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完全独居生活，并且从新上班后。本就一直很关心自己的，两个堂姐姐。更是以我独居为由，轮番的进行各种关照，养父母家哥哥姐姐，按时给钱的基础上，还总是多给。照顾自己长大的季阿姨，因为我比较信任她，所以唯独给了她，我住的地方钥匙。原本只是因为之前，常出门去远地方玩，所以请她来打扫打扫卫生，顺道晒晒物件。如今我在家了，会乘我上班后，一周总要来两次，偷偷的把家里打扫一遍，或者煲个汤什么的。
每天的生活状态基本上就是，早晨依旧必然的，去菜市场吃早饭、买菜。主要是买新鲜水果，在带一盒新鲜的光明牛奶，然后回家换衣服、刷牙、坐公交，慢条斯理的去单位。晚饭多数时候和二姐吃，周末去大姐家吃。觉得像是进入了，小时候常被祖父笑话的那个理想，“我长大了，就想做个，富贵闲人”。
所以为了让自己更舒服，工位的椅子都自掏腰包，换了个符合人体工学，舒适的家伙式。这种并不需要，太费脑筋的日复日，让我颇为乐在其中，并觉得真好。每天保持精力充沛，吃得下睡得着，看到谁都和和气气的。本科室两个专职助理，和相邻科室的人，都相熟络了起来。而且这个工作岗位，让自己就有了一层“虎皮”，去看一些比较难得的展览，都方便了不少。自己就能办妥入场，而不用去找家里人，或者同学朋友什么的帮忙。
日常工作就是处理下，上面下发的工单。以及本科室服务的，直属分管领导，交代给我们科室老大，谢主任办的事，我们这些人，根据谢主任安排，从旁协助一下。差不多上班领了一次工资后，原本对我，不咸不淡的谢主任，因为带我参加了一次应酬，自那开始就热情上了。我原本，蛮悠闲自得的生活，给我增加了新内容，比如，应酬。
那次应酬，是个突然的事情。谢主任也是被逼的没办法，办公室加他一个主任，一共就四个工作人员。那是全部都带上参加，一个在外高桥的酒局。各种注意事项，和主要人员是谁，以及要把咱们的事情，怎么能顺利的，在酒桌上谈下来。那是不厌其烦的，和我讲解。尤其反复确认，我们能不能喝，给我们做心里建设，尤其是对，唯一的一个女助理。
可临到了时间，我和谢主任相继都到了。另外两个同志，一个说自己“姨妈来”了，一个说自己阑尾炎犯了，总体症状就是，肚子痛的要死，不能喝酒要去看病。把相处了个把月，我感觉是个老好人的谢主任，气得脸都扭曲了，但是没有发作骂他们。
最后谢主任明显忐忑的，只能带着我一个人上了。还特意嘱咐，又似安慰他自己一般，说到：一会要是受了气，就忍忍，我也常受气，你个年轻，就当锻炼了，回头绩效少不了你的。事情谈不成，又不是第一回了，只是这次顶头那位，催的急。实在不行，我就自己去挨顿骂，你可千万别出岔子了，咱爷两今天全当做空气来了。
搞得我一阵无语，像是两国交战，还没开打，主将自己就不行了。进场后，男男女女老的少的，有十几二十号人。我和谢主任的席位，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和谢主任客套招呼的人，还真没几个。尤其招呼的人，一看就不是江浙人。
等主位上的人，漂亮话说完，几轮酒、各种套口后。谢主任和我，明显有被针对感觉。谢主任被套词说的，纯粹就是惩罚一样，喝了一壶。而我长的，是今天这个酒桌上最嫩脸，一群中年男女可劲的，暗中关照我的酒杯。好在我这人酒量尚可，算是生父一家的遗传吧，打小耳目濡染，加上家庭教育，还学了不少，以前旧时的玩意。
其中一位长得挺油面，一看就知道年轻时，卖相不错的，五十岁上下的大叔，是今天的主宾。是某大区里常务分管领导，兼分管部门实际一把手，这个部门是非常权重的。今天谢主任的目的，就是请这位同志抬抬手，不要为难，顶头分配给谢主任手上的一个事项。可是因为，离主宾太远，压根没有切口，能搭上话。
