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姚姚再换脸
“南晨没有回来?”南撷自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直接问道。
夙星在窗栏下的垫子上靠坐,“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山里有个季族?”
南撷掩眸,“他不曾说回来看看?”
“这样不是很好。
你我迟早要离开这里前往西大陆。
这里不过是一个过站,他能寻到想要待得地方,应该祝福他。”
夙星把手搁在膝盖上,静静地闭目呼吸空气里飘散的灵力。
南撷想:季族一定很远。
不然,夙星不会这么累。
他起身走至夙星旁边,轻声道,“你把禁制解开,我去给你熬碗鱼粥。”
“只要鱼汤。”
南撷莞尔,应道,“好。”
待人出门又阖上门,窗棱下的夙星暗松口气。
真怕这家伙发作,不给好果子吃。
当初南撷执意带南晨上路,足见他对南晨有多重视。
昨日那番话也是看出姚姚的几分心思,才想要断掉南晨的念想。
夙星目光挪移,飘向床榻,直接施展个净尘术后,躺上去呼呼大睡。
副楼灶间,南撷行云流水般烹饪鱼料。
煮上后,他凝视瓦罐底的火光。
指尖火诀微动,一缕火从瓦罐下窜出落在指上。
以前会被火力所伤,如今灵力增强,可以稍稍抗住火力。
他耳朵一动,举指尖的火看向出现的妙龄女子。
姚姚已经亭亭如玉立,一张鹅蛋脸很有福相,眉眼间更有灵动。
她给旁人得第一感觉是舒服。
其次,丰满的身姿包裹在裙衫下,凹凸有致地身形吸人目光。
若不是一双眼里藏着深不见底的心思,该是非常好的女孩。
此刻,姚姚的眼里印上南撷指尖的光,一步一步挪近后,跪下去。
昂起的脸肤色紧致,印在火光下如蒙一层黄玉薄纱。
她张口,露出洁白的贝齿,“南撷大人,请你帮帮我。”
南撷敛尽眸里的幽光,似想叹息又压回去。
一路游历走来,他见过太多,叹息太多……
面对姚姚的跪求,平静地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的脸,倾倒众生可以为所欲为的脸。”姚姚急切道。
自从吕江换脸后,第一次被她所见,就动这番心思。
南撷展露笑容,晃得姚姚张大瞳孔。
在她的瞳仁里,南撷看到有趣的欲念,“你拿什么来交换?”
姚姚的瞳孔微缩。
以往神圣不可欺的南撷大人在指尖的火光映射下,似乎不同于往。
这种落差令她回顾遇上姚姑前的经历。
星海城的祭师府,母亲死去时嘶声求父亲放过。
又想起幼时听母亲说父亲的故事,以及父亲对母亲做过的事。
姚姚轻声地道,“我是星海城星海祭师的女儿。
我的母亲在嫁给他时,他仅仅是星海城下一方小镇的八等祭师。
我的母亲很漂亮。”
南撷点头。
瞳孔里倒影出姚姚的模样,标准地美人脸孔。
只是,不是第一眼的惊艳美。
“母亲是他许诺过唯一一位夫人。
起初,他也很疼爱母亲,直到星海城一等祭师巡视小镇,看上我的母亲。
父亲亲手把母亲送给星海城祭师。”
姚姚抽泣地道。
南撷揉捏眉宇。
他听过、见过太多祭师制下的悲伤故事,多到可以平静地压下愤怒,起不了一丝涟漪。
姚姚还在道,“母亲被送给星海祭师后,发现有了我。
因为星海祭师的怀疑,我出生后一直是祭师府里一个侍女的丫头。
母亲常常背人照顾我。
后来,我五岁那年,母亲被府里的女君们陷害,差点命丧。
但她……为星海大祭师做一件事。
母亲挖心头血入药,替祭师祈福。
她在那一场磨难里没有死,一跃成为祭师府众夫人之首。”
“我也成为她身边的近身丫头,直到星海大祭师……看上我。”姚姚压抑着悲伤,擦把不断流出的眼泪。
“母亲为保护我,假传上级大法师的法旨,暗下联合黑镰卫之首鸩杀大祭师,又诏令我的亲生父亲前来继任星海城一等大祭师之位。”
姚姚的泪如雨下,哽咽道,“可是,我的父亲即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在祭仪日毒杀母亲和黑镰卫首。
我躲在帘下看到这一幕,以侍女的身份逃出星海城……一直流浪至汀兰城,遇上义母一家。”
她跪行几步,昂张涕泪肆流的脸面,“南撷大人,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回星海城替母亲报仇。”
南撷散去肩上积蓄的力量,望入姚姚年轻美丽满含情绪的瞳仁。
“你可以忘记仇恨,在这里很好的生活。
何峰会成为你的丈夫,照顾你一生。
你离开,他也会跟去。
何青夫妇会没有孩子……你想过这些吗?”
