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倒计时（二十四）
过了没多久，蔺雪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再过了一会儿，杨益宇也在花莹的陪伴下来到班级，回到自己的教室。
花莹站在讲台上，严肃道：“同学们，高考是很重要，成绩也很重要，但比两者更重要的是你们的身体。你们要知道，社会是希望你们成材，是希望你们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但不是把你们推入‘只要成绩好’的陷阱之中……”
花莹教育的话池晟不想听，他在试卷堆里找了一面没有打印上题目的试卷，开始跟蔺雪传纸条。
蔺雪注意到池晟传过来的试卷，她拿过来看了一眼。
上面写道：你刚刚去哪里了？
蔺雪隔了两三行写道：去了办公室。
池晟蹙紧眉头：你去办公室做什么？
蔺雪眼睫颤了颤，回道：班主任了解一下情况。
看到这句话，池晟才松开了眉头。
的确，整个班里，花莹最信任的就是蔺雪了，找她了解情况再正常不过了。
池晟想到什么，认真写道：那我们算是和好了吗？
写完这句话，池晟还没有递出去，就听到花莹念到了自己的名字。
池晟有些怔然地站起身。
花莹笑道：“这件事多亏了池晟同学反应迅速，这才救了杨同学一命，让我们鼓掌向池同学表示敬意。”
说完，带头鼓掌。
池晟有些怔然。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下意识看向蔺雪，而蔺雪则仰着头，对着他鼓掌。
池晟慌张的心倏地就静了下来，他简单道：“没什么，相信大家如果也掌握了这个急救知识，肯定也会对杨同学施于援手。不过还是很感谢班主任以及大家对我的认可，谢谢。”
说完，从容地鞠了一躬，随后立马坐下。
等他坐下后，池晟发现自己那张没有递出的试卷上已经有了答案。
蔺雪回道：嗯。
池晟嘴角不自觉翘起，随后意识到自己这笑可能有些傻，又很快地压了下来。
他从书包里拿出洗干净的桃核，放在盒子里递给蔺雪。
蔺雪看了一眼，也不惊愕她给楼月的桃子的桃核是池晟递给自己的。
她接过盒子把它放进书包里，拿起笔开始认真刷题。
池晟是除非必要时间，绝对不会留在学校上晚自习。
他刚站起身准备跟唐年一起回去，就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拉住。
池晟回头看过去。
蔺雪松开手，淡声道：“今晚留下上晚自习吧。”
池晟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蔺雪回道：“你留下就知道了。”
楼月也知道池晟不上晚自习的习惯，于是把胳膊搭在椅子上，下巴搭在手上，看看池晟会怎么回答。
池晟听完，立马抬手拍了拍唐年的手，道：“那你自己先回去吧。”说着，落了座，拉开书包把试卷重新拿了出来。
楼月有些目瞪口呆。
她哪里见过这么轻易听话的池晟。
倏地，她就明白了为什么他那么看重蔺雪了。
或许这世上，只有蔺雪能让池晟活成“晟”字。
唐年对此倒是不意外，他转头看向同样不上晚自习的楼月问道：“那你是留下还是跟我一起回去？”
不等楼月回答，蔺雪就抬头看向唐年：“你们今晚要不要也留下来？”
池晟一怔。
他……不是特殊的那个吗？
楼月明白今晚一定会发生什么事，便替唐年回道：“好呀。”
蔺雪把笔帽盖上，合起书，站起身道：“你们去吃点儿东西吧，要不熬不过这几个小时。”
不等池晟问“那你呢”，就见蔺雪走向低着头的杨益宇。
她用指骨敲了敲他的桌子，在杨益宇的惊讶中，率先走出了教室。
杨益宇再度低下头，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站了起来，跟了上去。
池晟狐疑地看向两人。
唐年也回过身，把胳膊搭在椅背上，目光看向门口，同样不解道：“蔺雪找杨益宇能有什么事？他们两个有什么好说的？”