各种段子和样板戏都过了一遍后，主宾今晚兴致似乎是颇高。很是兴奋说到：大家晓得哇，最近白先勇，在搞个《新编牡丹亭》？组局的是某大行，上海地区负责人，级别蛮高的，两人一看就知道，关系特别的好，笑呵呵的应和到：这个嘛，一大盛事了算起来，大家怎么可能不知道。一群人点着头附和，包括我和谢主任。我是真有知道，而且选的两个角，我是觉得唱口不太讨喜。
南方地区这特有的“文武艺”，对于我这位领导而言，不是享受，而是件挺压力的事情。他是个北方人，虽然随着大领导做秘书，自东北来上海打拼，十几二十年了。但连上海话都还听不太全乎，出身家教，就是工农水平的成色。今晚这种老派的局，我在他身边明显感觉，他很不自在，甚至有点发慌，一些和他打过招呼的人，似乎也是这样。
一看大家都应和自己，主宾满脸春风的说到：今天某某同志请我吃酒，我们两不但是战友，也是校友，以前天南海北，我们还可以常见见。如今都在上海，离得近了，反倒是见面的机会少了。我今天，就来一段《游园。惊梦》，为我的老朋友，以及诸位助助酒兴。组局的同志听罢，端着酒杯站起身来，轰然叫好，一群人也是跟着叫好，然后大家一饮而尽。
在座的不少都是，苏南地区的人，普遍会喜欢，地方特色一点的调调。所以大家兴致可谓，一时间达到顶点，那这酒肯定就得喝起来。提议唱曲的主宾，其陪同人员，在提议一出后，我便留意到出门去了。这一圈酒下来，正好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长条盒子，我不用猜，都知道是笛子。
主宾酒量似乎是，不太行的样子。已经有些上脸，且有点兴奋的的神态。但还是在拿出笛子后，用专门的软布，仔细的擦拭了一遍，检查笛膜，试音后。吹了一段，《葬花吟》。曲调、节拍、情感，拿捏的那是真好，显然是师从过名家，这么硬的基本功，和那做派，就说明对自己功夫和师从，是很自傲和自得的。
不是那些地方上，附庸风雅的半吊子可比。所以一曲罢了，一圈人都是，轰然拍手叫好。谢主任有些木讷的拍手，应该是没听出好坏来。而我是拍的很起劲的，那是真感觉好。所以就被盯上了，主宾撇着头，用半张脸看着我和谢主任这边。一边擦笛子，一边带着调笑的口吻说到：小朋友都叫好了，个么来说说哪里好。
虽然问的是我，但身边的谢主任，明显有些脸色尴尬。因为他自己不懂，怕我也不太懂。而且听办公室的，另两位助理说过，咱们这位主任同志，常因为不懂这些，而没少成为酒桌上助兴的笑料包袱，所以跟了大领导十几二十年。还只是在身边做个，不得重要的秘书，在兼个下属单位里，小科室的主任。
对于这种场面，我属于几乎无感。打小就常被长辈，拿出来秀一波似的问询，就这点难度，只能说是小儿科。所以这在我看来，不是刁难，而是一种发挥自我的时刻。我站起来提起酒壶，先倒三杯，风度和懂事，在这种时刻很重要，这是关键的第一印象，回答他的话，反倒是最后的事。许多人，很爱看人喝酒，尤其是看后辈人喝。所以得满足他们，这个内心的癖好，至少懂事这点就算做好了。
第一杯，先敬诸位前辈，能瞻仰大家的风采，是我的荣幸，并举出刚才一些人的，才艺的特色，既是谦虚捧人，也是在自夸“我懂”，露点底色给人看。在敬，本单位领导，给了我这个荣幸，不能忘本和今晚的主次。三敬提问者，点拨我的知识面。三杯酒、三敬词，杯杯要连贯，做到滴酒不洒。只要三次掌声皆有一些，至少说明你没有冷场，有人欣赏你。如此才有资格，回答问题。不然会被，自动过滤成透明人，连带一起来的人，也会同样遭遇，并成为之后，被“笑话”编排的对象。
三杯酒下去，确认大家受了。在回答问题前，还要绅士风度的，示意相关人员，上一条面巾，擦擦脸、擦擦嘴角，要不做作的，如此停顿一下。既是表示不胜酒力的谦虚，但又显得很尽力的姿态，并显得这是对于提问者，回话时的必要尊重。更多的时候，这是个酒量不好的人，一个缓冲思考，组织语言逻辑的时候。
