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乾隆十五年庚午三月十五日申时，皇长子永璜薨，追封定亲王，谥曰安

    如懿进养心殿向皇帝禀报永璜的丧仪时，皇帝正横躺在暖阁的榻上。

    春日明媚清澈的阳光透过细雕花红木格窗。如一片金色的软纱轻扬起落，无声覆盖在他面上，却亦不能遮去分毫憔悴与神伤之色。

    皇帝摩挲着手中一枚子母狮和田青玉佩，听得她足音轻悄，只是微微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嘶哑着喉咙道：“你来了。”皇帝转过脸，露出几日未刮得青青的胡渣

    如懿心头一沉，竟泛起些微酸楚的涟漪。“是，臣妾来了。“

    原本在永璜府中处理丧仪，皇帝迟迟不肯露面，她虽然只做了永璜几日的养母，心中也不免怨怒，皇帝对这长子竟连最后的颜面也不给。但如今见他这般，如懿亦不由得生出一分哀悯，依偎在皇帝身边，转了低柔的语声：“皇上放心，一切都料理好了。”

    仿佛所有带着脂粉气的残酷凄烈，种种的破云诡谲、暗潮汹涌，在那一刻都戛然而止，急速归于平静。待回到翊坤宫中，合宫上下已皆知皇帝的立后之意。虽然在皇长子丧中，欢喜不能形于色，可是这么些年的艰难苦辛、辗转流离，终于到了这一步。

    一日，皇帝在上书房检查皇子们的功课。

    永璋读书惫懒，见识浅薄。一旁的五阿哥辩称三阿哥是知道自己和六弟不甚聪颖，才常常停下为二人讲解。

    皇帝冷冷的笑了一声，“永琪这话你是听谁教你的？是愉妃还是皇贵妃？“

    永琪只称这是事实，没有人教过。皇帝显然不信。

    六阿哥：“儿臣长大了想做一个闲散王爷，寄情山水，不谙世事。”

    皇帝：“做个闲散王爷，你倒是顺服，见你三哥不行了，你便想明哲保身，大清的宗室子弟如果都像你这样胸无大志，没有半点文墨，大清就要走明朝的老路了！”

    “李玉将三阿哥六阿哥带下去！”

    李玉进门打了个千儿，为难道：“皇上，奴才把两位阿哥带去哪？”

    皇帝：“带去阿哥所，你们的额娘教不好你们，朕就不信那里的老师傅也教不好！”

    和敬公主从蒙古千里迢迢赶回来，先去京城公主府小住一段时间，之后进宫陪皇帝用膳。

    经过钟粹宫，不知何处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声声刺耳，尖锐异常。

    李嬷嬷听了片刻，“好像是钟粹宫传来的哭声。”

    和敬：“钟粹宫里不是只有纯贵妃和婉嫔住吗，婉娘娘未曾生育，这哭声就是纯贵妃的孩子了！”

    和敬才一进钟粹宫，就觉得明亮的天光都被隔绝在了外头。即便是这样晴朗的天气，里头也是阴阴欲雨的昏暗，住得久了，好像身上都会长出暗青色的绿霉来。

    和敬掸了掸衣衫，皱眉道：“钟粹宫怎么败落成这个样子了。”

    西偏殿四公主哭累了，她这么小的身子也没吃什么，喝因为饿，饿所以哭，如此反复，小脸蜡黄干瘦像一只水猴子。

    和敬大怒，指着跪了一地的奶娘：“四公主饿成什么样子了！你们这些做奶娘的怎么照料公主的！可见你们平时做事油惯了，阳奉阴违，惫懒至极！”

    按例公主需配备四个奶娘，四个嬷嬷，直到8岁嬷嬷奶娘依次减少。

    和敬将四公主交给李嬷嬷，声音似腊月寒冰，“说！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若一个都不说本宫就先打你们五十大板再让皇阿玛治罪！”

    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奶娘抬头，战战兢兢道：“回公主，奴婢等人是奉了纯贵妃娘娘给的命令，早中午只给公主一口饭，娘娘说了四公主死不了就行。”奶娘家中儿媳妇前段时间刚生了孩子，疼惜异常，这奶娘也动了恻隐之心。

    纯贵妃竟如此狠心？永璜永璋永瑢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在和敬看来，天底下的母亲生而不教不配为人。

    和敬冷冷打断：“后宫又不是纯贵妃一人独大，她之上还有皇贵妃，皇贵妃难道也不知情吗？”

    见奶娘不停磕头，和敬厌烦的揉了揉眉心，命人将她们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奶娘哭嚎着，终于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我们姐妹都是同时进宫做奶娘的，不只是四公主，六阿哥都是奴婢们的奶水奶大的，可以说奴婢们为钟粹宫做惯了事的。”

    “可是前段时间连着三阿哥六阿哥失宠，娘娘就觉得是四公主把祸患引了过来，所以时常虐待四公主，奴婢私下里也想着偷偷喂公主，只是纯贵妃实在是把奴婢们看的太严了，婉嫔娘娘倒是常带着米汤羊奶偷偷喂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