁云随口一问。
“今天早上三十八。”
祁云愣了愣，看着唐念平静的样子，开口：“你怎么这么冷静？”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些不可思议，她以为遇到这种情况正常人都是着急且形影不离的，就像高姨对盛云秋一样。
“不是什么大事。”唐念停了几秒，“你确定要一直站着？”
祁云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顾着想别的事，一时间竟忘了来这儿的真正目的，她从包里掏出一盒感冒药和退热贴。
“老吴让我带给你的，他可真是看重你。”
其实不全是，老吴只贡献了一盒感冒药，剩下的那些，是祁云自己带过来的，万一是高烧，单纯吃感冒药的作用真的不大。
唐念伸手接过，不得不说老吴这个班主任还是挺照顾学生的，之前班里有人被八班的惹恼跟人打架，本来都该受处分，他愣是把教导主任说得检讨和处分都消没了，在祁云店里也偶尔会看到老吴，手里抱着几本教辅，不用想就知道是干什么的。
“谢了，其实他对你们也挺好。”
唐念后退了两步示意让祁云进来，她不想一直待在家门口聊天。
“高二重新分的班，我们班的高一基本也都是他教的，除了几个人变了一下，其他都一样，他到现在还是抓着我不放。”祁云有些无奈，但说实话，她要是没有老吴这么抓着，现在早就不知道要过成什么样了，虽然平时在班上祁云不怎么讲话，也不会主动惹事，除了偶尔逃课，剩下的基本能算是班里比较好管的学生。
“老吴挺好的。”在这破地方能遇到老吴这么负责人的老师，十个里面基本都抓不到半个，唐念能遇到这些人，自认为是个幸运的事。
“小鬼还不起床？”祁云的目光锁定在了唐务房间那扇紧关着的门上。
唐念边把药拆开，边回答：“吃完饭又回去躺着了。”
她想了想，问道：“你要看看他吗？”
“欸？”祁云想着自己也没有表达这种想法啊。
“帮个忙，谢谢。”
唐念按理说不应该麻烦这种事，但唐勿太敏感，也太沉默了，祁云是她见过除自己以外唐务愿意亲近的人。
“好。”
祁云看得出唐念的想法，从她和男孩的第一次交流就知道了他不太善于也不太喜欢和别人交流，闭塞的心理是受了什么影响吗？
她拉开门把手，推开门轻声走进去，男孩这时睡眠很浅，侧身蜷缩在被窝里，感受到动静便马上睁眼，看到面前之人愣了一秒。
“小鬼？”祁云说话的声音很轻，她怕吵到这位小朋友，语气没有了以往的冷漠，温和了些许。
她将凳子拉到床边坐下，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托着侧脸。
唐勿说不出什么话，他的嗓子有些发痛。
祁云看着他张口却一声不吭的样子，皱了皱眉。
这么严重？
唐念冲好了药，一进门就对上了祁云严肃的眼神。
“怎么了？”
“都这么严重了你不带他去看看？”
“……待会吧，早上这个人都没劲。”
祁云看了看唐勿，状态已经调整过来了，没有刚起来时的困顿，除了嗓子发不出声，身体有些虚弱。
“现在。”
还没等唐念反应过来，祁云就已经背起唐务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你怎么比我还急啊？”
唐勿小时候生的病足以让唐洛处变不惊，男孩身体不好，从小到大没少去过医院。
“不是小事。”
祁云五年级发过一场高烧，有多难受清楚得不行，但到最后仍旧是自己一个人走去医院挂的号，那日的天昏沉沉的。
祁云背着浑浑噩噩的唐悟，医院门口的环境相比起来好了不少，至少是干净的，祁云不爱来，这里承载了儿时所有的噩梦，夕阳的余晖落在垂落的手上，太阳沉下去了，她曾经以为，它再也不会升起来，就这样，落下去吧。
她和唐念到窗口挂了号，医院的人不多，很快就排到了，前面都很正常，只不过到了抽血的环节，唐念有些无法直视。
“怕就闭上眼睛，或者转过去吧。”祁云看她有些紧张的样子，又注意到了她捂住弟弟眼睛的手，没有丝毫犹豫，没有颤抖。
“他会紧张。”唐念勉强控制住自己恐惧的心，视线往旁边移去，每次看到男孩抽血，自己都会跟着紧张，可手没有丝毫颤抖，如果连她都怕了，那男孩又怎么会勇敢？
验血结束，唐念等着医生开完药就走去窗口取药，只留下祁云和一旁乖乖坐着的唐务。
唐念拿着药走来，看了看单子，低头正对着祁云：“谢谢。”
“不客气。”祁云简单应和了一声，背着包准备告别。
“这么快就走了？”
“我下午还要上课的啊。”祁云看了看时间，不早了。
“也对。”
祁云思考了一下，说：“要不你也帮我请个假吧。”
“理由？”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认真地说：“我发烧了，烧到晚上九点半。”
唐念忍不住笑了一声，回答：“好。”
和祁云在一块儿，不管怎么样都是快乐的，三人一起走了一段路，祁云从中告了别，自己回家了。
明天多半又要听老吴唠叨了。唐念抬头望着天，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带着唐勿到了一间杂货铺门口，那摆着的躺椅上躺着一个老大爷，一把年纪了，就一个人过来的，唐念偶尔会过来和他说说话。
“余大爷？您醒着吗？”唐念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一下。
余大爷睁开眼，看到是唐念便“嗯”了一声。
“最近怎么样？”唐念找了把椅子坐下，任由唐勿在屋里自个待着。
“诶呦，你都一个月没来看过我了，还敢说。”
唐念笑了，带这些愧疚，说：“是我的错，这不是最近事比较多吗。”
“你那个新学校怎么样啊？”
“挺好的。”
唐念考虑了事，也考虑了人，虽然有些人很烂，但总体上来说，挺好的。
于大爷这个人不爱多管闲事，除了和唐念聊些最近的情况，其他的什么都不问，这个孩子在他眼里，太苦了，他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唐念正式认识他时，是九岁那年，穆钦带过来的，挺怕生一孩子，没想到现在待人就能这么自在了。
“最近那小穆没找你？”他开口问道。
“有啊，钦姐还是没就此罢休呗，说真的，我以后可能就去选法学这些了。”唐念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还有点时间，视线转移到屋内，唐务正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
“你们的想法我是不懂了啊，但你还是再想想吧，如果真的可以，小穆是可以帮你考上的，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唐念摇摇头：“想好了。”
余大爷见唐念不怎么想聊这个话题，便临时换了一个：“跟我讲讲你学校的事吧。”
“好。”
唐念坐近了些，余大爷的右耳听力不怎么好，她特意往左边挪了挪，想了想这周在学校的事。
“你应该有个新同桌吧。”
“嗯。”
于大爷点点头，拿起一旁的不锈钢水杯，贴近嘴唇喝了一口水，再次问道：“男生还是女生啊？”
“女生。”
“姓什么？”
唐念犹豫了片刻，开口道：“祁，礻字旁的祁。”
于大爷的眼中晃过一丝失落与歉意，眼眸深邃，微微下垂，嘴里缓缓吐出三个字。
“姓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