池晟压下心中的不解，从书包里拿出校园卡，站起身，一把拉起唐年，道：“跟我去买点吃的。”说完，再看向一旁的楼月，问道：“你要吃什么，我们两个帮你捎一下。”
楼月想了想，回道：“帮我买一杯豆浆吧，现在不太饿，不想吃东西。”
池晟打了一个响指：“ok。”
他们从后门出去，池晟看向前面的两个人，眉头微皱。
虽然听不到他们说得话，但能看出杨益宇的情绪比较激动。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蔺雪的脸色有些苍白，情绪明显也有些不对劲儿。
唐年用手勾住下意识想走过去的池晟，低声道：“你要相信蔺雪自己能把这事解决好，你过去了别再灭火不成，反倒给火上浇了油。”
说完，他声音更低道：“而且你不是要给蔺雪买点吃的吗？去晚了，食堂就没饭了。”
听到最后一句，池晟这才收回脚步，跟着唐年去了餐厅。
到了餐厅，池晟刚想给蔺雪买个紫薯包，一旁给楼月买好无糖豆浆的唐年连忙拦住他：“诶，你不知道人在饿得胃痛的时候不能吃甜的吗？”
池晟一怔：“真的吗？”
唐年一脸无奈道：“大哥，你是真的没关注蔺雪啊。之前她去参加竞赛，结果遇到台风被困在车里一天，从那以后除了水果外，基本上不接受任何甜的东西。”
池晟一边听着唐年吐槽自己，另一边目光控制不住地看向紫薯包，不觉抿紧了唇。
他以为女孩子都喜欢吃这种比较甜的食物，没想到……
池晟垂下了手。
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蔺雪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相反，在自己出院那段时间，蔺雪拿来的东西都是自己爱吃。
唐年看了一眼时间，去窗口抢到最后一个肉夹馍：“阿姨，我要这个，要烤肉的，加生菜，您顺便再帮我洒点辣椒粉吗。”
唐年拿到肉夹馍后，就拉住有些怔住的池晟往教室那边赶。
池晟看着唐年的侧脸，突然问道：“唐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唐年身子一僵，旋即看向池晟，开玩笑道：“我里面穿的是什么，你都知道，我还能有什么能瞒你，还有什么能瞒住你的？”
池晟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良久，他伸出手勾着唐年的脖颈过来：“小唐年，有些秘密那是你的隐私，但有些秘密，”他低眼看着唐年，轻声道：“你不能瞒着兄弟我，知道了吗？”
唐年腾出一只手打拍着他的胳膊，“你快松开我，你再不松开我，豆浆都要洒到肉夹馍上了。”
池晟这才松开了唐年，从他手里接过肉夹馍，道：“谁同桌的食物谁来拿着吧。”
唐年哼了一声，随后看着池晟的背影，目光慢慢暗了下来。
他曾问过蔺雪：“这三个月，你什么也不打算告诉他吗？”
蔺雪的手顿了一下。
她沉思了片刻，道：“不告诉他。”
“为什么？”
“……因为只有这样，池晟才是池晟，而不是我手中操控的木偶。”
唐年叹了一口气。
池晟已经开始认真起来了，你做了这么多，哪怕他不知道，但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
……
有时候，唐年自己也在怀疑，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池晟发现唐年没有跟上来，又倒了回去，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轻摇着他：“怎么了？”
唐年低声笑道：“只是突然发现我们都长大了。”
池晟表情也忽然严肃了起来：“怎么这么突然这么说？”
唐年立马贱贱笑了起来，他曲起胳膊，轻轻撞了一下池晟的胸膛：“怎么样，我是不是也有那种忧郁男神气质？”
池晟收回手，一把把唐年推开：“你丫的永远都是搞笑男，还忧郁男神气质，我呸！”
唐年笑道：“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太好，跟你开个玩笑嘛。”
