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三锅饺子，进攻防守
“我都一年没回过家了，特别想我爸妈。”
郑捷望着窗外天色渐暗，看着玻璃窗上雨柱不住地滑落，思乡情重。高真晗轻轻关上水龙头，屋里骤然静得过分，她看了眼玻璃窗里的倒影，一双湿漉漉的手晃了上来，“不是说有佳人陪伴会好很多吗，我怎么没看出来？我哪里不好看了？”
眼前晃动的影子让郑捷有一种冲动想把那双手截下来，用吸水纸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拭干净，可是眼前有一步他始终迈不过去，他连碰都不敢碰她，他怕他一旦踩过线，他的梦就碎了。
不得不承认，搅局高手又把他脆弱的情绪搅乱了，他曲了膝盖缩到她的身边，故作可怜，“那你可要陪着我啊。”
高真晗感觉像是碰着了无赖，抽了纸巾擦着手，横眉挑了他一眼，“干你的活儿。”
无赖干活的画面很美，美到她几番用力，想在脑子里把这幅画复刻下来。
餐桌早就被洁癖份子打整得一尘不染，高真晗撒了一把面粉在桌上，把醒好的面团切成条，然后一把揪下一个面疙瘩在面粉堆里裹上一圈，挨个码放在餐桌边上，调好馅儿的郑捷安安静静在一旁看她擀饺子皮，也不吵她，就只是简单的陪伴。
郑捷亲眼目睹了一出饺子诞生记，从高真晗总是跟坏消息打交道的手下。他眼见她说不上纯熟但基本成形的擀好饺子皮，一手捏出一个饺子，赞许的眼神就像是他的佳人会魔法。
第一锅饺子高真晗做主端去给了卡拉，因为人家帮了郑捷不少忙，等她从卡拉那儿回来，第二锅煮给老吴的饺子已经咕噜上了，他回头问她还在那儿发什么呆，赶紧把盘子拿过来，她才把大盘子放回锅边去，脑子里沸腾的程度不比锅里的小。
“亲爱的，你知道他有多爱你吗，要是可能，他能把超市给你搬回来，我陪他楼上楼下跑了三趟才把东西提回你家，他把能想到的东西都买了，最夸张的是，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卫生巾！我的天哪，中国男人还可以这样的吗？太不可思议了！还有，他在集市上给你买了一堆小玩意儿，你能想象吕克会为我做这些事情吗？是谁说法国男人浪漫的，吕克什么也不会！原来中国男人才是最浪漫的，他能把爱说在每一个行动里，他能把爱细致到哪怕一卷卫生纸里……”
随着又一锅饺子一个个浮出水面，卡拉的声音在高真晗耳边渐渐模糊起来。郑捷一直放任着她神魂出窍，关小火弯腰把饺子一个个挑进盘子里，等他再次直起腰来，大有老腰快废掉的感觉。
“可以了，回神啦……”他支着腰好心提醒，“卡拉跟你说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特别恐怖的事儿，”高真晗醒转过来，眼珠子亮晶晶，“想想你干什么了？”
郑捷仍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别诈我，我才不上当。”他端起饺子问她，“谁给老吴送去？要不你包饺子我去吧，别耽误时间，我都有些饿了。”
高真晗不是不知道由郑捷去送饺子在老吴那儿意味着什么，可她还是说：“那你去吧，老吴住307，我把剩下的饺子包完。”
郑捷在屋里对高真晗笑得乖觉，出了门，笑容就变成了得逞。
老吴开门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神，只见对面的小伙笑得客气有礼，“吴博士你好，我是高真晗的朋友，她还在包饺子，我怕这盘饺子沱了，先给您送过来。”
“哦——”
老吴憨笑着指着郑捷，他反应过来，赶紧给老吴递话，“哦，我姓郑，郑捷。”
“哦哦，小郑啊，谢谢你啊，”他兴奋地接过饺子盘，“能在今天吃上这饺子，哎哟哟，我可太满足了，谢谢谢谢！来来来，进来坐，你等等啊，我把盘子换给你。”
“没关系，吴博士，你慢点儿来，我等着。”
老吴一路走过去给郑捷拉开椅子，又招呼了一次郑捷去坐，就去厨房倒腾饺子。他的屋子跟高真晗一个模子，郑捷走过去看着他形单影只的背影，想着他和高真晗离家万里，不为名不为利，有一份为他们而生的感动在心头暗涌。
“吴博士，大春节的您离家这么远，家里嫂子和孩子不会怨您吧？”
他说这话也是出门前问过高真晗才敢这么套近乎，老吴一听，还有几分亲切感，一边倒饺子一边说，“哎呀，说什么怨不怨，谁让我干了这个呢，家里倒是太平，老婆孩子都懂事儿，都不抱怨我，你说是不是我运气好。”
“一听就让人羡慕。”
郑捷的奉承老吴并不买单，转身的同时还不满意地啧了声，“小伙子，羡慕我做什么，得学习呀，干咱们这行最需要家属的是什么，理解呀，你别看小晗子娇滴滴一小姑娘，她在咱们所里那是出了名的疯子，一般人儿降不住她……”突然，老吴后知后觉地刹了车，“哟，我是不是又说多了，小晗子不会宰了我吧？”
