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朝暮有红霞
山岗大树上,夙星站在数百年的古树高枝上,脚边是坐在树枝上捏一枝暮朝花的南撷。
夙星觉得十分难得。
星子隐落的大清早,南撷没去跟虫子玩,不去挖药植,来这里等日出。
那就陪吧。
当阳光跳出山头刺破薄纱而来,南撷手里的暮朝花开出绚烂艳丽的色泽。
他压住心头的悸动,昂头去看一脸诧异的夙星。
明眸里折射阳光的暖色,好似在说,你不是说蓝墨色?
夙星屈起指,忍住惯常的动作,俯身哈笑,“没想到是大红色,呵呵。”
南撷敛下眸里的光,从储物戒指里取出玉盒,把盛开得暮朝花存进去,递给夙星,“封冻。”
夙星接过玉盒,瞧里面大朵殷红地暮朝花,想起小童说的话,嘀咕句,“小骗子。”
灵力转换下封冻玉盒里的暮朝花,令它永远盛开。
南撷极为认真地接过玉盒,放在储物戒指里单独劈出一角得架子上。
他起身立在夙星旁边,与他一同看向远山。
如今,夙星比他高半个头。
两人站在高枝上,目眺下方的南蜀城。
明年今日,南蜀又会有不少新生儿嗷嗷待哺。
两人一黑一藏青,晓道衣勾勒出肩宽腰窄的修长身型,投射在背后错杂的树枝上,随风交错在一起。
离开南蜀的山川人群,南撷颇有些不舍。
修仙,或许对他来讲不是那么重要,重要得是身边有人。
经过半年的马车摇摆后,两人回到四牡镇。
四牡镇外多出一条小道,夙星直接牵马从镇外往西去。
“这里变化好大。”
南撷看向一圈石砌围墙,上面爬满藤萝。
“我去寻你时,四牡镇已经有这围墙,这条小道。
两年没回来,变化确实大,里面都建起石楼。”
夙星同南撷穿过小道,往玉轩客栈去。
近年来少有凶兽出没,镇西外渐有人烟开山造田,还有零散的石屋棚户,已有人往镇西定居。
这山道都已经可以穿行马车,一直通往渡水河岸。
两人骑马入松林道,铃声在松林里传响。
南撷深吸口林里符阵内的空气。
清灵之气流过肺腑,令他通体舒畅。
“在外千百里,不如家中人。”
何峰在围墙上的寮台见两道清隽身影穿林而来,大叫道,“夙星大人回来了。”
何飞一家纷纷从玉轩各处跑出。
姚姚激动道,“南撷大人呢?”
何峰回道,“一起回来了。”
何飞一家聚在一起,向院墙外迎去。
南撷望向玉轩顶楼。
东边打开的窗户处,一角袖衫撇过窗棱消失。
他道,“南晨该有十三吧。”
夙星也收回目光,“小家伙别扭呢。姚姚现在长得比他高,都不同她玩。”
南撷莞尔。
一众何家人迎出门,自发来牵马,向两人行礼。
夙星道,“起来吧。何飞,家里可还好?”
何飞要说话被何青拉住。
何青恭敬道,“家里来客人,说是认识南撷大人。”
“这怪我。”何飞捏紧衣角,“当日我出去采买,一时心软就把人带回玉轩。”
姚姚目光凝在南撷的脸上,被姚姑一拉衣角,激动道,“那是以前来治脚得四牡镇人和他的妻子,怪不得阿爷。”
南撷幽黑的目光凝滞,瞥向玉轩。
南晨跑出院,奔至跟前,一把抱住南撷的腰身,“你怎么才回来?”
夙星朝南撷点头,先一步进玉轩。
南撷拍了拍南晨的脑袋,“你长大了,都有我胸口这么高,怎么还哭鼻子。”
“我没哭。”南晨闷声道,“你说要照顾我,可一走就是七年多。夙星哥哥也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何峰不乐道,“公子,我这整日陪你和大黄上山下河,算不得个人啦。”
南晨瞪他,又瞟眼不离开的姚姚,朝南撷委屈地瘪嘴道,“你不要再离开我。”
“好,回家吧。”
南撷心里挂事,也没有忽视南晨看向姚姚的目光。
十三岁知慕少艾时,姚姚大姑娘的目光却不在南晨和何峰的身上。
南撷敛下眸底的幽色,同几人一道回玉轩。
他踏进堂时心里已经有底。
当真见到端坐在堂里的封止息和跪服在他脚步的南山时还是有些惊异。
“南撷,你可算回来。”
封止息撩起眼皮,一张瓜子脸被养得如玉般莹润有光。
他的手脚无力,却能勾指。
南山递上茶,口上虔诚而恭敬:“夫人用茶。”
封止息就南山的手喝口茶润嗓子。
夙星抱胸一旁,不爽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姚姑一家人见堂里气氛不详,却不敢离开。
南撷让他们各自去忙,他们才躬身告退。
南撷走近封止息,上下观示后,淡淡地道,“你说的没错。论玩弄人心,不愧是你封止息。
你寻来此处作何?”