池晟哼了一声，不过倒是没再挣脱唐年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等两人回到教室，蔺雪跟杨益宇都已经回到了座位上。
池晟坐下，把手中的食物递给蔺雪。
蔺雪看到后，眼中先是显示了惊讶，后来又意识到什么，对池晟道了一声谢，随后举起手中的肉夹馍，对唐年道：“钱我回家之后再转给你。”
唐年连忙回身摆手：“不用不用，小事一桩，你不用这么跟我客气。”
池晟直接拿出手机，把钱转给了唐年。
他看向蔺雪：“钱我给他转了，你不用跟我们这么客气。”说完，怕蔺雪再把钱转给自己，继续道：“当时在医院，我就说过等我出院后一定要请你吃大餐。这个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蔺雪眼睫颤了一下，回道：“嗯，知道了。”
楼月一边咬着豆浆的吸管，一边蹙紧了眉头。
不知想到什么，她低下头打开手机，手指飞快地点击着屏幕，把消息发了出去。
蔺雪拆下包装，回过身，低着头，一边看着题本，一边吃着。
池晟蹙起了眉头。
他其实一直感觉到蔺雪会有意识跟自己保持距离，有时也会有种疏离感和割裂感。
今天就是这样。
他想靠近，但……好像把蔺雪推得更远了。
就当池晟想要开口，想要打破这种疏离感时，门口出现了骚动——班主任花莹搬了一把吉他过来。
蔺雪站起身，走过去帮忙。
当她站起身时，池晟眉头一紧。
他怎么又闻到一股药香味，这药香味从哪里来的？
蔺雪从一旁拿出了一个椅子，放在走道上。
花莹把吉他放在椅子上，随后示意蔺雪把门给关上。
她走到讲台上，用板擦轻轻敲了一下桌面，示意让大家安静下来。
她微微一笑：“大家看到这把吉他心里也应该猜到今晚要做什么。最近学校的确是抓大家紧了些，同学自己也把心中的那根弦绷紧，不过凡事有度，这根弦也要暂时松一下。所以今晚，大家每个人都表演一个节目。因为设备有限，只有一个吉他，不过唱歌相声都可以。”
花莹说完，大家纷纷鼓起掌来。
她打开电脑，登上了自己的音乐号。
蔺雪回到座位上，池晟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蔺雪的胳膊肘，见她的余光开始瞥向自己，便凑了过去，轻声道：“这个是不是你提议的？”
蔺雪嗯了一声，低声回道：“也不算是，只是班主任问我今晚是看电影好还是大家一起唱歌好，我的建议是最后一个。”
池晟更加好奇：“那你今晚唱什么？”
蔺雪放下笔，转头看向他：“那你呢？唱歌还是吉他？”
池晟一怔：“你知道我会弹吉他？”
蔺雪目光移向唐年：“嗯，当时跟他一起去看你时，他在想要不要给你拿把吉他解解闷。”
池晟倒是不在意这个，他继续问道：“那我告诉你我今晚表演什么，你能告诉我你的吗？”
蔺雪想了想，淡声拒绝道：“还是保留一点儿神秘感吧。”
池晟啧了一声。
都说自己倦漫，对什么都不上心，但他却发现什么都入不了蔺雪的心。
或者说一些事情蔺雪也感兴趣，但是她极其能控制好自己，从而与外界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想着想着，池晟的心脏抽疼了一下。
蔺雪的寡默冷淡，到底是她的性格天生如此，还是……后天形成的？
第一个上台的是楼月，她对大家表演了一段美声。
唱完后，楼月并未下台，而是道：“同学们，大家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是我第一个上台。因为，我想跟大家告别，我家因为有些事情需要我今晚就坐飞机提前回去。”
一片哗然。
蔺雪不自觉蹙起眉。
池晟伸脚轻轻踹了一下唐年的椅子，低声问道：“这事你知道吗？怎么这么突然？”
唐年也一脸懵：“我也不知道，她没告诉我呀。”
楼月继续道：“这一周呢，很感谢跟大家的相处，我在这里真的真的特别开心。当然，说这些不是增加离别的伤感，而是希望能和大家一起玩得开心，留下的不是离别的愁绪与伤感，而只是与大家一起欢声笑语的记忆。”
说完，她鞠了一躬，走下了讲台。