郑捷都快被小晗子可爱晕了，他就喜欢老吴这种老大哥式的直白爆料，“不会不会，她不会，我不告诉她。吴博士，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哎——这态度还差不多。”老吴一副娘家人姿态，“来，盘子还你，谢谢你啊小郑，我今天这个年初一，就靠你们俩了。”
“那吴博士，您先吃饺子，别凉了，我先回去了，哦对了，先声明一下，饺子皮儿是高真晗擀的，饺子是她包的，只有这个馅儿，是我调的，要是您觉着不好吃，别怪她头上，怪我。”
“嘿，小郑，别叫吴博士了，叫哥就成，我能在今天吃上你们俩包的饺子，我还好意思说不好吃？饺子做成这样，它就不可能不好吃！”
“那成，哥，你慢慢儿吃，高真晗说你这儿有蘸料，我就没带了。”
“放心放心，有的有的，你赶紧回去吃去。”
郑捷头一回和高真晗的同僚打交道，圆满得像是泡进了糖水里，回去进门就扬着嗓子喊了声，“小晗子，我回来啦。”
高真晗一听，提起擀面杖作势要打人，“磨蹭这么久，我以为你跟老吴一块儿吃饺子去了呢。”
郑捷看看墙上的钟，“跟你去卡拉那儿的时间差不多呀。”
高真晗刚放下的擀面杖趁势又捞了起来，郑捷却被威胁得眉开眼笑，“哎，小晗子，老吴真可爱。”
高真晗顺了顺气，知道他今天晚上逮着她的外号得没完没了了，“他又卖我什么了？”
“他以为我是你家属。”
高真晗恶狠狠捏了一个饺子扔桌上，咬牙反问，“那你是吗？”
被老吴语重心长得正亢奋的郑捷一点不示弱，“我是不是，那不得你发话嘛。”
高真晗被他激得冷笑了下，又一个饺子出炉，“我说是，你敢吗？”然而她话音刚落，就忙后悔不迭跺了脚，“算我没说！我撤回！”
你敢吗？
他不敢。
他像是被一把剑逼到悬崖之巅，又被通透过分的高真晗一把拉了回来。然而她无心的逼问让他想不顾她的搭救，直往悬崖下跳。
“我要是说我敢的话，你会不会接住？”
高真晗把桌面上包好的饺子一个个收起来，踏着重重的步子踩过来，把托盘把他手里一塞，“接住！把饺子煮了。”
无论手里接住的是什么，他一双桃花眼都绽放得灼人。等高真晗装眼瞎转过身去包饺子，他就差没哼上小曲儿把饺子一个个沉入锅底，伸手把炉火开大。
进攻，防守，二人都自有分寸，不急进，不过分。
属于他们俩的饺子总算出锅，天已经黑透了，高真晗对自己的手艺不吝赞美，一直重复念叨着太好吃了，这让郑捷感受到，看着她吃饭，就是天底下顶顶开心的事情。
吃得心满意足之际，高真晗见郑捷连筷子都没怎么动，一时沉下脸来自我检讨，“是我做得不好吃，让你没胃口了？可是好歹你也多吃几个，晚上饿了怎么办。”
他二话没说，犯错似的提起筷子就开干，这一轮，换作高真晗撑着下巴纯欣赏他吃饭，“难吃得你都说不出话了呀。”
郑捷冤屈满腹，嘴里包着饺子鼓着脸抗议，“你别污蔑我……”他用力把嘴里的饺子皮吞下去，“你爸你妈妙妙姐都没吃过呢，我打赌，”他声音不自主高了几分，“梁仕奇也没吃过！”而高峰之后又见低谷，他可能以为接下来这组镜头是需要拍一个委屈的小媳妇，缩成一团又低头又撅嘴，“我是不是这辈子只能吃这一次啊……”
高真晗揉了揉脸，大有被人捏住软肋之感，她没奈何抓起筷子挺直腰板，“少装可怜，赶紧吃。”
她不大爱运动，平时忙得仅有的运动量就是天气好的时候在户外跑跑步，小时候被梁仕奇拖着打过几年网球，后来也生疏了，可是论打躲避球，她大概是高手，一面吃一面就把话题岔开了，“可惜没有辣椒油，这个辣酱不太行。”
“我妈做的辣椒油特别香，”郑捷接受她的躲避，顺着她往下说，“下次给你寄点儿。”
“我自己去吃，五一就去，不，我四月回国就去，回去的时候能有几天假。”
“说好了等着我，”他匆匆忙忙把咬了一半的饺子塞进嘴里，“我不管，说好了，你去之前必须提前告诉我。”
这一回，她没再说谁搭理你，而是烦躁地妥协了，“麻烦精，知道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耳边的头发又垂下来，有一截发尖落进了她面前的盘子里，她抬眼扫过郑捷的时候，并没有开口，然而她并不知道她的眼睛会说话，而郑捷也确信自己读懂了那串指令，他起身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她的发带，跑来给她驾轻就熟地扎好头发，等他完工，还轻轻拽了拽，得意洋洋，“嘿嘿，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是朋友，”说着又忽然记起似的弯腰问她，“紧不紧？有没有扎疼？”
她被快乐男生单纯的傻气逗笑了，“很有进步。”
傻气的小子乐呵呵跑回去坐，捧着脸欣赏他的杰作，“我看我以后一定是个好爸爸，我女儿扎头发的活儿我包了。”
她轻扫了他一眼，“占我便宜呢？”
他喉咙里哼哼着摇头，“你充其量只能是孩儿她妈。”
她也喉咙里哼哼着摇头，“那可当不了，我就没打算生。”
时间仿佛定住，好半天，他才定了定神，双臂交叠像个好学生般坐正，“你要不喜欢，就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