然后神志保持高度清晰，满脸恬静语速匀称。略带欢快，且仰慕的口吻到：先生（一定要用上海话说，这代表对有学问者的尊称，也是表明自己是本地人，普通话说出口，就是生份），您（侬）用d调的笛子，不是名师高徒，是不敢有这样的做派的。所以吹奏效果，我这小辈，完全不必复述，在场的前辈都是雅人。大家附和的节点，还有掌声和叫好，已经说明了，好在哪里。这，真功夫人人得见，不需要我这后辈，在花里胡哨的吹捧。而且d调演奏《葬花吟》，很应景接下来的，《游园惊梦》曲调，让大家提前预热，渐入佳境的赏析，路数板正、不失俏皮，前后呼应、更显得清趣雅致。
如此回答，即说明自己懂。也夸了在场众人，文化水平、艺术水平高，更是捧了主宾的真功夫。因为看架势，他就是很自满，自己的吹奏水平，要的就是懂的人，夸到他想要的点，比如名师。
如此一番下来，不出我所料，他开始讲述，自己当年拜师学艺的事情，以及许多自己，感动的故事。尔后那就是，纷纷举杯，敬这位主宾。而主宾也是高兴的，把敬酒一饮而尽，如此算是认可了，我的说辞以及人。并且今天的酒局所要衔接的事，基本在他这便可以准备下口了。
主宾敬酒一喝，颇有兴致的，调侃说到：看小朋友对此道，也是有专长的。但如今市面上，虚头巴脑的人很多，可不要也是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啊。
此时这番调侃，已经说明他心里的愉悦，以及对我的兴趣，因此要懂事。我便站起身来，到了一杯，保证酒不洒的同时，快步得体的，走至其跟前。一番祝酒词后，饮下这杯，一脸尊敬诚挚的说：今天登堂入室，雅量高致。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在爷爷怀里，听戏长大的时光。我自己呢，是真喜欢。就是天赋差了点，不过皮毛，也是学了些。所以在领导面前卖弄了。
这番话，明显使他更来兴趣，说到：这个好啊，小票友啊说明。不少票友，可比科班出身的，那是更有情怀地，要不我两来组合一下？随即手一指，坐在其隔了两个位子的，一位男子，说到：今天，就让我们小陈休息下（是其下属单位的，一个负责人，一位三十好几，保养得当的男性）。
我很识趣的，在倒了杯酒，敬过这位陈同志，略表歉意的神态后喝下，然后说到：我们家领导，一直也是对您的艺术修养，在我们这些下属面前，那是时有夸赞。每次一说起，仰慕之情真真切切的，让我们这些小辈，敬仰的不得了。这传闻的人物，今天有幸见到真人了。这初会便是，百戏之祖，大雅之音的昆曲，我这后生，今天赚到了。这场面，一般人可没福气。我要在表扬自己三杯，请先生承了我的请啊好？
这顿吹捧，主宾亲自给到了酒，看着我爽快的喝下，而且每一杯都有说法。把他高兴的，陪了一杯。而且明显因为酒意，高涨的情绪，更是兴奋。摆手示意道：那你唱我来吹。我相信这种经典段子，你说的头头是道，肯定是会的。然后示意我准备下，而他自己也开始准备。大家就开始，互相交头接耳，一幅准备欣赏和点评的氛围。
这个唱曲也是讲流程，和内外行区别的。开口就答应，马上张口唱，那是下流。要让服务员上一杯酸奶，润润嗓子、清清口气、在押一口茶，新的面巾擦一把脸。轻轻咳上几声，表示预热开嗓，在是一口茶下肚，在用一块新面巾擦擦嘴，手里在拿着这块面巾。
这是一个雅的必然过程，也是给演奏者准备，以及调试音调，找音感的时间。毛巾拿手上，即是显得温文尔雅，也是一会转音时，有的调需要震嗓子，要捏住手巾上劲，让嗓子发音不会叉开。同时也说明，自己准备就绪。
演奏者，也会擦嘴押一口茶清嘴，在试音完成后，在擦擦嘴，将面巾放在面前。彼此就知道，互相都ok了。我因为离得远，就得上前，走到他身边站定，如此互相点个头，便可以开始了就。这从笛子前奏、念白，到开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到“听呖呖莺声溜的圆”，正好六分钟出头。