不过接下来上台是性子比较欢脱的男生，刚说了没几句，就把氛围扭转了过来，接连不断的单口相声把大家逗得十分欢乐。
很快就轮到了蔺雪。
蔺雪站起身走到讲台上，先是跟大家鞠了一躬，随后道：“很抱歉，我的确没有什么才艺，听得歌也很少，所以只能给大家哼一段旋律，请大家见谅。”
池晟一听，悄悄打开手机，开始录音。
蔺雪说是哼一段，就真的只是哼了一小段。哼完，她就鞠了一躬，下了台。
池晟连忙把音频保存，把手机收了起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般与大家一同鼓掌。
蔺雪下台后，就轮到了池晟。
他站起身，走之前看了一眼蔺雪，见她抬头看着自己鼓掌，这才定了定心走到吉他旁，坐在椅子上抱起了吉他。
池晟试了试音，随后扶住琴弦，漫声道：“虽然选择弹吉他，但是会的曲子也不多。我放松弹几下，大家也将就听一下。”
说完，池晟就拨弄琴弦开始弹了起来。
他弹的是海阔天空，这首歌流传度太广，班里很多男生直接跟着音乐唱了起来，女生也小心跟着哼。
与蔺雪低声哼唱不同的是，池晟一边信手弹奏着吉他，一边不断扫视着周围。
池晟并不是专业的歌手，他的目光不向他们落到每一个地方，他的目光就落在蔺雪的身上。
他能看出蔺雪明显不会这首歌，但她全神贯注听着。
池晟漫不经心的脸上露出了笑，全程笑着把这首歌弹完。
一经弹完，全班想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池晟把吉他放回椅子上，坐回自己的椅子上，问道：“怎么样，这曲子好不好听？”
蔺雪点头：“嗯。”
池晟问道：“你哼的曲子名字叫什么？”
蔺雪的手指悄悄蜷缩了一下，随后淡声回道：“不知道，只是听着旋律好听，便记住了一小段。”她顿了一下，问道：“你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池晟回道：“海阔天空。”
蔺雪低声重复道：“海阔天空。”
三节晚自习在轻松娱乐中很快度过。
等放学，大家这才意识到外面已经下了雨。
楼月立马给司机打电话，问问能不能进来借自己，她没有带雨伞。
可惜，学校规定私家车并不允许进学校。
楼月焦急地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终是叹了一口气，打开手机准备改机票。
池晟看着楼月着急的模样，也不觉蹙紧了眉头。
楼月身体从小就弱，这场秋雨这么冷，如果淋透，很有可能从重感冒严重到心肌炎。
突然，池晟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蔺雪：“蔺雪，你手里有几把伞？还是两把吗？”
蔺雪一怔，随后从书包里拿出伞递给池晟：“这把伞够大，你们三个人挤一挤应该可以。”同时，蔺雪又取出一个雨衣的裤子交给池晟，“你的腿还没彻底好，穿上这个吧。”
池晟一把接过，道：“谢谢了，不愧是学霸，两手准备，以后要向你学习。”
等穿戴完毕，三个人打着伞进入雨中。
走了一段路后，池晟的心底忽然感到有丝不对劲儿。
他转头看向教室，但走廊里已经没有了蔺雪的身影。
池晟只有压下心里莫名的恐慌，带着楼月朝校门走去。
蔺雪在教室里等了一段时间，发现雨还是没有停，趁着还未熄灯，便把书包里书和试卷全部拿了出来。
拉上拉链的时候，她看到上面的猫咪挂饰。
蔺雪抿了抿唇，把它摘下，在塑料袋里面铺上几层卫生纸后，这才把挂饰放进里面，系好后放进口袋中。
蔺雪锁好门后，用书包挡住在头上，毫无犹豫，直接冲入了雨中。
一段旋律在溅起的雨声中响起。
“与你相遇，是月光赠予的冰晶。”
“与你相守，是圆月呈现的流景。”
“与你分别，是残月踩碎的妄境。”
“与你有关的一切，是月亮的阴晴圆缺，仅仅抓住一角的缥缈，那都是我向月亮借的理由。”
你可知，每月的月初与月末，月亮都不曾出现在空中。
如同面纱中的凯蒂，从始至终没有爱过瓦尔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