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冬去春来，上海的天气，可以用飘忽不定来形容。骤然的寒意，需要穿上冬衣，忽而的升温，短裤短袖都觉得热。哪怕是在农历春节期间，冬季未尽的季节里，也会反常出妖，总会有那么几天，热到如同夏日。

    这大概和魔都的氛围，也有着不可分离的关系吧！人与人之间，亲密时，如同一人，可共进退。可反目后，凛冽到，阴阳之间的距离。这种并不牢靠的社交，最能衍生，纸醉金迷的生活。用以维持，表面的一团和气。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耐的住寂寞。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便可打发时光。但年轻的男性，就算经历过了，常人小说般的故事。可生理上的年轻荷尔蒙，总能让人心境摇摆，初非真有大毅力。可若是有那般真功夫，想来可以去修行做大师了。自十二月搬家，一切消停并安稳后。

    期间先去了趟西安，还去了躺韩城，看望了几个在哪儿，“戍边”的好朋友们。对于地方上的许多陋习，都从一开始的不习惯，与各种变扭和抗争，到接受社会的毒打。看着都比年纪，显得老了不少，酒量一个个的也好了很多。好在，只要不想着，皇图霸业为了谁谁。尤其不要，主动去做好事。其实那日子，也不难过，除了良心上有点不安，完全可以解放下生活。

    年后还去了武汉与荆州，喝了几趟早酒。湖北的黄酒，和江浙的黄酒，口感差别很大，但是风味却是不差。尤其那种市井气息，非常让人感觉特别，是活在了真正的凡间之感。就是早酒店，卫生环境能提升一点，那真是少长咸宜了。

    陆续火车、飞机，天南海北的，没少去逛。总结下来就是，一切规划好的旅途，真的独自上路了。才会在一段路程后，突然惊醒，诗和远方，是那么显得，不切实际。走走停停，无非就是看看，吃吃喝喝买买，然而这些吃喝玩乐。其实并没有多大意思。第一次的新奇后，发现后面，基本都是复制版。何况还会充满一些，并不让人讨喜的，地方色彩性遭遇。

    那些记录旅行的，或许真有用心生活的，其内心有着，难以让人仰视的纯真，所以看待一切都很美好。但多数，不过是靠想象力，在编造一种境，一种圈人圈钱的境。甚至是，明知道自己失足于此，出于不良心态，还要编撰文案，看更多人入坑，满足其叵测的心理需求。

    而这一年的春节，因为养父的离世。气氛本来就比较压抑，而且此时，还需要继续悲痛氛围，不然一群人该如何看自己？如何看待养父生前对我的疼爱？我第一次拒绝了，所有亲戚的吃请，尤其是生父一家亲眷，而且理由正当，毫无反驳的地方。

    这个参加各种，吃喝吹牛的局，本身就没意思的紧。养父家的亲戚，尤其哥哥姐姐们，以及亲生父亲家，虽然态度上，我都很感受的到，热情和真诚。但内心实在有些抗拒，尤其一想到，与一群油腻的，中老年人一起同坐，聊些有得没得。尤其推荐各种相亲，还要适当迎合他们的话题，实在有点累的心焦。

    而同龄人，要么是喋喋不休，如同话痨，求你看看他的项目，投点这、投点那的。要么就是低头，看手机不说话、要么就是不敢说话。年龄小的，就是伸手要红包，各种取悦年长者的表演，像及了一些，民国小说家写的讽刺场面。

    以前愿意参加，纯属是给养父面子，虽然养父是农村出身，却是个有学问的人。而且从白丁到文化人，再到置下那般家业。因为其那种初代的气场，大家还能有所顾忌。因此多数时候，都是有些，很有意思的话题，我至少能学到点什么。以及感受到，一种长辈的慈爱教导。没有他在了，脚指头都能想到，会有多无趣。许多聚会，只要看组织者是谁，八九不离十的，就知道这场聚集的品质。

    但是直系亲眷，比如祖父母生下的儿女，所顺延的同辈堂兄弟姐妹，还是要给面子，而且，也是必须要一起聚聚的。因为八十多岁的祖母，依旧精神很好，不但神志清晰，还能吃能睡能锻炼。我们这些孙辈，摄于其前清总督幼孙女，以及从小对我们的，文化、智商的碾压鞭打。也不敢不聚在一起，给这跨越世纪的老人，请安问候。

    一切基本和小时候一样，男丁们会在，跪下磕头的同时，呼一句：请，万福长安，寿康吉庆。然后送上大红包，或者首饰之类的，贵重物品。老人家只需要，笑眯眯的收下，回一句：弟弟（长辈对一且后辈男子的称呼）乖，福气同沾。

