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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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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鬼中午放学自己回家?”祁云开门走出大厅,下意识地用手捂住鼻子。

    “嗯,所以我还要回去做饭啊。”唐念最后三个字的尾音拉长了一点,有点懒散的感觉。

    “你妈不做饭的?”祁云随口一问。

    唐念神色暗淡下来,马上回答了一句:“改嫁了。”语气稍微克制了几分,勉强保持仅有的一点柔和,但还是明显感觉到冷了几分。

    妈的,多嘴了。祁云真想抽自己一下。怪不得小鬼当时电话没打给父母,一切都说得通了。

    “抱歉。”

    “没事,早就不在意了。”唐念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语调顿时又温和了起来,刚才的冷淡一瞬间灰飞烟灭,“你呢?”

    “我随便,到哪吃都一样。”祁云拉开门,一脚踏出去。

    活得真自在。唐念感叹了一句,她从小到大的人生好像一直都很自由,又好像从来都没有自由过,弟弟是唯一的安慰,也是束缚的枷锁。

    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处理,早就形成了一副保护壳,对于收敛情绪这点,她再清楚不过,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把负面的情绪带给别人,起初只是因为弟弟,现在也是,她似乎早就忘了自己不过也才十六七岁而已,抛下他不管吗?她做不到。

    “他们家一直都是这样吗?”唐念开口道。

    “不算是,我五六岁的时候觉得一切都还挺好,之后那老头子就越来越暴躁,打人的频率越来越高,再然后,你应该就知道了。”祁云神色暗淡了几分,说得没有一点感情。

    “他妈搬走了,除了自己的所有东西,什么都没带走,就留下他们两个,但好在老头有钱,赌博不用借,不然就跟我一样了。”

    “你?”她有些不解。

    “整天有人来我家讨债,门都要碎了。”祁云说这话像开玩笑一般,语气平淡中带着点笑意。

    这样吗?唐念瞬间就明白了,祁云看着活得那么自在,实际上也是一个人在面对所有事情,根本不可能有人真的自在,不管是她还是祁云。

    “不吵吗?”

    “不会,他们也就几年前闹闹,现在基本不怎么来,动静挺小。”本应该永远埋着的事与人,她现在却可以坦然地说出口。

    “待会儿得绕路,那些人多半还蹲在哪个街头抽烟,别撞上了。”祁云明显心情不错,前几天的烦心事一下子被抛之脑后。

    “嗯。”

    刚走没两步,祁云就突然一回头,狡黠一笑:“今天逃课吗?”

    “别说了!幼稚鬼。”

    “好好好好好,别生气。”祁云顺手从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到她面前,“吃吗?”

    唐念愣了两秒,手不受控制地接过,原因很简单,这是草莓味的。

    “谢了。”

    祁云等到她拆开棒棒糖塞嘴里的时候,悠闲地开口道:“俗话是不是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啊。”

    “诶?”唐念猛地一回头,“你想干嘛?”

    “嗯……”祁云思索了一下,却说出了早就想好的答案,“帮我写作业吧。”

    被坑了?唐念无奈地叹口气,紧接着就伸出手,说道:“作业拿来。”

    祁云赶紧将昨天还有今天布置过的作业全部递到她手里:“麻烦了。”

    “你都没写?”

    “你看我这成绩像是会做的样子吗?”

    倒也是,但……太狡猾了。

    “谢了,学霸。”祁云像个胜利者一般,笑得十分得意。

    她看了看一旁的自行车,自己的,之前停在这就一直没拿回去过。

    “走吧,我载你回去。”祁云抬手指了指那辆车。

    “你的?”

    “嗯,当然,我总不能偷车吧。”说完,她就将脚撑踹上来,一下子坐了上去。

    “谢谢。”唐念有些犹豫地坐了上去,要不是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和不好拒绝,她宁愿走路回去,更重要的就是,她怕再被坑一次。

    唐念将祁云的作业收到包里,看了看那两本练习册和两张卷子,又瞟了一眼叼着的棍子。

    好亏……

    过了不久唐念就看到了祁云舅舅的店面,之前有听说过她家就在这楼上,她开口道,“你要不先回去吧,我自己走。”

    “确定?”