各家唱法略有差别，但不能超过七分钟，不然伴奏谱子就不对了。所以一曲终了，不少老同志，站起身来鼓掌叫好。明显喜上眉梢的主宾，还特地俏皮，拖尾了一个音，表示欢快，和对唱合的满意。我拿着面巾在手，面色平和，很客气的，先和他微微鞠躬点头。在微微躬身，抱拳向四周致意。
看我这么上道，主宾放下笛子，那是立马站起来，与我握手。我因为级别和年岁低，还必须得在，拱手回上一句：您抬举了，您成全了。
主宾对于我的懂行，那是大为满意，很是有风度的示意我，请回原位，并示意人员，给我上一杯热茶。然后自己在精心的，擦拭了笛口、笛身放回盒子。这再次说明，对刚才的配合，是极度满意的，而且是尽兴了，所以不必在演奏别的了。这是真正懂艺术的做派，而不是街边二胡大爷，越玩越来劲，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会。
如此做派一番，一切就绪后。他直接端起酒杯，从桌子那头，拉着组局的同志，走了过来。满脸酒后的红晕，加兴致盎然的笑声，一路走一边说：老谢的这个新秘书，很不得了啊。唱的还是张继青的版样。这是个真的苏州人，比那些假模假式的拿腔拿调，真是悦耳悦心，真正的是赏心乐事。好多年没看到，这么有才华的小同志了。来，大家一起喝一杯，让我们举杯，敬我们的老谢和小同志。组局的同志，因为自己的主宾高兴，自然也是大有面子，应和起来。一向在酒局上，比较边缘的谢主任，颇有点诚惶诚恐，套词都说不溜了，就是实在的喝酒。
又是一番推杯换盏下，主宾直接坐在了我身边，聊起了戏剧唱段，和嗓音变换的拿捏。我也借机，让自己领导插进来，大家有来有往，懂事和办事都做，老同志多是人精，那会看不出来，如此才会真觉得，你上路，而不是来卖乖的。最后互相报了，姓名和家况，一听我表舅是王某某，老爹是顾员外郎。那是立马从小同志，成了弟弟(上海对男性晚辈们的统一称呼)，因为一絮摆关系，这个主宾还算是我祖母的学生，而我自然就叫起了"爷叔"。为此拉着我，给他相熟的人，好一圈介绍，显得与有荣焉。而我有能喝，他介绍一个，我干一杯，他这也是倍儿有面子。
这一场酒喝的，彼此都尽兴，最后这位主宾，还主动要互相加联系方式，说是以后有局，一定要叫上我，并且请我，带问他老师，我祖母的好，以及问我老子好。我此刻不能飘，不然就是辱没自家名声了。恭敬又俏皮的表示：没有我们谢主任，我去喝酒，可就不算是在加班，没有加班费的。
算是明确自己如今身份，表示自知之明，以及主题是单位，更是维护谢主任，作为我领到的身份。他作为长者，和有一定地位的人，当然喜欢知情识趣的人，立马改口到：大户人家出来的弟弟，就是板正有模子。老谢也是御下有方，下次有局，老谢啊，你一定要来。带上我们家"弟弟"一道，让他挣点加班费。一番互相调笑，如此才皆大欢喜，不张扬，更是懂事。
最后谢主任要办的事，那都不是事了，随口提了几句问题，这位主宾听了，直接让自己陪同人员，立马通知立马办了，一点不拖泥带水的。这场酒局算是上班一个月，就给自己顶头上司，换取了一个极好的映像。而且也让他，从合适的渠道和时间点，知道我家老子，便是他的领导，也要敬三分的人。免得以后知道了，指不定心里会想我，仗势欺人或者潜伏什么的。
这时候就要感叹，年轻是真的好。一晚上灌满酒水的身体，第二却并没有让人神志不清，或者身体不舒服。一觉醒来依旧如常作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或许这就是基因遗传的强大，因为我那生父，号称千杯不倒。所以我一直认为，那些说酒醉了，会神志不清醒耍酒疯的，纯粹心理和人品有问题，酒精只会让人乏力四肢无感，可精神是不会真的乱的，无非就是想借酒，有个说头，好发泄自己内心的龌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