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去翊坤宫的路上遇见了来永寿宫找嬿琬的陆沐萍，皇帝看在她与嬿琬交好的份儿上，便带上她一起去了。
皇帝特意想给如懿一个惊喜便禀退了宫人。刚踏上一个台阶，里面便有女子谈笑的声音传来，女人家的闲话多半都是恩宠荣华之类，乾隆也想听听，便等在门外。
海兰陪如懿说话，暖阁窗下打着一张花梨边漆心罗汉围榻，铺着香色闪银心缎坐褥。榻上设一张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上头搁着用净水湃过的时新瓜果，谈起九阿哥，亦不免感叹。
海兰轻嘘一口气：“听说这些日子皇上虽然关心九阿哥身体，但一直没理会嘉嫔，且贞淑被赶回了李朝，她既失了颜面，也失了臂膀，只怕日子更难过呢。”
如懿不置可否，笑意中却微露厌倦之色，“金玉妍作恶多端，报应不爽，只可惜了惢心的腿和九阿哥。”
海兰温和一笑：“金玉妍自愈身份尊贵，姐姐只是派江与彬在安胎药里加了黄连的计量，金玉妍就受不得苦，一口都不肯喝。”
如懿摩擦着皇后的吉服，笑意深深，“后宫人人都算计皇上，只有我以赤诚之心待皇上，就好像饥肠辘辘的旅人突然遇上了一顿大餐，没有人会不去吃的，皇上九五至尊就更加渴望寻常人家的温暖，自然也会对我怜惜备至。”
“只是近日皇上去长春宫，一去就是大半天，本宫虽然不怕一个死人，却怕皇上的恻隐之心。”1
海兰叹道：“皇上顾念旧情也是有的。毕竟孝贤皇后去世不过一年，和敬公主又刚出嫁，皇上难免伤怀。”
如懿嗯了一声，海兰见她神色不快，故意开口笑闹道：“咱们熬了那么久，废了这么多心思，总算出头了，只要姐姐是皇后，金玉妍、魏嬿婉这种狐媚子就不会有翻身之地。”
如懿掐了手边一枝供着的碧桃花在手心把玩，那明媚的胭脂色衬得素手纤纤，红白各生艳雅。她徐徐道：“纯贵妃是懦弱性子，身为贵妃还是一事无成，这辈子也便这样了，魏嬿婉本宫倒是不担心，大不了赐她舒嫔的坐胎药，倒是金玉妍，她有两个皇子，本宫不得不忌惮。”
海兰眸中一动，旋即明白，只衔了一丝温静笑意，乖巧道：“姐姐放心，我既然能扳倒大阿哥三阿哥自然也能扳倒四阿哥八阿哥。”
翊坤宫里的二人觉得身旁都是心腹，心里的野心也暴露无遗。
皇帝此刻面如黑铁，拳头紧握，呼吸沉重，令陆二人皆不敢作声。
皇帝冷着脸，一把踹开大门道：“你说要扳倒谁？”
如懿率先反应过来，跪着请安，“永琪这两日吵着要见皇阿玛呢，皇上来了怎么不请人通传一声。”
皇帝坐在正对着皇后吉服的座位上，如懿神情缓了缓，这是她刚才的座位，谁知下一秒皇帝的一个举动，让众人都吓了一跳。
皇后的吉服是精美又繁琐的，绫罗绸缎细细裁剪，凤冠霞帔密密铸成，皇帝是上了心的，找了近百个绣娘日日夜夜才赶出来。
手下的凤凰羽线引的乾隆指间发热，他又念起孝贤皇后的好，一时没了言语。
直到永琪震天的哭声才把他拉回现实，一把将吉服摔倒地上。
皇帝厉声道：“谁把永琪带来的？”
如懿：“永琪练了您的字，他是想给您看呢。”
皇帝盯着她，想从她秀丽的面庞中找出蛛丝马迹，“朕是问谁把他带来的！”
海兰趴着皇帝的衣角，哀哀道：“皇上，是臣妾，是臣妾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挑唆皇贵妃说这样的话，皇上要打要骂就冲着臣妾来吧。“
魏嬿婉欠身道：“皇上您一晚上没吃什么，皇贵妃和愉妃虽有错处，请皇上看在五阿哥的面上，消消气。”：
皇帝怒到极点，思绪无比清晰，曾经那么多他看不透的事也清晰明白了，他的侧脸棱角分明，语气平静而至淡漠：“如懿，朕是对你有情，可情总有断绝的一天。朕许你皇后是让你做嫔妃的榜样，孝贤皇后算计朕，慧贤皇贵妃也算计朕，到头来你也是，既然你自视甚高，今日朕便放下话来。”
“皇后册封大典后，翊坤宫一切用度降为皇贵妃，愉妃心思歹毒，念其是五阿哥生母，保留妃位，用度降为贵人，罚抄心经千遍，不写完不许出延禧宫。”
“朕还要复嘉嫔贵妃之位，令嫔享妃位用度，陆贵人赐封号为庆，享嫔位用度。”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嬿琬临走前道：“皇贵妃，皇上带臣妾和萍儿来是想尝尝娘娘的暗香汤。”说罢拧着裙摆，花盆底哒哒的小跑跟上皇帝的脚步。
皇帝气冲冲的走到螽斯门，嬿琬一口气都顺不上来。
皇帝：“慢点，慢点！朕让你慢点跑！”
嬿琬三步并作两步，皇帝生怕她一个脚步不稳就摔倒，嬿琬额头细汗点点，抬头道：“皇上您说什么？”
“朕说什么？你自己没听见还来问朕？”皇帝伸出手把她的龙华里正，拿出手帕拭去细汗，语气却有着责怪：“以后不许再跟翊坤宫有瓜葛了，如懿负朕，但你不许负朕，不然朕就砍了你的头。”
嬿琬笑道：“臣妾侍奉皇上的时候就知道，皇上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子。臣妾在此立下誓言，不负皇上，不然寿命将决。”
皇帝的手是暖的，彼此相握的手指紧紧收拢，关节因为过于郑重和用力而微微泛白，拉着她的手能暖到人心里，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呢？大概是他生气又顾及着她的时候吧，也许就在刚才。
皇上，嬿琬不负你，也愿你不要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