“我没有令华兰、酌酒、汀兰以及下辖镇的所有黑镰卫攻打这里,还不够表明我的诚意?”
封止息抬手,倚靠在近前的南山身上站起来。
“我要你恢复我的容貌。”
南撷没有错过南山的眼里闪过挣扎,打趣道,“南山,你要帮他?”
南山低垂头,从始至终不敢看两人。
听这话,再感受身躯上另一人的力量,更是不敢回答。
夙星替他道,“封止息若恢复,第一个杀得恐怕就是你。”
南山打个颤栗。
封止息倾身靠紧南山,一下把他抱满怀。
“我……”南山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回抱封止息。
“山哥哥,你不是答应我让我行动自如?”封止息的纯澈眼眸如一汪秋水,配上一张绝美的脸庞,俘获南山所有的注意力。
南山张口,良久才道,“我不想死,我想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
南山或许分辨不出封止息眼里的光芒。
南撷和夙星分明看清那里面含得是尖刀,和敛在眸底深处的厌恶。
酒池肉林的法师生活令山野出身的南山变得迟钝而茫然。
夙星腻味极了,尤其两个大男人,一个还扮成女人的模样欺骗一个憨憨的感情。
他道,“南山,离开这里回你的四牡镇生活。
不然,我现在就可以结果你们。”
南撷敛下眸,不知在想什么。
封止息咬紧唇齿,勾住南山的臂膀,倾身贴在他耳边,“山哥哥,我真得想要会走路,我不想做一个废人。”
夙星差点呕出昨夜美味的鱼汤,朝南撷道,“我扔出去?”
南撷没有言语。
南山已经把封止息放回椅子上,取出一把刀搁在脖子上。
他跪下来,求道,“大人,求你医治风儿吧。
我和他两情相悦,他不会害我,大人若不肯,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夙星和南撷如看傻子一样看向这个呆子。
封止息柔弱道,“南撷心善。山哥哥,当年你的脚筋被畜生咬断,是南撷帮你医治。
如若再来一次,他一定也会如此。
山哥哥,你不是说你最爱我,什么都会为我做?”
南撷张大眼,看向一意孤行得南山把匕首向脚筋割去。
刀直接划破南山脚踝上的袜筒,露出里面褐灰的皮肤。
南山啊得一声软倒在地。
他没有去看南撷,而是朝封止息露出一个痛苦又期待的笑,“风儿,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
封止息弯起眉眼,勾起唇角,“山哥哥,你还有另一只脚。”
南山哆嗦着手,捏紧匕首向另一只脚划去。
南撷踏前一步,一脚踢在南山的手上。
封止息还在道,“啊,山哥哥,你没事吧。
你看,南撷果然是心软之人……”
“够了,”夙星面色漆黑,上前打晕痛得淋漓冷汗的南山,黑张脸朝封止息道,“这么喜欢玩回你华兰城去玩。”
封止息勾起唇角,轻抚垂至耳旁的黑亮发丝,一双清眸里是玩弄后的畅快。
他沉声道,“南撷,我说过,最会玩弄人心者乃越上层之人。
他……不过蝼蚁,被踩在脚下不足为奇。”
南撷深吸口气,朝外喊,“何飞。”
何飞和何青未曾离开,进入大堂。
“送南山回四牡镇。”南撷闷声道。
何飞两人上前,抬起南山就离开。
南撷拖张凳子坐到封止息对面,看向他纯澈的眼神,却再回不来的俊容。
“我不会改变你的脸,更不会医治你的手脚。
但我要养着你,看你老去、看你最珍视的生命一日日颓废丧失。”
封止息张大眼,气急地喘息着……他看向南撷平静的脸色,又快速安定下心绪。
他哈哈大笑,“南撷,你以为这就是我想要?长生?无尽的寿命?哈哈哈哈……”
夙星拉起南撷,“跟他废话什么,扔出去不就行?”
“除非杀死他。不然,他还会有其它手段再来。”
南撷知道封止息的痴狂,上前抚在他柔美无双的脸上,“既然你执意要与我缠在一起……”
南撷想起许久不曾回忆起得金老三家、还有无光的地穴,掐紧封止息的下颚,摩挲上面印出的红色掐痕,“留在这里做我药人。”
他敛起眸里的幽暗,回头笑道,“阿星,帮我把他搬上四楼。”
夙星瞧见勾起唇角得意的封止息,一甩袖,用御物术直接把人送去玉轩四楼。
南撷坐在大堂,看向门外探头几只,“进来吧。”
“南撷哥哥,封止息是疯子吗?”南晨奇怪道。
“他来多久?”南撷问道。
“大半年。说很多关于你的事,说你人好心善,帮助华兰城驱除疫病,阻止两城之战,还学很多美食。”南晨一一说道。
南撷点头,拍下他的脑袋,“以后他就是我的药人,不要同他接触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