    女丁们，很少能单独磕头，集体跪下一磕头，双方都是一句，“安好平顺”。但女丁不用孝敬老人，反到是老人要回礼。或是红包、或是物件什么的，在加一句，“如今做事艰难，要做人家一点，今年就这样过了”（潜台词就是，家里不富裕，随便打发你点，是为了持家）。统一的，每个女丁一人一个，百元的小红包，以及一个礼盒点心。礼盒点心才是学问，对于不喜欢的女孩，就银戒指、银镯子、甚至就那一盒点心打发。正常点的，放个几克的小金饰。偏爱点的，就偷偷给个贵重点的。反正看起来一视同仁，女孩子们也不会当面打开，事后讨论什么的。

    颇有点封建残余的味道，其实这是宗法的延续。是一个地区，一个延绵的家庭，核心文明的所在。强调礼法次序，和宗亲友爱，尤其对女眷的，一视同仁与爱护。更是一种生活的，常态智慧，用家庭相处的礼节，提前学会各种可能性。当然，过节期间，还有许多其他的规矩，简单一个问候，只能看出画卷一角。

    在人间的四月天里，玩了小半年了算是。实在受不了太闲，和没事做的我。通过祖母家的李舅舅们，简单说明了自己诉求，谋得了一份合同工，算得上体面的差事。舅舅们，那是希望我，直接去他们公司，或者外地分公司，直接挑个岗位就是了。可我一时间，就想过点正常生活，所以不想每天都是“亲友聚会”。

    新工作的收入，算是比小白领们优渥不少，是附属后勤性质，什么编制都齐全的机构。主要是离现在住的近，能有上下班坐公交的乐趣，还不会是那种拥挤的公交。这个单位所有部门，平时都挺闲的，我所在办公室更是如此，就是看看邮件收发回复，和处理些，日常下发的行政安排，有个很高大上的名字，行政内务助理。

    入职之后，整体来说，感觉还不错。尤其是和关系极好，在附近工作的二姐，几乎到了，每天约晚饭的地步。谁下班早，谁就去对方单位等。因为相差八九岁，但二姐保养的特好，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总会让人误会，我们俩是情侣。

    尤其是给我选手表时，那种细致和挑剔。加之因为我长得面嫩，二十三四岁的人，看着像还在读大学。总会被人以为，我是吃软饭傍了富小姐。尤其二姐给我花起钱来，从来不看价格，她觉得那东西和我配的很，即使我拒绝和反对，她也一定要买下来。

    所以当弟弟的也要懂事，给好看的姐姐，要买包包和化妆品，那是必须要有的事情。可能是喜欢画画的原因，每次去逛一些化妆品柜，我给二姐描眉和画眼影，总是被夸别有风味。有时她还会叫上同事朋友，一起唱歌桌游什么的。整体来说，生活的气息很是浓郁，让我心情都开朗了不少。

    而工作之余，画画的爱好却是没丢，主要也却时是喜欢。托人带了些，韩国和日本的各类画纸。还别说，韩国人做的纸张，临出来的绘本，是有点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的意思，当年朝鲜王国进贡纸张，不是没有说法的。

    所以例行每个月的，让那兰州青年，给我寄一次矿物颜料。因为第一次见面，让我并不愉快。但后续他的一系列，在□□聊天时，极度谦卑的态度，和表述的悲情故事，因为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以及他对我交代的，相关事情，做的比较细致。整体对他的印象，改观为可怜的人，加上同情。家里是不可能，让他在踏进一步的，实在有点膈应。一切往来，全部网上交谈，银行转账支付，和快递就行了。

    工作与生活上的舒心，让我有了兴致，在桂林西街空关的房子里。开始整理，已故六年的祖父，留下的许多东西。从一个大的记事本里，翻出一张旧画稿，有父、祖同时落下的款。我映像里，祖父是很讨厌父亲的，对于父亲的画作，更是嗤之以鼻“野狐禅”。

    能找到这个，到是蛮意外的。看落款日期，画稿是父亲非典那年画的，应该是送给祖父品鉴来着。而一直不喜欢父亲的老爷子，居然落下了寓意蛮好的款，也是难得的。就是得尽快装裱养护了，窝在一堆书啊画，杂物什么的里面太久了，房子里人气也单薄，又经历好多年的黄梅天。

    必须及时装裱，以保全这幅画。兰州青年及其学校的水平，完全不输于上博，而且速度快，还能提要求。这画寓意不错，所以得见下人，当面叮嘱才是最好的。

    一个天气满暖的周六中午，在徐家汇的港汇。约了一家，日本人开的意大利餐厅colabo见面。这家餐厅，在衡山路的洋房分店，是最有氛围和品质的，古北分店也去过一次，可能设施问题，不是很让人满意。而且见一泛泛之人，也是没有那必要太讲究，就港汇里这家分店，也不算失礼。正好那天我特想吃披萨。自己出行到港汇，又是最方便的。

