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倒计时（二十五）
蔺雪回到家时，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淋透。
她先脱下袜子，把被泡得有些发白的膏药揭了下来，熟练地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再取出猫咪挂件后，把衣服脱下放在洗衣桶里，去冲了一个热水澡。
洗完后，她换上睡衣草草吹了一下头发，把衣服洗完晒在阳台中后，有些一瘸一瘸地走到书桌旁，拿出单词书就开始背。
背了没几个，蔺雪就发现自己根本记不进去。
她叹了一口气，把书收好，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瓶罐，趴在桌子上，轻晃着里面的纸星星。
与其他女孩子叠的五颜六色的星星相比，蔺雪用的纸是微微发黑的测卷纸，星星也不精致好看，相反有些臃肿。
明显能看出蔺雪对捏星星并不熟练。
蔺雪抿了抿唇，把星星放回抽屉。
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去看书架上的玫瑰花。
可惜，哪怕小心翼翼维护，过了一个星期，它再也撑不住，还是枯萎了。
或许知道终究是这个结局，蔺雪的脸上并没有感伤的神情，只是抿紧唇，拿出花枝，小心翼翼把花瓣摘了下来。
她把花瓣整理好，从上面拿下一本书，随手翻到了一页，把花瓣放了里面。
把书放回后，蔺雪从医药箱中拿出一包感冒药，冲好喝下。
随后再拿出膏药，贴在发痛的脚腕上。
蔺雪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要十二点了，她该睡觉了。
但她躺在床上，却没有半点睡意。
蔺雪再度回到书桌上，打开电脑，开始写自己关于某个人物的想法。
“纵观历史，此举无疑是下下策，这种行为除了毁灭自己，更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同时也无法达到做此举的目的。”
蔺雪感到自己的脸已经有些生了热，她站起身，找了一件外套披上，随后再继续打着字。
电脑上的字快速浮现出来，但蔺雪的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她第一次遇见池晟是在一个散着溶溶月光的晚上。
现在，她已经忘了为什么会经过那个地方，但是她看到了一个男生拦在一个女生面前，不让她进去。
蔺雪蹙紧眉头。
说实话，她当时对池晟的感觉很差，因为她以为池晟也是那种欺软怕硬、担不起一点儿责任、只会惹事的小混混。
而她，最讨厌这种人。
可当蔺雪走近时，却看到另一个纹了花虎的男人。
那个花臂人，她知道，臭名远昭的小混混，仗着几个钱，就肆意玩弄女生的感情。
不止如此，在这之后，还利用女生自以为的关系，把女孩子买进那种地方，利用得到的钱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是个烂透的恶人。
就在这时，池晟与那个人的冲突有隐隐升级的感觉。
蔺雪毫不犹豫拿起手机报了警。
做完口供后，她看着少年嘴角渗着血却仍不羁的笑，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太阳——不管你多自暴自弃，不管你多抗拒自封，它仍会旧把阳光的暖传递给你。
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从后便是山高水远，永不再见。
没想到太阳会再次出现。
阳光透过缝隙，照在她的脸上。
再度相遇的那天，蔺雪的心情很差，因为无处可发泄，只能坐在学校里的秋千上自己消耗这糟糕的情绪。
这时，一个可爱的猫咪挂饰递到自己的面前。
池晟脸上有着明显的与陌生人说话的尴尬，但他仍强忍着，把猫咪挂饰递给了自己：“这个挂饰很可爱，它很爱笑，看到它的人都说心情会好。希望它能把开心传递给你，让你心情好一点。”
说完，就把挂饰放在一旁的秋千上，拉着唐年匆忙离开。
唐年那时还不认识自己，见池晟把挂饰给了自己，跟着一边向前走，一边不解道：“你点了他家那么多外卖，不就想吃出这个挂饰来吗？你这还没放在手里捂热呢，怎么就送了人？”
池晟的回答是什么，因为两个已经走远，蔺雪没有听清。
从那以后，蔺雪就一直有意识地去注意池晟。
她发现真正的池晟跟大家口中那个散漫、不从心、打架极狠的池晟完全不一样。
或许，就是从发现那个与众不同的池晟后，自己动了心。
在明明知道两人没有一丝可能的情况下，放纵自己的目光去追逐他的身影。
她的心，理智，又疯狂。
“人不是圣人，有着七情六欲，有着懦弱与逃避。把人架入理想与道德高台上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从高台上摔下来，碎成一堆泥。”
……
当蔺雪写完后给滕璋发过去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开始发疼，但是现在还是毫无睡意。
蔺雪感到有些冷，她把身上的外套围紧了一些，站起身，拉开窗帘，看着流满水痕的窗户，脑海中莫名想起了池晟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她出神看着滑落的雨水，喃喃道：“学霸……也是会失眠的。”
她是人，哪怕情绪再寡少，也拥有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在情绪当头的时候，也会心情乱的睡不着，在被喜欢的人敷衍与冷落时，也会伤心难受。
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在受伤后也会疼，也会希望有人能爱自己，能在意自己。