南撷知道她想过,但人依然跪在眼前。
他又想起金家村的小院子里,隔一院篱笆外,父母要他忍耐的话语。
很多时候,他总会心软,舍不得曾经有过苦难的人有不平的冤屈。
“我对不起他们,若有来世,我再报答他们。”姚姚咬牙道。
南撷无法评判姚姚的对错,只是道。
“吕江化名为金燕枝,把害他家人的大法师毒杀,为此赔上性命。”
勾起姚姚的下颚,把指尖的火光靠近她一张美好的脸。
俯视她一动不动坚定的眼神,南撷又松开她的下巴。
他的心里生出一股气,压不下去。
这气既不让他愤怒,也不是哀伤,仅仅令他平淡地道,“后日吧。
后日辰时,你若不改主意就去四楼等我。”
姚姚伏下身,重重地磕在地上。
南撷看向噗噗作响的瓦罐,仿佛从地狱回到人间,取出大厨勺运用灵力,化为小勺,勺动里面的鱼肉。
他叹不出声,但瓦罐里汤汁和热罐的滋啦碰撞声,好似在回应他此时复杂的心境。
姚姚于黑暗里悄悄离去。
南撷端两碗鱼汤回五楼,途径四楼时,听得里面杯盏落地声。
推门进去,黑暗里趴在地上的封止息压在凳上试图坐起。
封止息听得声音僵住动作,轻喃道,“南撷,你来看我么。”
南撷去点灯。
封止息急喊,“别点。我……不想看到现在的样子。”
南撷立住脚,把盘放在桌上,再把人扶去床边坐下。
他把自己那碗鱼汤塞进封止息的手上。
黑暗中,封止息抽动鼻翼,酸涩又怀念道,“河鲜鱼汤,你最拿手的绝活。”
低头抿口鱼汤,“虽然看不见,想必汤色浓白缀葱绿,温度又刚好。
滋味更是鲜美。
在山中寒夜里喝上一口热汤,”
又低头抿口,“如你人般,可以暖进人心。”
最后,他道,“他,可真有福。”
南撷自始至终没有出声,端上盘盏离去。
临出门,封止息轻声道,“南撷,你真得不再相信我?”
南撷直接阖上门,踏上去五楼的楼梯。
他敛下眸光的幽暗,勾起唇角。
与其说相信,不如说只余下利用的价值。
踏入五楼的房门时,南撷的脸色又恢复成自然状。
“夙星,喝汤了。”
放下盘盏后,南撷寻到人在榻上,坐到床沿边,去拍夙星的脸,“醒醒。”
夙星扣住他的手,不轻不重得捏把,“南撷,我想要喝两碗。”
“你是傻子么。
瓦罐里怎么会只有两碗汤,差不多有四碗的量。”南撷抽手,没抽动,冷笑,“你莫不是把我当女人?”
夙星赶紧松开他,绕过他,跳下床去喝鱼汤。
南撷坐在他旁边,从戒指里取出瓦罐,搁在桌上,又取出新碗,勺一碗来喝。
夙星倾身看向瓦罐,“我还要。”
“不过一碗鱼汤,馋得连夙星大人的风度都没有。”
“风度能当鱼汤喝?
楼下那小子倒是可以扮可怜混上吃喝。”
真是为一碗鱼汤而吃醋。
南撷的心在悸动,入耳的话又令他觉得好气好笑。
他干脆无语,自顾喝汤。
喝完汤后,只道句明日见,各自散去。
南撷炼气五层的修为在第三日彻底恢复,终于被允许踏出房门。
他先是给封止息做一辆带轮子的椅子。
“以后有这对拐杖和这张轮椅,你能在四楼随意活动。
如若你有需要,我可以去四牡镇寻个人来照顾你。”
封止息敛下眸里的光,沉声道,“不用。我再不想见那种人。”
南撷恶劣道,“南山那种人不是最适合你。”
封止息瞪他。
秋水媚眼如波荡入人心。
可惜,南撷不是南山。
南撷直接扯嘴角离开四楼。
至楼梯口,姚姚已经盼等很久了。
南撷敛起笑意。
虽然算不上看着这姑娘长大,但也是相处很久,多少有点感情。
然而,她这心已经是铁打地想要离开。
“进去同封止息聊聊,你能学到很多。”
姚姚点头,直接进门。
南撷嘱咐几句姚姑不要打扰后,再回四楼。
刚要推门,四楼房里就传出女子的娇喘声。
他僵立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封止息真得是……直接拍响门扉。
静待一会后,南撷气冲冲地进屋。
穿戴整齐得姚姚坐在一旁,红张脸得封止息正坐在轮椅上。
南撷不知道要说什么,而且两人的情况似相反着。
“封止息,你又玩什么?”
封止息压下奔急的心跳,苦笑,“我能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姚姚扫两人一圈,掌心扣紧手指,垂下眼睑。
南撷觉得事情可能不是他想得那样,又不知道是怎么样,朝姚姚道,“喝下去,躺榻上去。”
姚姚接过碗,一饮而尽后,听话得躺在床上。
南撷给她把脉,凝目在姚姚漂亮的鹅蛋脸上,状似无意道,“你刚刚做了什么?”
姚姚微滞,撇开头,什么都没说。
南撷手底下的脉搏跳动地加快。
姚姚的呼吸还算稳,眼神虽不直视,却宁定有光,脸色更是寻常。
竟然又是个伪装高手。
南撷暗叹,以前当真是低估这姑娘。
他瞟向轮椅上的封止息。
封止息披散黑发,如南撷般斜视来,扫见姚姚时,眼角眉梢带出恼意。
南撷压下猜疑,再次问,“你确定要这张脸?”
姚姚直视他,坚定地道,“是,南撷大人。
我要你这张脸。”
初见这张脸的第一眼,可以惊艳所有人。
女孩的目光里有火,焚尽世间美好的仇恨火焰。
姚姑终究错付,对姚姚视如亲女,而亲女将在背后捅她一刀。
南撷当封止息的面取出封冻金燕枝的玉盒。
在灵力的运用下,玉盒如只棺椁一样躺在地上。
他运用御物术把金燕枝搬出放在玉盒盖板上。
“咕噜噜,”封止息手里的茶盖滚到地上惊醒他自己,收回看向金燕枝尸身的目光。
他握在手里的茶杯微颤着。
心细如发的南撷见他凝目在地上的茶盖,就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