    我还是老样子gingerale去冰，然后就是点特爱吃的，芦笋鸡肉披萨，最后加一分甜品，感觉午饭这样吃，是很满足的。小青年似乎第一次来港汇，没吃过这种，比较正宗的西餐。看样子不知道点什么，因为看了半天，没有一点动静。或许是菜单上外文看不懂，以及后面跟着的，数字价格，让他无所适从。

    他那一袋矿物料卖给我，也就两三百块，赚头也就百八十，而随便吃点就上百。我看出了他的局促，也知道他饭量大，最后也没有征询他的意见。给他点了个三百多的，中等价位套餐。开胃菜、色拉、汤、水果、餐酒、主食、甜点和咖啡都有，在我看来，一个人足够吃的很撑，如果是我吃套餐，那是根本吃不完的。

    四五月份里的魔都，天气还是略显阴冷的。除非在太阳下，才能感受到真正的春意。一身运动装的兰州青年，大大的adidas的标志，显得很是扎眼，穿戴行头着实不得体，还似乎有些时候没洗过衣服，那种肉眼可见，穿久未清洗的，那种腌臜感比较强烈。

    我点好吃的后，没有习惯性的摘下眼镜，所以很清晰的看到，对面他那个样子。搞的有点胃口大跌，甚至很想尽快结束见面，所以不和他招呼，就帮他点好了。并随之对他，语速很快的叮嘱，装裱的相关事宜。例如底布的用料，和娟绫的颜色，宣纸上墙和道数，以及上下空白，左右空白间距等要求。

    等我快速说完，他低着头回到，连同颜料费用，一共只要400元，我点头表示认可。随即借去卫生间为由，用包里随身携带的信封装好钱，准备吃几口就给他，然后就结束见面。

    食物上来后，只是无意的问了句，过年回家玩的开心吗？不想这个兰州青年，本就显得局促的状态，语气也开始阴郁，还带着一点，电视剧风格的作做，说到：哥哥，你人这么好，家里的丑事，我也不瞒着你了。回去挺不开心的，我爸又搞了个外遇，我妈正和他闹呢。我妈还和我商量，怎么去捉奸，包括要确定下，有没有生下孩子。

    这个回答，让我很是错愕。做母亲的，要儿子协助去捉奸？可最近和二姐，还有她女同事们玩多了，导致颇有兴趣的，想听听这么离奇口味，且不一样的八卦。因此，在接下来的谈话中,我算是进一步了解了，兰州青年家的情况。

    出生在兰州省会的小青年，自诩小时候成绩很好，因为父母之间不和，把他送去了郊县一年多，导致上了中学之后，成绩一落千层。高考没考好，他自己想尽办法，入读了上海那个，极为郊区的民办大专，以此躲避父母，也想见识见识上海。

    家境整体来说，在中西部算的上“小康”。爷爷是当兵转业后的警察，后来让他爸爸接班，成了兰州城区，一街道派出所的片警。妈妈以前是部队里工作，也是接班制的产物，隶属文职类工作人员，因为相关改革，已经提前退休，退休金就是低的我不太相信，说是一个月就一千多点。

    这个兰州青年小时候，经常莫名其妙的，就会被自己爸爸毒打。而且这个父亲似乎人格有问题，不疼自己家人。全心全意接济弟弟家，工资卡都是给弟媳的。单位分的一套小房子，都给了兄弟一家住，很不正常的，偏爱照顾自己侄子，而对亲生子和妻子，却是各种刻薄。

    还因为这个人格有问题的父亲，在他小学时候，就已经开始，男女关系不正常，搞得夫妻关系很糟糕。夫妻两奇葩的，谁也不想养他这个儿子，最终被送去农村寄读。被农村孩子欺负，抢、偷他携带的所有东西，没有饭吃都是常有的事，导致现在一直有胃病，就是当时天天吃不饱落下的。

    而他妈妈，也是经常性的会，莫名其妙训斥他，或者对着他哭泣。更是在他读高中前，还没长高的时候，各种花样的责打体罚。如今读这个大专，还是舅舅和姑姑协调，学费妈妈给，生活费爸爸给，才算勉强的过。学费上，做妈的倒是很痛快的给。但一个月就600的生活费，却是要催他爹，才能不情不愿的给。这小伙子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但眼泪没有影响，他继续往嘴里塞食物。

    整体听下来，这个别人家事的八卦，觉得有些，离了大谱的感觉。这是个什么叙述方式，什么状态的家庭？很是有些无厘头。但是从我多年的，社会认知观知道，这不像是假话，看他这状态就知道。所以原本想，早早结束的见面，因为他的故事，使得我完整的，吃完了这顿饭。

    并且对这兰州青年的同情，更是多了一大截。对于他的面貌和外观，也就不那么嫌弃和排斥了。但哭哭啼啼的，也还是让人尴尬。可他才19岁，就知道并承受，家里这奇葩的情况，也确实不能怪他，情绪和状态让人感觉不好。