蔺雪看了一会儿雨，脸上倏地勾勒出一个讽刺的笑。
她是人，可对方也是人。
池晟有着自己的七情六欲与选择，他不该被自己所控制。
没有办法给予就是没有办法，再怎么强求，也没有东西可给予。
说到底，是自己变了。
明明一开始并不打算跟池晟要什么，但随着相处，却还是控制不住，在朝夕相处中一步一步解开禁锢。
是她的错。
是自己忘记了两人其实不是恋人关系，忘记了他们只是三个月的玩伴，甚至连玩伴都算不上。
她忘记了这一切，去跟池晟索要本属于恋人之间而他们并不存在的偏爱与疼惜。
可他真的没有这个责任与义务，
没错，自己是瞧见了太阳的太多面，但纵使如此，太阳也不该由自己定义。
蔺雪抬手拉上窗帘，把灯关上，躺在床上，把手伸到枕头下面。
当她摸到一个东西，脸上明显浮现出安心的神情。
她把身子缩成了一团，任由感冒带来的难受以及无限的孤独侵袭着自己。
这边蔺雪难以入睡，那边池晟也不好过。
从机场回来后，简单洗漱后，他就躺在床上，不停翻来覆去。
只要一闭眼，池晟整个脑海里浮现出的就是雨夜中蔺雪在递给自己伞后的那张脸。
他明明没有看过蔺雪的表情，可是他的脑海里却看到那张寡有情绪的脸上闪过的一丝落寞的神情。
池晟倏地从床上弹起来。
他掀开被子走到窗台旁，拉开窗帘，隔着布满雾意的内窗，他能看到外窗不断流下的清晰的雨痕。
一阵心烦意燥。
他觉得这股躁意来的莫名其妙。
只是一个雨夜，这个雨夜蔺雪不知经历了多少次。
更何况她跟自己不一样，她家里有亲人，就算出了什么事情，她的家里人也能很好地把她照顾好。
他知道，池晟知道蔺雪不会出事，但是他就是放不下心，总觉得有一团不透气的线堵在心口，让他抓心挠肺，怎么也无法纾解这股欲意与躁气。
池晟把窗帘拉上，拿过手机，点进与蔺雪的聊天界面。
【你到家了吗？】
池晟抬眼看了一下右上角的时间，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再问这个问题未免太傻|逼了。
他删掉再打道：
【你睡了吗？】
打完后，池晟忽然想起蔺雪的生物钟很规则，这个点肯定是睡了。
于是，再次把对话框里的话删掉。
池晟心里滚涌着不安，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蔺雪现在状态。
他没有理清这种抓狂的情绪是因为想要让自己安心，还是真的担心着蔺雪。
池晟只是感觉自己心情很焦灼，如果有可能，他想立马确认。
可惜，这个时间点太尴尬了，池晟只能忍，捱到天明。
纵然知道蔺雪不会来上小早读，但池晟还是来到了教室。
他拿起蔺雪写给自己的便签，一晚上狂躁的心绪才感到了微微平静。
池晟把便签收好，刷着题，等着蔺雪到来。
但他等了半天，直到第一节课前，蔺雪都没有进入教室。
池晟下意识就想到蔺雪会不会跟自己一样，在雨中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故。
这般想着，他倏地站起身来。
池晟这一突然的动作吓住了旁边的女生。
华十瑶睁大了眼睛，有些害怕地看向池晟。
虽然池晟救了杨益宇，虽然他很温柔地弹吉他，但她没有忘记池晟打起架来会有多狠。
纵然知道池晟不会对女生动手，可她见到他，还是会想起他打架时眼中脸上都浮现出的狠厉的神情。
华十瑶想把伞放下就走，就在这时，她的余光中却瞥见蔺雪的伞却在池晟的抽屉中。
她骤然失色，抬眼看向池晟，声音透露出质问道：“蔺雪的伞怎么在你那里！”
听到这尖锐的女声，池晟也回了神。
他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见到是之前来给自己通风报信的女生，原本被这声音刺到而皱起的眉头才微微松了一下。
他还没有把进入脑中的这句话过一遍，余光就瞥见华十瑶手中的雨伞。
池晟也变了脸：“蔺雪手中的伞怎么会在你这里？”
华十瑶没理池晟的话，而是伸手拿起蔺雪放在桌子上的试卷：“没做完的试卷。”
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又拿起桌面上的单词单词卡。
一见这个，她的心落到了低谷。
“阿雪是走路回家的，通常会拿着这个在路上背单词。昨晚那么大的雨，单词卡又在桌子上，这说明，这说明……”
华十瑶说不下去了，结果太显而易见了。
有微微强迫症的蔺雪，把没做完的试卷与随时放在书包里的单词卡拿了出来，这就说明她需要用书包来挡雨。
池晟也听出了华十瑶的未尽之言。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跑向花莹的办公室。
池晟没敲门，直接冲到正在批改试卷的花莹面前。他勉强压下喘着的粗气，哑声道：“老师，蔺雪没有来上课。”
花莹意外地看了池晟一眼，显然也是没想到他会主动关心蔺雪。
见到班主任这个眼神，池晟的心倏地被细长的银针扎了一下。
他到底对蔺雪敷衍到什么程度，竟然让老师都惊愕他在关心她！
花莹很快收敛表情，回道：“嗯我知道，蔺雪今早给我发过信息，说是身体有些不舒服，请今天一天假。”
……
池晟知道蔺雪淋了昨晚那场雨肯定会感冒，可真当他从花莹这里得到确认后，心中还是难受。
他缓了一会儿，哑声道：“谢谢老师。”
一出办公室门口，池晟就碰到了华十瑶。
两人默不作声，一前一后向教室走去。
忽的，华十瑶突然喊住走在前面的池晟。
池晟回头看向华十瑶。
华十瑶还是有些害怕池晟，但她大着胆子向前走了一步，认真道：“你能不能看在蔺雪照顾过你的份上，对她好一点儿。”看着池晟看着自己，她连忙快速道：“不用好太多，就是哪怕你心里想着如何敷衍她，但面上不用表现得很明显就行。”
池晟的心口再被刀刺了一下。
他道：“我对她……真的有那么敷衍吗？”
他对她，真的有那么差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