    “嗯。”

    “那好吧。”祁云没什么意见,便同意了。

    她将车骑到路旁,靠着边缘,前面的人影随着脚步也愈发清晰,一个女人站在中间和另外一个男人争吵撕扯,另一个男人努力劝着,旁边站着几个围观人群,还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祁云咬紧牙,整个人顿时烦躁起来,“我还是送你回去吧。”语气异常的冷淡,中间夹杂着几分察觉不到的怒气。

    “诶?好吧。”本该拒绝的唐念看了看那群人,基本知道了祁云这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那群人跟她是什么关系?她不清楚,也不敢细想。

    “没事吧?”

    祁云愣了愣,过了两秒才开口:“没事。”这几年来除了盛云秋和盛云秋的母亲高钰婷,竟然都没什么人考虑过她的感受。

    “那些人是谁?”唐念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或许正像盛天一说的——好奇心人皆有之。

    “我舅妈和她仇家,还有……男朋友。”她说“男朋友”三字的时候明显犹豫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紧紧咬着牙。

    男朋友?唐念倒还能理解仇家这一说法,但一听到“男朋友”这三个瞬间震惊了,祁云看起来和她舅妈关系就不好,至于她舅舅那店面……多半那个所谓的舅妈也从中拿了不少好处。

    “许文萍本来就是个恋爱脑,这应该是她的第十任。”

    祁云真有些想笑,一个能光明正大拿着别人的钱去讨好另一个人的人,到底是哪来的脸怪罪她啊?

    “你舅舅没意见吗?”

    “死了。”一提到这件事祁云就烦,但更多的是失落。

    “抱歉。”唐念早该料到是这样。

    “反正活着的时候就在谈。”

    这算什么?唐念不明白,祁云的家太乱了,乱到她不敢想象。

    “到了。”祁云左脚踩在地上,转头看向唐念,她还在刚才的话中没缓过神。

    “你记得路?”唐念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对自己刚才的失礼又有些许惭愧,但转眼一想,祁云不是早上才说自己路痴吗?怎么可能只来过一次就在这片地区找到自己家。

    “我记得,不是很难,况且……我还没路痴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吧?”

    “说的也是,上去坐坐吗?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也可以顺便留下来吃个饭。”就当是还了上次的人情吧,她这么想到。

    “好啊。”祁云本不该也不想留下,可正巧赶上了不想回去的时候,后者胜过前者,她只好答应,家里那位只会更让人心烦。

    “家里有点乱,你待会别嫌弃。”

    “不会。”

    唐念家就在二楼,楼梯不算高,只不过栏杆稍微锈了点,看起来有些年份了。

    唐勿踮起脚尖看着桌上的相框,那框中的照片里,一位年轻男子靓丽的在舞台上展露舞姿,纯白的汉服衬出他的秀丽面庞,要说美也就如此了,摄影师的角度选得很好,光从斜上方打来,层次分明。

    “嘿,小鬼。”祁云靠着柜子,勾起嘴角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

    “嗯?”唐勿转移视线,后脚掌踩在地上,但却引发了祁云对那张照片的好奇心。

    “这是谁?”

    “我爸。”唐念回答道。

    “舞者?”

    “以前是,反正我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医生了。”

    可惜。祁云有些许惋惜,这个人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个完美的舞者,相貌俱佳,体态优美。

    “古典舞啊。”祁云目光柔和了不少,她依稀记得舅舅以前很欣赏也很喜欢古典舞,她转过头,问道,“你呢?”

    唐念摇摇头,指了指柜子前的男孩:“他喜欢。”

    “哟,看不出来啊小鬼。”她摸了摸唐勿的头,“来,跳一个。”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唐念无奈地叹了口气。

    “像什么?”

    “像那些过年叫孩子表演节目的亲戚。”

    “我还没那么老吧。”

    “当然没有。”唐念笑了笑,随后补充一句,“可能会是堂表兄妹那样?”

    “小鬼,我以后就是你亲戚了欸。”

    “啊?”唐勿愣了愣,诧异地看着祁云,“什……么?”

    “算了,不逗你了。”祁云看着他这一脸傻样,也不想再多玩些什么。

    “你随便坐坐吧。”唐念说着就走进了厨房。

    这顿午饭比起平时多了点气氛,之前吃饭都基本不说话的两人因为祁云的到来热闹不少,显而易见的,唐勿很喜欢她,唐念……或许也是,这么些年来,已经很久没有别人来过自己家里了。

    “我先走了。”

    “我送你吗?”

    “不用了,明天见。”

    今天不是还没过完吗?唐念皱了皱眉,疑惑不解。

    祁云下楼的时候翻了翻包,原味的阿尔卑斯吃完了,但还是直接扔掉了嘴里没吃完的那根,用刚点的烟代替。

    啧,草莓味真难吃。

    她骑上车回到那个所谓的家。

    “还知道回来啊。”许文萍坐在沙发上嗑着瓜子,脸上的妆还没卸掉,祁云总觉得她这样妖精妖怪的。

    祁云头也不回,挂上包就回房间看了看抽屉,钱明显少了一半。妈的,傻逼。

    “你他妈又拿钱了?”她走出房间,冷冷望着面前这个女人,一如既往的让人厌恶。

    “怎么了啊?”许文萍倒是嚣张跋扈,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不妥,“不就拿你点钱吗?”

    “你是嫌亏的钱还不够多还是怎么的啊?”这种事发生得多了,祁云也就不像以前那么生气,反正这个家伙也不会改,只会变本加厉。

    “诶?你舅妈拿你点钱怎么了啊?你也不看看你那没用的妈,要不是我和你舅掏钱养你,你能活到现在?”许文萍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你别提我妈!”祁云最烦的就是许文萍整天指着自己过逝的母亲肆无忌惮地谩骂,她凭什么,凭什么可以这么说,明明只是一个抽烟赌博,欠债还不还钱的烂人而已。

    “吼什么啊!”许文萍一把摔了手里的瓜子,瞟了一眼墙上的日历,不耐烦地说,“过几天是你舅的忌日啊,去那儿烧点纸。”

    祁云对这事并不反抗,缓了缓心情,说道:“我会去。”说完就拿出钥匙放兜里。

    开门的那一刻,她转过头冷冷地看着那个女人,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别忘了他是怎么死的。”

    关门那一刹那,许文萍小声骂了一句:“神经病。”

    祁云不敢到这儿,她怕再次看到那年的画面,水花四溅,打湿了木质的平台,在一群人的吵骂声中,那个人再也没有从水里起来过。

    唐念刚巧从上学的路上经过,她偶然的转头望见祁云坐在平台最前方,两条小腿垂在水面上方,神情是不同刚才的失落,眼神空洞。

    她没有走过去,只是停在原地看着。

    “舅舅,我来看您来了。”

    “那群人出来了,很吵。”

    她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极好,语气平淡。

    “我现在过得也就那样吧,成绩不太好,画板也被砸了,怎么说呢,最近收银柜里本来就那点钱,许文萍那家伙又天天拿。”

    “她刚才骂我妈了,我不知道怎么讲,骂几句心里也不解气,抱歉啊,您教我的我是一点没学会,打架,抽烟,这些我都干了。”

    “您那台相机我保护得挺好,这一年修了好几次了,也没少拍照,盛云秋那家伙老是借来着。”

    “他也天天叫我去画,还有高姨,也是天天喊,您和我妈都会画,我也该画吗?您以前倒是总说喜欢就去画,我喜欢,但只是喜欢而已,我又没钱,高姨倒是教我不收钱,怎么办呢。”

    “盛云秋那家伙也挺烦的,他之前还跟我说过不打算考美院了,以后和您一样,当个摄影师,照样能养活自己。”

    “然后最近也没什么好讲的,也不知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现在说这些可能有点矫情。”

    祁云咽了下口水,声音逐渐颤抖,有些哽咽。

    “舅舅,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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